我们两人商议了一番,都觉得传说中的印加灵“药瓦拉瓦突”就藏身在河流中央的卷柏丛中。我俩回到岸上,取了背包中的绳索,在岸边选了一棵牢靠的大树,在上面拴了一个海军结,然后将绳子缠在腰间,再慢慢地摸下水去。为了防止受到猛禽的攻击,我特意抹上了按照雪莉杨在南海之行中留下的药方所制作出来的防鲨剂。这种药剂我是第一次制作,制作方法并不困难,难的是取材选料,要凑足九条冬鱼的右腴、九条夏鱼的左鳍,将这些鱼肉的腥气囤在陶罐之中,直到完全腐烂成泥。将这些鱼泥涂抹在身上,能起到误导水族的作用,使人类能够混迹其中不被察觉。
胖子一边往身上涂抹这些恶心的鱼泥一边问我:“不是说防鲨剂吗?咱们又不是潜海,抹它做什么?没听说最近鲨鱼搬家,住进亚马孙河了呀!”

我试了试腰间的绳索,确定了它拴得够牢,又在岸边打了一套军体拳,保证筋骨都活动开了,不至于一会儿抽筋溺毙。“鲨鱼没有,鳄鱼总还是不少的,我们在博物馆的时候不是见过许多亚马孙丛林里的动物标本吗,这河里什么猛禽没有,搞不好碰上史前巨鳄。防鲨剂这东西有备无患,全当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也好。”

胖子哼唧了一下,跟着我慢慢地蹚进了冰冷的河水,这次我俩分外小心,在水中每次行走之前都用探棍先试一试,在确保前方没有危险之后才开始一步一个脚印地向着河流中央密集如林的卷柏丛前进。

这个时候,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河面,如果有人恰巧看见在河中缓慢行进的我们说不定会以为是两只出来找食的水鬼。我们慢慢地向着那河中央的卷柏靠近,却不知怎么的,走了半天,还没摸到半片叶子。

胖子说:“老胡,咱们是不是走偏了,怎么老半天了还没到。岸上看的时候挺近的呀。”我起初以为是水流关系将我们慢慢地带离了航线,两人又走了一段时间,卷柏林还是距离我们十来米地方静静地漂浮着,一点变化都没有。

我越想越不对劲,这时腰部的绳子一紧,似乎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上了,我赶忙对胖子说:“咱们的绳子够长吗,怎么到我这就没了?”

胖子拽了拽自己腰间的绳子回答说:“绝对够了,二十米的麻花绳,我屁股后面还有老大一截儿呢!”我冲他摇摇头,示意自己腰上的绳子已经到了尽头,再也无法前进半步。

胖子道了一声郁闷,蹚着河水朝我走来:“我估计老王八当初在置装备的时候可能图便宜,给咱们捎了一段假货。”

这时,我腰间的紧绷感又突然消失了,正在纳闷儿之际,原本朝我逼近的胖子猛地僵在了水,他一边在原地划水一边冲我大叫道:“老胡,你快看看,绳子怎么忽然变紧了!”我忙潜到胖子身旁去扯他腰上的绳子,没想到整条绳子一下子全都拽了过来,我大惊,看了看绳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人偷偷地扯断了!我急忙拉紧了胖子,低头去查看自己腰间的绳索,果然只剩一条气若悬丝的空绳孤零零地漂浮在水面上。我拿着我那根断的绳头对胖子说:“看来咱们早就被人盯上了!”

胖子警惕地举起了探棍:“真要是‘人’也就罢了,只怕……”我知道他要说些什么,立刻反驳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咱们求药救人,做的是良心事。怕它个球。”

“说得好,怕它个球!”为了防止被水流冲散,胖子和我互相搭起了臂膀,像两人三足一样,慢慢地朝卷柏丛靠了过去。在朦胧的月色下,我隐约望见卷柏丛中包裹着一窝白色的球形物,每一个都有排球大小。胖子眼尖,乐呵呵地笑道:“怎么河里还有鸟蛋,个头这么大,保不准是双黄蛋。”

我说:“你的鸟能生出这么大的蛋啊,它就是三黄、四黄也憋不出这么大一颗鸟蛋。”我心中急着寻找神仙果藏身的地方,接连向前跨了几大步,这时,不知从哪里卷来一股巨浪,将我和胖子当场掀翻过去,我连呛了几口水,要不是胖子来得及时,险些当场溺毙。胖子和我在慌乱中抱成了一团,两人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一只满身甲胄的巨型老鼍不知何时悄悄地潜伏进了卷柏丛中,此刻正用两只碧油油的眼睛瞪着我们,月光洒在它凹凸起伏,长满肉锤的脊背上,大概是折射的关系泛出了一层金光。它全身浸在水中,只留出大半个鼻孔,和半长半合的一张巨口,光从露出水面的部分判断,这条老鼍全长大概在八九米上下,这种体型的猛禽即使是在亚马孙丛林中也实属罕见。我和胖子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想都不想扭过头就跑。那条恶鼍竟好似能洞察我们的行动一般,长尾一摆追了上来。胖子边游边喊:“老胡,没想到咱们这趟‘出师未捷身先死’,杨指导员没找到,倒把自己搭了进去!”我心想这次算完了,就我这个身板,它一口下去还不够填牙缝的呢。

那条老鼍张开了血盆大口一路追着我在河中猛窜,几乎就要将我整个吞下肚去。可突然之间,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那老鼍好似被天雷击中一般,发出一声巨吼,调转了身体,再次向河中心冲去。胖子被一股巨浪打到我身边,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好奇道,“老胡,你是不是跟龙王结了亲家,怎么老鼍不敢吃你?”我大骂:“扯淡,你才是王八女婿呢!一条烂泥鳅能把我怎么样!”心中却在奇怪,到嘴的肥肉岂有不吃的道理,金甲碧眼鼍到底为何舍近求远,放弃了一顿到嘴的美餐?

我正想得出神之际,却听胖子指着卷柏丛大喊,“快看,那老泥鳅钻进林子里去了!”我朝着胖子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恶龙正全力追着卷柏丛逆流而上,我从未听说过卷柏能在没有风的情况下逆流而行,更不明白金甲碧眼鼍缘何要去追赶卷柏丛,眼前这景象太诡异,只见卷柏丛真如长了脚一样,在河水中飞速前进,老鼍紧追不舍却总也赶不上它的速度。我俩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敢靠上前去一探究竟,只得远远观望,但只见那金甲碧眼鼍不时用嘴向前啃咬,溅起漫天的水花。

我仔细观察起那一簇卷柏,渐渐看出了端倪。我对胖子说:“你看卷柏林底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胖子用手搭在额上,遥望了几眼,点头说:“是有一股银闪闪的东西在下边牵着卷柏,我就说嘛,又不是真的长了脚,怎么能跑这么快。敢情是被什么东西在水边拉着跑。”

老鼍在水中鲜少有对手,悉数丛里中的各类猛禽飞兽,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可真不叫多。

我耳边不住地响起那老鼍凄惨的哀嚎,那声音好似它在被什么东西噬心焚骨一般。

“我懂了!”我拉住胖子,“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看见的大鸟蛋?”

“恩?你不是说那不是鸟蛋吗?怎么又变卦了。”

“那不是鸟蛋,是老鼍蛋!这是只护崽的母鼍!”

像是为了印证我的想法,一只几乎有汽车大小黑甲长腿的蜘蛛慢慢地从水中浮了出来。我和胖子都被这个黑面煞星吓得哆嗦了一下。那只蜘蛛显然是乘母螚不备,准备偷食龙蛋。

此刻两只巨兽在水面上展开了一轮惊天动地地搏斗,我对胖子说机会难道,我得摸过去找救命用的神仙果。胖子自知拦不住我,比画了一下手中的鱼叉:“我跟你一去。”我说:“你在旁边打掩护,它们一有动静立刻叫我。”

我潜入水底,一口气憋上了卷柏丛,映入我眼帘的一幅画面惨不忍睹,即使我已经见惯了恶心血腥的画面,也忍不住心口一阵发堵。那些被蜘蛛啃碎的蛋壳洒满了整片卷柏,而一些黄色的黏稠物中竟然混合着一些红色的液体,想必是一些即将孵化的小龙惨遭蜘蛛咬噬,四下看去,一只被啃了一半的小龙证明了我的想法,由于它尚在孵化中,浑身通红晶莹,尚未长成的壳无法保护它不受侵袭,想必被蜘蛛一口咬去了半截身躯,血液从身体里涌出,冲向那像脓水一样的黄色黏稠物。蜘蛛行凶未久,它还没有死,正在作死前的挣扎,混合着红色血液,黄色黏稠物的液体中轻轻蠕动着,不时吸一口来维持生命,而那仅剩的几个蛋外面也密布着蛛丝。一旁边的母鼍被蜘蛛绊住了手脚,此刻行动不便,只能用力撕咬起蛛丝。胖子在一边催促我抓紧:“老胡,快,快!”

我找遍四周,没有找到土著口中所说的神仙草,不由心中大急。我暗道,一定要冷静,肯定有地方还没有找,既然土著说就在水中漂浮的林子里,那么,会在什么地方呢?我盯着那盖着蛛丝的龙蛋出神。又是一声哀嚎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朝那恶龙望去,只见那蜘蛛不断地吐着丝线,而那恶龙几次想要冲向那蜘蛛却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扯住,想必是那蜘蛛将蛛丝吐在上方的一块岩石上,所以才先向上游去再折返过来,正好打个死结将那头母鼍捆了个结实。那母鼍的声音越发悲戚,显然是母性的能量在支持着它作殊死挣扎。我忍住恶心,翻开碎裂的龙蛋,果然在错综的卷柏叶中找到了一颗像眼球一样的红色果实。我不敢打愣,一把摘下神仙果,朝岸边游了回去。

我才从水里冒出头,胖子就急切地问:“怎么样,老胡,采到没有?”我扬了扬手中的神仙草,说:“真是一颗眼球样的果实。”胖子立刻大笑:“哈哈,这叫以形补形,我看酋长死不了了。”我点了点头,但耳边那一阵阵的哀嚎实在让人于心不忍,回到岸边之后,我提起步枪瞄准了水面,胖子说:“你这是干吗,咱们子弹有限,可不能浪费在它身上。”

我主意已定,连发了数枪,将蛛丝打穿了几道小孔。蜘蛛一见巨鼍挣脱了束缚,不敢恋战,急忙遁入水中。那条金甲碧眼鼍一下子扑上卷柏丛去查看她的龙卵。

胖子朝我竖了一个大拇指,我不置可否。两人跨上背包,匆匆赶往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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