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咱们不能随了她的意,气坏了自个。”垂眸思量片刻,顾祁看着连城,顾宁道:“日子该怎么过咱们照旧,别因叔母的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影响了心情。”连城含笑点头,就听他接道:“二妹,你今日受的委屈,大哥迟早会给你讨回来。”
与其四目相对,连城再次含笑点头:“我信大哥。”

在顾祁,连城开解下,顾宁心情好了些许,只见她从袖中掏出几张银票,递到连城面前:“二姐,这是你昨日走后二叔着管家胡伯送过来的银票,我和大哥看了下,有近三千两,胡伯说咱们府上原有的钱财和贵重物品,在三年前那夜近乎都没了,不过,他有转述二叔的话,说二叔说了,娘嫁妆里的铺面和庄子,还有外祖一门留下的产业,现在都暂由叔母打理着,待咱们不日休息好后,若要自己打理那些铺面,庄子什么的,二叔会让叔母将账册给送到主院来。”

“嗯,这个先不急,咱们一步步慢慢来。”连城笑着回其一句。

顾宁长睫眨了眨,接道:“二姐,昨个我从宫里回府没多久,皇上就着宫侍给咱们送来好多赏赐,有绫罗绸缎,奇珍异宝等等,装了两三个箱子呢,嗯,还有,皇上还派人送来了两只特别可爱的大狗,说是别国的贡品……”

连城一喜,忙截断她的话:“是大黄和大黑,对不对?”

“二姐,大黄大黑是什么啊?”顾宁不解,歪着头看向顾祁,顾祁摇了摇头,表示自个也不知连城说的是什么,而顾骏这个小家伙,则一直坐在顾祁怀里,眨巴着晶亮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连城。

他虽然还是发不出声音,但他喜欢看二姐,喜欢二姐笑,喜欢她在自己身边。

“二姐,你说的是不是黄玉和墨玉啊?”顾宁试探着问了句,见连城连连点头,她接道:“是宫侍告诉我它们叫什么的。

“是叫黄玉,墨玉没错,不过,我更喜欢叫它们大黄,大黑。”笑了笑,连城柔声道:“那我怎么没在院里见到它们?”定是在桃林里发生的一幕,有宫人禀给了皇帝,这才有墨玉,黄玉被送到侯府来。

皇帝大大真善解人意,不错,不错!暗赞皇甫擎一句,连城便听顾宁道:“宫人说墨玉,黄玉太过凶悍,怕它们在路上伤到人,就将它们用药迷倒,带到了咱们府里。这会被我吩咐李木关在柴房里呢!”

“不怕,它们不会轻易伤人。”连城微笑着道:“以后咱们就唤它们大黑,大黄,让它们给咱们看院门,这样就不会有闲杂人等随意进入主院,大哥也就能安心调养身体,好方便我给他医治腿疾。”

瞧连城之言尤为肯定,顾宁逐安下心,道:“二姐,宫里的赏赐二叔都让下人抬到了咱们院里,你说咱们该如何安置?”

“等会我随你去看看再做打算。”连城说着,拿出身上的银票,并将其来由与顾祁,顾宁大致说了说,就见二人吃惊地盯着她猛瞧,“你们这是怎么了?”笑了笑,连城柔声问道。

“二姐,你没骗我吧,就那个空点滴瓶,也值两万两?”连城从皇甫熠那得来的三万两银票,顾宁也不知是没听清楚,还是压根就当回事,她把重点放在了连城当的那只空点滴瓶上,两万两?就算那瓶子稀罕,恐怕也不值这么多吧!

连城点点她的额头:“你以前有见过那个瓶子吗?”

顾宁摇头。

连城又道:“皇宫你也进了,可在哪里有见过?”

顾宁再次摇头。

连城笑道:“这不就得了。要我说,就那瓶子,七八万两也是值得。且我敢拍胸脯,除过那只被我当掉的空点滴瓶,及我医疗背包里装着的几只,这世间再无其他类似的。”顾宁思索片刻,觉得不对,正欲张嘴问出心中的疑惑,便听连城接道:“其实那医疗背包是天外飞来的,并不是洛公子留给我的,别问它为什么会飞来,因为我也只是做了个虚无缥缈的梦,然后醒转过来就看到那包包在屋里。”谎言编多了无形中就会成为负担,连城不想活得那么累,于是就说出那真假难辨的一席话。

“天外飞来的?”顾宁眸光疑惑,呢喃道:“那二姐的医术该不会也是在梦里学来的吧?”

“傻丫头,我的医术自然是冯叔教的。”连城笑着道。

顾祁看出连城不想就这件事多说,微微笑了笑,对顾宁道:“你二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别总提那么多疑问。”谁都有秘密,既然二妹不愿多说,他便不问。不过,从熠亲王那拿来的三万两银票,他还是问问得好。

垂眸稍加思量,顾祁的目光凝聚在连城身上,温声道:“二妹,我虽对熠亲王了解不多,但潜意识中觉得他不是个简单的,你拿了他三万两银票,这样真的好么?”

“大哥,我知道你顾忌什么。”轻浅一笑,连城缓声道:“熠亲王究竟怎样,与我无半点干系,这三万两银票是他主动提出给我的,我若不拿就明摆着驳了他的一片好意,从而变相得罪于他……”听她说的头头是道,一副我没做错的样子,顾祁无奈地摇摇头,道:“这次就算了,往后可不许再如此。”

“是,大哥。”

连城爽声应道。

说来,顾祁心中仍有些旁的顾忌,但他没说。

他怕是他自个多想,说了反倒令连城心里装事,往后的日子过得不痛快。

先看看吧,若真如他心中所想,再提醒二妹便是,顾祁心中如是想到。

“宁儿,你拿上桌上的零食和玩具,先带骏儿去你屋里玩会。”笑着与顾宁说了句,连城又伸出手抚了抚顾骏的发顶:“和三姐去玩会,二姐一会去找你们。”顾骏专注地看了她好一会,才点点头。

送顾宁,顾骏出屋,连城随手合上房门,返回顾祁*边坐下,很认真地道:“大哥,你听说过摄魂术吗?”

“摄魂术?”顾祁呢喃,片刻后他道:“摄魂术我倒没听过,但江湖中有种失传已经的神功,具体名字是什么我因是幼时听爹提起过,现在记得不太清楚,不过,那神功是靠一双眼睛施展,只要对方对视上这双眼睛,就会神不知故不觉地被其控制住意识,任人操控。”

连城静静地听顾祁说着。

“还有,操控者无须言语,仅凭自我意念掌控对方的意识。”

“大哥,照你这么说,那双眼睛就是一杀人的利器。”连城问。

“是啊,可以这么说。”顾祁叹道:“爹说曾有一本古书上记载,练得那种神功之人,无不具有敢于吃苦,极具坚韧的心性。就这,也不是想练就能练成。”

“这比摄魂术厉害多了。”眼睑微垂,连城一字字道:“摄魂术可控制人的心神,让其照着掌控者的指令办事。而大哥说的这种神功,我觉得它尤为神秘,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一种幻境,从而看到心底最想看到的,说出从来不敢说出的话,甚至于甘愿陷入其中,迷失自我。”

顾祁与连城说的那种江湖失传已久的神功,名为“醉幻魅瞳”,单从字面上就不难理解其意。

要修得此神功,必须要花足一定的时间,看遍形形色色人的眼神。

譬如:乞丐乞讨时受尽白眼,卑微之极的眼神;*之徒面对美女流露出的龌龊眼神;商人面对金钱利益毫不遮掩的贪婪眼神……

总之,无论是令人嫌恶,鄙夷,不满的各种眼神,还是让人为之生出臣服,赞美,惊叹等等心神愉悦的眼神,欲练得“醉幻魅瞳”,都需将这各色眼神掌握到极致,在双眼中做到收放自如,还不被旁人发觉。

为能安然长大,为能给母妃和皇兄,及外祖一家报仇,皇甫熠经历十五年前那场劫难后,主动向任伯提出,他要改变自己,要大周出个无所事事,玩世不恭,嚣张狂妄的熠亲王。

那时,他年岁尚小,心性却已坚韧无比。

任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违背祖上训诫,将他都未修炼的“醉幻魅瞳”秘籍,传给了皇甫熠,并对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严格加以训练。

由这,也就不难理解皇甫熠多年来在京中的作为,所为何故。

静寂的屋里,兄妹俩各陷入沉思,良久,顾祁抬眼看向连城,忽然问道:“二妹,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回过神,连城心念电转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走在街上,我七想八想脑中就跃出了“摄魂术”三字,好奇之下,就想着回来问问大哥,好解心中之惑。“

“真是这样?你没有什么瞒着大哥?”顾祁有些不信,眉头微挑,凝视着连城问。

摇了摇头,连城笑道:“真的只是这样,大哥,你别多想,我没什么好瞒着你的。”看来皇甫熠那厮绝对是练了那什么神功,否则,也不会令阙嫔做出那么反常之事,日后,万一再和他碰上,她还是尽量避免与其四目相对,以免中招。

呸呸呸!就她那坚不可摧的意志力,他即便用那什么神功,想来也奈何不了她。

对,他绝对奈何不了她!

一番鄙视自己后,连城对皇甫熠会那什么神功无再多顾忌,但即便这样,她也不打算将御花园中发生的事,与顾祁道出,免得他心里有负担,不再放心她独自出府。

“大哥,我真的没瞒你什么,你就信我好么!”顾祁薄唇微抿,一双深邃内敛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连城,久不出声,这让连城顿感心如打鼓。

良久,顾祁沉稳却不失温和的声音才响起:“你真没什么事瞒着大哥?”爹娘,大妹已离他而去,他不希望二妹,三妹,还有骏儿他们种的任何一个再出事。

似是猜到他心中所想,连城情急之下,举手做发誓状,娇声道:“我发誓,我发誓绝对……”看着她弯弯的眉眼,及脸上浮现出的明亮笑容,顾祁脸上的表情终于变得缓和:“大哥现在 虽帮不上你什么忙,但你要记得,遇事有个人商量总是好的。”

“嗯,我知道。”

连城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大哥,让我看看你的腿。”顾祁一怔,略显迟疑道:“大哥的腿疾真能好么?”

“大哥是不信我的医术?还是说大哥怕痛,对自个的毅力没信心?”连城秀眉微挑,柔声问。

顾祁俊脸微红,嗫嚅道:“这三年多来,大哥什么痛没受过,什么苦没吃过,可是……可是大哥毕竟是男子,而你……”连城闻言,不由觉得好笑:“大哥,你顾忌那么多作甚?首先,我是大夫,你是病患,就单单这层关系,咱们之间也没什么可忌讳的。”

“再者,你是我们一家人的希望,若是就因为这么点事,宁愿一直拖着两条残腿,又如何护得我和宁儿,还有骏儿?又或者,你甘愿一辈子坐在屋里,不出去见人,不去寻求三年前的事情真相,让我们的爹娘,大姐,及那么多无辜之人白白枉死?”说到后面,连城眸中神光尤为认真,语气也不仅变得严肃起来。

“大哥虽没想得太多,但于你之言,大哥甚感惭愧!”顾祁对上连城的目光,渐显湿润的眸中全然被伤痛和恨意填满:“爹娘和你大姐的仇,大哥一定要报,大哥会为他们,为那些无辜往死之人讨回公道!”说着,他掀开锦被,由着连城帮他卷起裤管,查看一双残腿。

时间静静地流逝着,顾祁从连城眸中看不出丝毫情绪,禁不住问道:“二妹,大哥的腿是不是没有希望了?”

连城摇头:“可以治愈,不过过程会很痛苦。”从顾祁的伤腿情况看,他两条腿曾经都因外力断过,后来虽然接了骨,但显然没有接到正确位置,现如今,断骨处皆已长成,若是要重新接骨,就得再次承受断骨之痛。

“我承受得住。”顾祁断然道。

“我信大哥,不过,暂时还不能手术,等大哥身子将养好些后,我就为大哥重新接骨。”拉过锦被盖在顾祁腿上,连城微笑着道。

顾祁神色温和:“好,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只要双腿能恢复如常,再难以忍受的痛,于他来说都不是问题。

“那咱们从今日起就做准备……”言语轻柔,连城不急不缓地与顾祁讲着要注意的事项,让其照着她的话每日给双腿按摩,好促进腿部血液循环顺畅,她说的很详细,顾祁一字一句都有认真听着,不太懂的地方,他还出言相问,连城对此都耐心地给他解答。

夕阳逐渐西落,从顾祁屋里出来后,连城就去看了宫里的赏赐,然后吩咐唤芙,唤雪从中挑出一部分,给各院主子送去,免得杨氏为这些赏赐再生出什么事端,扰了他们的清净日子。

宫里,皇甫烨修四兄弟与皇甫擎去过皇后宫里后,想到母妃被禁足在寝宫,便请求皇甫擎对其加以宽恕。

结果,皇甫擎并未允他的请求,不过,他有着皇甫烨修前往梅贵妃寝宫探望。

延福宫。

皇甫烨修一走进梅贵妃的寝宫,就挥退里面伺候的宫人到殿外候着,“母妃,你这又是何苦?”见梅贵妃一脸憔悴地侧卧在榻上,他眼里禁不住涌满疼惜。

“你来了?呵呵,你父皇倒是还顾念着父子情,允你过来看我。”唇角掀起丝自嘲的笑,梅贵妃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哀怨,皇甫烨修扶她坐起,浅声道:“孩儿深知母妃的良苦用心,可有些事万不可操之过急。”

梅贵妃的目光落在皇甫烨修身上,幽幽道:“你都知道了!”皇甫烨修轻嗯一声,道:“母妃,以父皇的洞察力,他不难猜出如贵人的事与你有所关联。”

“他猜出又能怎样?证据呢?如果有证据,他就不会只将我禁足在寝宫。”梅贵妃眼里的哀怨更甚,愤愤道:“无论是能力,还是在朝臣中的威望,你都该是储君的不二人选。更何况有相府和忠勇伯府做后盾……”

忠勇伯府是皇甫烨修的外家,至于相府,说起来与他的关系就不免有些远了,但于梅贵妃而言,其母则是岑老丞相的异母妹妹,也就是岑洛的姑祖母。

念着自己有这么强的靠山,梅贵妃在后宫的地位,真真可与皇后相媲美。

也正是因这,令她原本就不怎么好的脾性,慢慢的愈发变得骄横。

“母妃,你说这个做什么?”皇甫烨修脸色微沉:“你是知道的,外戚干政,历朝历代都容不下的。”

梅贵妃不以为意道:“我也就是与你说说,若有朝一ri你真坐上那把椅子,要怎么做还不是你说了算。”

幽叹口气,皇甫烨修道:“母妃,关于储君之位咱先不说,就如贵人的事,我想与你说说。”

“有什么好说的,她是自己没脑子,将事情办砸了,与我可没半点干系。”嘴角撇了撇,梅贵妃目露嘲讽,道:“我得知她腹中的胎儿最终无法保住,便在闲聊时点拨了她两句,她若不心生贪念,想借腹中的孩子往上爬,又怎会中了我的招。”

皇甫烨修闻她之言,紧抿唇角,良久没有说话。

“修儿,你父皇将如贵人怎样了?哦,还有林太医,他在如贵人没入宫前,两人就相识,皇上要是治罪如贵人,他自是逃脱不了罪责。”由于梅贵妃被禁足,延福宫外自是有御林军把守,如此一来,宫里发生的事她就很难知晓。

“如贵人被父皇已打入冷宫……”将皇甫擎对如贵人等人的处置情况与梅贵妃道出后,见其脸色并未有什么变化,皇甫烨修又道:“阙嫔今个在御花园难为顾二小姐,欲为如贵人出头,却被九皇叔撞见,不仅失去了半截舌头,还被父皇贬至辛者库为奴。”

“怎么会这样?”梅贵妃神色突变,问道:“她虽说行事莽撞些,可也不是这么没脑子的人啊!快,快给母妃说说,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如贵人和阙嫔可都是她这边的人呢,一下子失去两个当枪使的,她这回算是亏大发了!

皇甫烨修没做隐瞒,他把连城为皇后证清白,并为其治愈肠淤之际,及在御花园中与阙嫔遇到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给了梅贵妃,待他语落,梅贵妃气得一把将几上的茶盏扫到了地上:“顾连城,她倒真能耐得很!竟一日之内救了皇后两次,这是明摆着与我作对么?”

“母妃,那顾二小姐确实有些能耐,不说别的,单就她治愈皇后的肠淤之疾,也足以看出她有着不凡的医术。帮皇后证清白,还有救回皇后一命,这些应该是她碰巧遇到,若说她所行之事都是冲着母妃来的,实有些说不通。”皇甫烨修如此说,并非是在梅贵妃面前为连城说话,他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梅贵妃目光森然,冷哼一声,森然道:“就算是她碰巧遇到,也是她的错。若是没她在宫里出现,如贵人的事就不会被拆穿,从而皇后即便不失去后位,但在你父皇心里,她恐怕再无什么地位可言。没了她做依靠,那老五还有什么资格和你争储君之位……”

缓了口气,她接道:“所有的事我都计划的好好的,最终却全被一个贱丫头给毁了,这口气说什么我也没法咽下。

“母妃,以五弟的出身,他根本就没能力争储。”皇甫烨修沉声道。

“他出身是不好,可你别忘了他是谁养大的。”梅贵妃瞥了儿子一眼,厉声道。

皇甫烨修道:“他是皇后养大的没错,可父皇并没将他记在皇后名下。”后宫之中,子凭母贵,五皇子皇甫烨睿,其母身份卑微,即便为皇帝舍命诞下龙嗣,也只落了个常在封号,基于此,皇甫烨睿在众兄弟姊妹间完全被无视之,哪怕他被皇帝放在皇后身边养着,明面上没人对其轻谩,但背地里该怎样照旧怎样。

“今日没记在皇后名下,这往后呢?你能猜到你父皇的心思吗?他一日不立储君,我这心一日就不得安稳,所以,我要未雨绸缪,将但凡有可能阻碍你成为储君的绊脚石,皆一一除去。”梅贵妃定定地盯视着皇甫烨修,一字字道。

“母妃,对于储君之位,我心里有底,您要做的是如何拢住父皇的心。”眼前这个风华犹在的女人,是生他,养他,极力爱护他的母妃,有些话他一直想说,却又不知如何启口,他怕一个不慎,会令其心寒,进而以泪洗面,皇甫烨修看着透窗而入的落日余晖,眼神尤为黯然。

自他懂事,他就看出父皇不是很亲近母妃,虽说身为帝王,后宫从不缺女人,亦或是男人喜新厌旧,被什么狐狸精*,实则是他的母妃多疑多忌,性子又愈来愈骄横,从不知在父皇面前服软,呈现出娴静温柔的一面,莫说是父皇不喜欢这样的她,便是他这被她一心爱护,疼*着的儿子,有时候也不免受不了。

将心比心,与父皇一样,他也是男子,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女人的娇美容貌是令人赏心悦目,但其自身修养与脾性,却更吸引一个男人的目光。

介于此,母妃倘若再不改改自己的脾性,恐怕终会全然失去父皇的心。

皇甫烨修的话无疑说到了梅贵妃的痛处,只见她眼眶泛红,神色哀怨道:“自打我入宫,你父皇心里可曾有我?”苦涩的笑容在她嘴角蔓延而开,拿起身旁的帕子,轻拭了拭眼角,她接道:“自从入宫伴驾,我眼里,心里都是他,可他呢?除过抬高我的位份,几时对我用过心。”

“母妃,你别这么说父皇,在孩儿眼里,父皇对你还是很好的。”皇甫烨修低声劝道。

梅贵妃攥紧手里的帕子,看着他道:“那都是表象,你父皇对我好不好,我有心自然能感觉到。不是我说,若不是为了制衡朝局,他多半不会……”皇甫烨修截断她的话,从椅上起身,皱了皱眉,道:“母妃,我要说的都对您说了,在禁足这段时日里,您好好想想,外面的事有我呢,你不必挂心。”说着,他揖手朝梅贵妃行礼,准备离去。

“修儿,那个顾连城你一定得多留心,若是有机会,记得帮母妃出口恶气。”调整好情绪,梅贵妃与皇甫烨修叮嘱道。

“孩儿会的。”

皇甫烨修点点头,道:“我会留意她的,不过,九皇叔好像对她起了兴趣,咱们若真想对付她,还需从长计议。”

“你九皇叔是个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我说,那贱丫头或许用不着咱们出手,就会折在你九皇叔手上。”眉梢微挑,梅贵妃静默片刻,森然道。在她的认知里,不,应该说在所有认识皇甫熠的人眼里,他就不是个好招惹的,要不然,也不会人人见到他就望而生畏,不受控制地浑身颤抖。

连城被皇甫熠盯上,就等于是遇到了死神,这就是梅贵妃此刻最真实的想法。

未接她的话,皇甫烨修恭敬道:“母妃,时辰已不早,我便不在你这多留了。”

“嗯。”梅贵妃摆摆手,目送其身影走远。

夜幕已然落下,宁远侯府,秋水居。

“娘,这顾连城也太气人了,宫里赏赐了那么多好物件,她倒好,非但不将那些东西入府库,还专挑些不起眼的送给咱们。”顾绵气呼呼地坐在杨氏身侧,数落着连城的不是:“这也就算了,可她……”

杨氏抬手制止她再说下去,道:“好了,别气了,你要说的,于妈都已禀我。照眼下的情形看,咱们唯有忍着方为上策。”

“娘,你是怕顾连城了吗?”顾绵压住心底的气恼,对上杨氏的目光问。

“不是怕,而是娘要顾全大局。”杨氏说着,嗔了顾绵一眼,又道:“你呀,什么好东西没有,却眼皮子浅的跑到顾慧院里,将主院那边送去的物件抢了去,这件事要是闹起来,看你爹怎么教训你!”

顾绵吐吐舌头,倚在杨氏身上,娇声道:“娘,我那不叫抢,我只是吩咐二凤和顾慧把东西调换了下。”

“就你任性,以后可不许这样了!”杨氏点了点女儿的鼻头,然后朝窗外看了眼,道:“时候不早了,回你院里歇着吧。”

“我想和娘一起睡。”顾绵挽住杨氏的胳膊摇了摇,撒娇道。

杨氏笑道:“都长成快出阁的大姑娘了,还这么喜欢粘着娘撒娇,传出去可是要被人笑话的。”拍拍顾绵的手背,杨氏目光怜爱:“要牢记娘说过的话,千万别再生出什么事,知道么? ”

“嗯。”手从杨氏臂弯里抽出,顾绵起身行过礼,嘴里嘟哝道:“有那一黑,一黄两只畜生守在主院门外,我就算想去生事,也没那个胆儿!”

“即便你有胆也不许给我胡来!”杨氏看着女儿,脸上尽显无奈。

顾绵娇笑出声:“娘,瞧把你吓得,我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么!”

摆摆手,杨氏嗔道:“别贫嘴了,快些回你自个院里。”

“是。”顾绵应声,转身离去。

门外脚步声走远,杨氏目光挪转,看向于妈道:“慧丫头那可有去过了?”

于妈恭谨道:“回夫人,老奴去过了。”

“绵儿她太好强了些,竟强行从慧丫头手上将主院那边送过去的物件给换了,也不知那边如何想的。”轻叹口气,杨氏侧身躺到榻上,半阖着眼道:“都是被我给惯的,让她养出了不少坏毛病。”

“夫人多虑了,在老奴看来,绵小姐好着呢!”于妈脸上堆笑,谄媚一句,又道:“至于主院那边,就算知道惠小姐院里发生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傍晚时分,顾绵从顾慧那强行换了连城派丫头送过去的物件,知晓这件事后,杨氏一番思量,连忙着于妈从库里挑出一副做工精致的朱钗,送到了顾慧院里,以此来“弥补”女儿犯下的错。

说来,就顾慧柔弱的个性,她完全没必要那么做。

但她做了,且是有目的的做了。

她要连城知道,这府里是她在当家,只要她愿意,她的女儿就是将嫡女屋里的东西全拿走,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于妈是她身边的老人儿,自是将她的心思揣摩得*不离十,这才有刚才那么一说。

“是啊,那边知道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张嘴打了个哈欠,杨氏言语轻飘飘地道。

日子如行云流水,晃眼十多天过去。

或许是杨氏的话起到了作用,在此期间,顾绵还真就没到主院这边来过,也未和其他姊妹闹出什么矛盾,整个府中看似处处都祥和得很。

但事实上,宁远侯府中的主子和下人,这些时日以来,真真是提着脑袋过活。

缘由么,就是皇甫熠这厮闲着没事干,最近几天几乎日日都要光顾宁远侯府一趟。

三万两银票啊,小无赖就那么轻易的从他手里拿去,然后窝在府里再不上街,想想都来气,皇甫熠自从那日与连城在街上分开后,连着有些天没再见过那抹单薄瘦弱的身影。

问离涵,得到的回禀是人几乎就不出主院,不知每日呆在屋里忙什么。

等是等不出来了,那他就上门去找,至于为何要这样,他有仔细想过,也给出了自己答案,却偏偏觉得哪个最初的答案不怎么准确。

独处时,他有自问:“我究竟是怎么了?我难道不是为了……才刻意接近她的么?”反复这么自问,始终得不出一个结果。

想不通,想不明白,皇甫熠索性不想了,反正与小无赖扯上关系,与他来说没有什么坏处,反而能让他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早日得报。

皇甫熠的想法很美好,但现实情况却令他抓狂。

进宁远侯府,他就像随意走在大街上,可每当他行至主院门外不远处,就倏地顿住脚,再不敢上前一步。

他没想到皇帝会将墨玉,黄玉赏赐给连城,更没想到连城会让这俩大家伙守在院门口。

只要他出现,那俩大家伙就会“嗷嗷……”叫个不停。

一听这如狮吼般的声音,他便脑袋一空,掉头麻溜地匆匆离去。

为这,离涵没少在暗地里捂嘴闷笑,笑够了,他不禁暗忖:“爷,以你的能耐,真怕那两只大家伙么?还是说你只是为了给顾二小姐平静的日子增添些乐子?”

春风拂面,花香袭人,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二姐,骏儿想要出院子玩儿。”用过早食,顾骏拽着顾宁到院里,指指院门口,眼里写满渴求,顾宁见状,冲着连城的房门口喊了句。

“那就带他到府里的花园里转会。”连城从屋里走出,含笑道:“走,我随你们一起出去转转。”回到这侯府,她还没四处转悠过。

闻她之言,顾骏精致的小脸上瞬间挂满了笑容。

姐妹二人牵着顾骏的手,在唤芙,唤雪跟随下,说笑着步出了院门。

“二姐,你说熠亲王是怎么了,为何这几日天天往咱们府里跑?”顾宁轻扯扯连城的衣袖,脑袋微偏,若有所思地问。

连城在她脑门上弹了下,笑道:“我怎么知道啊?”

“我知道。”顾宁索性不朝前走了,很认真地道:“熠亲王肯定是看上二姐了,所以才往咱们府跑的这么勤快。”

秀眉微蹙,连城佯装思索,半晌后才道:“是这样吗?”

“肯定是这样没凑。”怕连城不信,顾宁郑重地点点头,道:“若不是看上二姐,他就不会每天冒着被大黑,大黄咬的危险,光顾咱们主院一回。”

“哦?”唇角微勾,连城微笑道:“那今个怎么没见他来啊?”

顾宁回头朝主院方向看了眼,嗫嚅道:“他……他应该在来的路上。”前几日这个时辰,大黑,大黄会不时地发出浑厚的“嗷嗷……”声,只要听到这个声音,保准熠亲王已经来到主院门外,今个却也奇了,别往日都过去有小半个时辰,还不见它们的叫声响起,难不成熠亲王改变主意,不再纠缠二姐了?

如若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

“傻瓜,别多想了,熠亲王那可是天之骄子,二姐名声那么臭,就算江河倒流,日月颠倒,我和他也不会扯上丝毫关系。”皇甫熠看上她?那是一万万个不可能,连城心里冷笑一声。

听她这么一说,顾宁紧绷的神经倏然松弛下来,笑意盈盈道:“这样最好了。”

连城不解地看向她,就听她又道:“熠亲王是长得好看,而且身份也特别尊贵,可他的名声实在不怎么好。”

“你是说他嚣张狂妄啊,也是,他行事确实够嚣张,说话也够狂妄,不过,他有那个资本,这点咱们心知就好,无须妄加非议。”连城淡淡地说着,忽然神色一变,笑道:“我就不同啦 ,外面不仅传我失贞,且传我是地狱里来的魔鬼,是妖女,反正传什么都有,那名声真可谓臭到家了!”她是在逗顾宁,却没料到顾宁眼眶骤然泛红,哽咽道:“不许二姐胡说,那些人都是瞎说的,这些天来,京里也有人传二姐是神医呢,说二姐可以从阎王手里抢回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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