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涛过来,只探到脉像平和,但王妃不醒是事实,只能跪下喊老奴该死。
王妃在他怀中不醒,狮王连责罚人的心都没有,摸着她过于艳丽的脸,心想怕是打她打得重了,又叫来了人拿来了广清液,为她擦脸。

这其中,柳贞吉依旧在沉睡中,那么大的动静,尽管狮王什么也没说,但王府上下都被吓得连人走路都轻了几个度,就她还兀自沉睡着。

万皇后得了消息后,当下讶异得张了好一会的嘴,当下都顾不上问清楚情况,抱着小郡主就过来了。

她来,周容浚也没动作,仅在看在小郡主后,吩咐梨云,“把小郡主抱去与小世子一块习字。”

梨云听到命令,低着的头偏过去,把脸上擦得干干净净,脸上带着温婉的笑,过来与皇后请安抱小郡主。

万皇后犹豫了一下,把小郡主给了她,又令翩虹也跟过去。

孩子一走,万皇后低声轻叫了在儿子怀中的人,“贞吉儿,贞吉儿……”

叫了两声,柳贞吉依旧无动于衷。

“昨日到午后才醒,还要一会。”周容浚低头碰了碰她艳红但冰冷的脸,“她胆子现在倒是大了。”

以前见着他还要躲,嫁过来没几年,天大的事都敢瞒他。

“大夫怎么说?”万皇后摸向她的手,想探一下,但手还没伸过去,就被周容浚狠狠地瞪了一眼。

万皇后刹那哑口无言。

“别碰她。”周容浚说罢,又把怀里的人抱紧了些。

万皇后被他狠绝的一眼看得触目惊心。

又是这满是戾气的眼神……

想及文帝走前对他现在这性子的满意,万皇后的心突地凉了。

他是一年近一年的改变,才让那位今上有时到如今的满意,若是再变回去,她不敢想象,现在对他委以偏心的文帝会做何决策。

他不会让谁误他的江山。

“皇后娘娘,”长殳刚进来一会,看到万皇后没了声响,他靠近床边后低声道,“府里的大夫把脉把不出什么来,奴婢已经去城里叫名医去了。”

“好得过宋涛?”

宋涛是吕圣手都赞过的神医。

万皇后想也不想的回答,让长殳白了脸,马上朝周容浚看去。

周容浚却动也没动,一直低着头看着怀中的王妃,手时不时伸过去探探她的呼吸,他们的话,他像根本没听到。

**

柳贞吉这日睡来,已是近傍晚,她醒来看到周容浚后眨了眨眼,已无心去想太多事,朝他露了个疲惫的笑,道,“什么时辰了?”

“你去哪了?”周容浚看着她的脸不放,连自己的声音哑了也尤不自知。

柳贞吉因他的话与声音,愣了一下。

回过头去看殿中,见镜花在,便看着她没动。

“娘娘,申时了。”镜花勉强笑着道。

柳贞吉怔了。

这一次,一睡就是半天,比昨天更甚。

她一直在睡梦中的黑洞里不断地跌落,那里头什么也没有,她一次一次地往下跌,什么也来不及想,等回到现实,现实也如梦一样一片黑,但现实更可怕,它不会让她重复跌落,只会前进。

时光会流逝,她想瞒着的,总会被人知道。

她丈夫现在站的这个位置,现在这个时间,容不得他为她再冲动,为她多浪费心神。

他一个恍惚,也许这么多年的努力就要前功尽弃了。

“拿镜子给我。”柳贞吉从被中摸到他的手,与他五指交缠,嘴里沉声与镜花道。

“是。”

镜子过后来,柳贞吉看着镜中那张艳丽得都不像她看习惯了的十几年的脸,把镜子给了镜花,把头埋在了他的胸口,长长地吐了口气。

一直看着她,没打扰她说话的周容浚开了口,声音也恢复了以往的平稳,“饿了吗?”

柳贞吉摇摇头,诚实道,“不知道,没心情。”

周容浚听了怪笑了一声,“没心情?”

她是没心情,那他呢?

他想生气,但看到她醒来,他却无力生气了。

“母后往宫里去信了,吕梁过几天会过来。”周容浚下了地,连着被子把她抱起站直,朝丫环们道,“把衣裳拿过来。”

镜花带着她的两个小丫环忙拿了柳贞吉的衣裳过来。

周容浚在帮她穿的时候,柳贞吉眼睛都鼓圆了,看看他,再看看她的丫环们,直到衣裳鞋袜都穿好,她才干笑了两声,朝周容浚道,“狮王哥哥……”

周容浚没理会她,这次连衣裳带人抱起,去了外殿。

宋涛还在。

“王爷,王妃……”他揖礼。

周容浚抱了她坐下,把她的手放到丫环迅速放在其上的棉枕,淡道,“再探探。”

“是。”宋涛手边还有几本临时叫徒弟拿过来的疑难杂集,他的小徒弟在王爷过来时已经收拾了两本,但王爷脚步太快,没来得及全收好,这时又忙不迭地医书全囊括在一块,腾出了桌子,抱着出了外殿。

宋涛又把了一会脉,苦笑道,“心跳正常,比睡着的时候稍稍快了一点,但在正常范围之内。”

周容浚冷冷地看着他。

柳贞吉一直没说话,回过头抬起头来,看着他冷得就像附着寒冷的脸,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像中毒?”他开了口。

“这事还得细查……”宋涛硬着头皮道。

王爷王妃有专门的下人记起居,刚刚翻开薄子来一查,基本上王妃吃的和用的,与王爷一致,没过多区别,如若是下毒,这毒是何物?是怎么下的?如若此毒物真有这么神奇,怎么就王妃有事而王爷无事?

如若是刺杀,刺杀王爷岂不是比王妃来得有用?

再则,这事王爷连过去的司家都命令人去查了,他一介大夫,又探不出什么事,只能跟着查出来的东西走。

柳贞吉看宋涛这几句话间额上都有了汗,她缩回手,再与他五指交缠,握住了他满手心的汗,这一刻间,心里难过得竟呼吸不过来。

是不是中毒,她也查过,但她有这么一个树大招风的丈夫又有儿有女,饮食起居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注意,岂会给人下毒的机会?就是别人本事太高超,确实给她下了毒,如果真是针对她来,她哪能逃得过?

再则,她更倾向于,这个世界在排斥她了,那精神上说不出的疲劳和梦中黑暗里不断的跌落黑洞,都像是这个世界要把她赶回去……

如果是在之前的柳府,她能回去,是再好不过的事。

可现在,她怎么舍得……

柳贞吉忍着眼中的泪,朝他笑了笑,道,“狮王哥哥……”

“嗯。”周容浚轻应了一声,但没看她,他看了看他们相交缠的手,道,“你睡着的时候,去哪了?做的什么梦?”

柳贞吉沉默。

“宋涛说你感觉累,但你气色却是好的,好得比你十三四岁的那会还要娇嫩,你手脚冰冷,就算是这样,他说你身体也无碍……”这一次,他的眼睛移到了她的脸上,道,“丫环们说你说府里事多,暂不想告诉我,你现在告诉我,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告诉我?是不是得等到你死的那天,嗯?”

这时,殿中都静了。

“狮王哥哥……”

周容浚抹掉她眼里流出的泪,讥俏地翘起嘴角,“哭什么哭,你以为哭了就万事大吉,我什么都要顺着你?”

柳贞吉抬手掩眼,竟不知说何话才好。

“王爷,王妃,该用膳了。”长殳进了外殿,打破了这一小段静默。

周容浚抱了她去了膳厅。

柳贞吉在路中振作精神,到了膳厅,吃的饭也不少,两碗米饭下去后,还用了一盅补汤。

她一直偷偷地拿眼睛扫周容浚,只是吃饭的时候,狮王一声不吭,用完,又抱起了她,去了书房。

柳贞吉坐在屏风后的小榻上,听了他跟人说了一会儿事,每件事都是派出探子和注意京中各府动向之事,听了一会,又听到他叫了大成过来,让他去冻河练兵,等到他让俞飞舟迅速回西歧后,柳贞吉模糊之中,觉得他冷静得过了头,那种坚定,竟是攻打屈奴时的无所畏惧也比不上。

越听,她心越凉。

当晚,等到万皇后哄睡了孙儿孙女,过来儿子的书房,进去后只看到了周容浚,她问了一声,“贞吉儿呢?”

周容浚在她进来之时一愣,万皇后刚问时,他就已经起了身,话末他就进了后面的屏风。

好一会,万皇后都没听到动静,她不由急了,叫了一声“浚儿,贞吉儿”了就往后走,等她穿过屏风,看到儿子坐在地上,手里抱着柳贞吉的时候,她蓦地一惊,长年不变神色的脸上满是惊恐。

“又睡过去了……”周容浚抬起头,淡淡朝她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叫吕梁赶紧过来。”

他说得淡然,万皇后看着他充斥着血丝的眼睛,和额头脖间那鼓动得就像要爆裂出皮肤的青筋,脚也是软了,她扶着就近的椅子坐下后,舔了舔干涩的嘴,半晌,开口哑道,“前几日,她老跟我打听各族家中闺女的情况,还说,看有没有跟她样貌性情比较相近的……”

她这时,才觉出不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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