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死去还没多久,长殳也就还没派人告知他们。
府里闹轰轰的,就是他们走在前院,也听出了后面不少的动静。

柳贞吉在知情后,朝周容浚看去,恰时周容浚瞧她看来。

“我去看看,你先回园。”柳贞吉朝他笑了一下。

周容浚在犹豫了一下之后,就带人走了。

这种事,必须她来掌管了。

他该与她起的势,已经起了。

他无意于府里这些事。

**

柳贞吉也知道她迟早要把府里的事都拿捏到手,贵族豪门中的一举一动,当家主母若不心里有数,要是有天小事误了大事,到时候再哭,怕是来不及。

“谁头一个发现的?”柳贞吉带着如花似平走,示意镜花水月提前到群芳院去,嘴里则问着跑过的总管罗平。

罗平管着群芳院那一块,听了柳贞吉的话,道,“是香姑娘的丫环翠红。”

“问出什么来没有?”

“长公公还在问。”

柳贞吉颔了首,等走到群芳院的院子,院门口已经站满了不少人,莺莺燕燕各色美人都有,见到柳贞吉出门在大门口,院子陡然安静了一下,一会,不知是谁先带了头与柳贞吉请安,顿时院子响了满院的请安声。

柳贞吉不再天真眨眼,而是沉稳地目视四方,等院里的每一个人都看了一遍。

“让丫环退下,侍妾往前边站。”柳贞吉朝罗平说了一声。

“奴婢遵令。”罗平说完,往前一站,手臂一伸,“遵王妃令,丫环退到一边,侍妾往前边站……”

罗平言一出,一群莺燕分化了两阵。

有丫环退得还不甘不愿,眼睛不断地往柳贞吉身上瞄。

群芳院也不愧为群芳院,各色美人都有,即使是丫环,也有六七分姿色。

自古女人靠美色上位的,成事者,基本上谁也不是傻子——即便是勾引到男人上她的床,那也是她的本事。

柳贞吉从不小看任何一个人。

所以,她就把群芳院的这群侍妾看了个明白,连带旁边那几个不安份的美丫环也看了几眼。

“哪几个是皇上和皇后娘娘赏的?”她问罗平。

“是这几位美人……”罗平连忙指。

“各赏两枝珠花。”柳贞吉朝她们看了一眼,不再说话,往里边走去。

后面响了几声“多谢王妃娘娘”的话。

罗平领了柳贞吉到了群芳院的务事堂,柳贞吉坐下不久,长殳就匆匆来了。

“见过王妃。”

“起。”柳贞吉朝长殳微笑。

“王爷与您回了?”

“是呢,狮王哥哥回狮园去了。”

“诶。”

“长殳,你站近点。”柳贞吉朝他招了下手。

这时,如花朝罗平走去,罗平怔了一下,随即会意过来,带着下人随她一道出了门,厅堂里,就剩王妃和她的丫环,还有长公公与他的小子了。

“到底怎么回事?长殳与我说说。”

见她一脸淡定,长殳沉了沉,把事情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这香姑娘的尸体是她的丫环发现的,大夫看过后,说是中了砒霜死的,但李含香中午用的午膳,是从厨房抬过去的,跟几个阁的姑娘用的饭菜大致都差不多,而用过的碗已经送到厨房去了,已经清洗完了,所以要查碗筷,已是来不及了。

“她有身子之事,内务府那边还没下结论?”

“说是这两天就给。”

“那到底是不是?”

长殳靠近柳贞吉,在她身边低语了一句,“不是,但是与我说的是,与香姑娘私通的人是中书舍人曾南怀曾大人,是太子的心腹。”

“太子的人?”柳贞吉看了长殳一眼,“这是怎么进来的?”

“太子的人也时常会跟王爷的门下来往,会过来喝酒。”

“哦。”柳贞吉点了下头,想了一下,问长殳,“那这事,知会太子那边一声?”

长殳点头,“应该。”

“内务府那边怎么说?”

“现在都是太子之势。”长殳含蓄地道。

“那这香姑娘之事,我们府里要怎么平才好?”

“您的意思是?”

“这事情早晚会传到外边去,到时,要么就是说王爷的残暴,要么就说是我嫉恨无度……”柳贞吉淡淡地道,“毕竟是太子的心腹私通了他弟弟的侍妾,这事,要跟太子说一声,而那位曾大人怎么说也得给我们府里一个交待。”

哪怕现在全是太子的势,也不能由他们夫妻来担着这个名声,太子要么出给心腹,要么让他们夫妻脸上好看点。

“小果子去哪了?”柳贞吉一思索,道,“让他去东宫报一声,还有,让俞护头那边,找一下那位曾大人。”

“娘娘是认为……”长殳看她。

是认为是曾大人下的手?

柳贞吉明了他的话,朝他淡道,“香姑娘有胆敢说怀了王爷的孩子,背后总不会没点底气罢?”

长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了头。

他又靠近了一点,用不注意听就听不到的声音道,“要是查出来,是太子在我们府里弄的事,您的意思是?”

柳贞吉垂下眼,看着膝盖,淡道,“若是,再如何,也得给我们府里一个交待才是。”

“老奴知道了。”

长殳退了下去,去叫人去了。

那边镜花水月带了翠红过来,柳贞吉问了她几句话,就放了她走。

“奴婢找了一会,找到了这支空簪子,娘娘,我闻着味道不对……”镜花把她在湘香院寻到的东西放到柳贞吉眼前。

柳贞吉要去闻,镜花忙闪了一下,“您闻不得。”

“那交给长公公。”

“是。”

柳贞吉直等到晚上,内务府的人来了,她与他们见过说过话,才回了狮园。

狮园里,周容浚在习过武后用过膳,已经沐浴过在书房里看书,见到她推开了门进来,便朝她看来。

柳贞吉走近他,双手双脚爬上他的膝盖,在他身上坐定后,不由长长地吐了口气。

“如何?”他问。

柳贞吉苦笑,“不如何,棘手得很。”

“嗯。”

“有人跟你禀了?”

“你说李含香是太子的人的事?”

柳贞吉叹着气,倒在了他身上。

周容浚倒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这又如何,群芳院什么妖魔鬼怪都有。”

“但他是……”柳贞吉摇摇头,不解,“他为何要动你院子里的手脚呢?明明你是跟他一母同胞的兄弟。”

“我也在他宫里插了人,彼此,彼此。”周容浚笑了笑,刮了刮她的脸,“还是你以为,哪天我就不跟他翻脸了?”

柳贞吉半晌无话,然后喃喃道,“我要把早上夸你的那句话收回来。”

他才不是什么好人。

“嗯。”周容浚淡应了一声,把手中的书扔到桌上,抱了她的腰,身子往后一倒,舒服地靠在了椅背上,与她道,“你是想让太子给我们一个交待?”

“难吗?”柳贞吉回头看他。

“之前应该不难,现在就难说了……”周容浚把她头上的凤钗,步摇摘下,让她一袭黑发披散了下来,长手伸进了她浓密的黑发中梳理着,“他现在连兵部都进了,还领了主掌皇庙天坛的祭祀开典之事,如日中天,势不可挡,谁都要卖他几分面子。”

“即便你?”

“即便我。”

“就是说,我们得自己平了李含香死的事?”柳贞吉笑了。

看着他的王妃嘴边的冷笑,周容浚凑过去头去亲了一下。

除此之外,没说什么。

“那我还是先与太子妃那边通通气吧,”柳贞吉轻描淡写,“要是太子那边拒绝了,我们再平我们王府的事。”

“嗯,你看着办。”周容浚还是不插手。

这件事,结果是好是坏他都无所谓,让她拿来练手就是。

**

太子那边很快来了消息,他派了曾南怀过来赔礼道歉,而曾南怀否认了李含香死亡之事与他有关,只道那次是酒后失态。

太子的意思是,希望周容浚能卖他一个面子,留曾南怀一命,另会送两个不逊于李含香的美人给他。

而那个美人,在当天下午,就送到了狮王府。

柳贞吉第一次直面这种事情,也算是开了眼界——死了一个,又进来两个,太子爷真是慷慨。

而李含香是皇上赏的人,不出意外,等她怀了孕是要抬为四妾之一的,她怀着孩子死了,总得给出个解释才是。

他们最后用了李含香畏罪自杀的理由处理,因为京里的人都知道内务府是来狮王府查什么事来了,所以这理由一出去,狮王爷这绿帽子已经戴上了。

周容浚倒无所谓别人怎么说,柳贞吉心里却难受得紧,仿如绿帽子戴在了她头上一样让她难受。

太子这时暗中压了弟弟一头,又加之地位前所未有的稳定,心中对周容浚也是略有惭愧,找周容浚出去喝了好几次酒,有与周容浚重建兄弟情谊之态。

周容浚也是每次都去了,很给太子面子。

很快,周文帝寿日在即,狮王府这边,俞飞舟也查了出来,那根簪子与东宫的关系——是太子爱妾的娘家人开的店里流到李含香手里的。

毒物找到了出处,但下毒之人没有找到,不过八*九不离十,是太子藏在群芳院的探子所为。

等周容浚在周文帝寿日前夕进了一趟宫回来后,柳贞吉这才明了太子陷害亲弟弟的用意——周文帝知道了周容浚用百日红之事,气得让周容浚连夜去昆山行宫面壁思过,不到诚心悔过不许回来。

周文帝最重子嗣,当年误会皇后伤了他的皇子,他一句话都没问就把皇后关到了冷宫,现在知道周容浚对他王府的侍妾用了断子绝孙的百日红后,如若不是赶来的万皇后救急,他气得差点在宫里就把周容浚打死。

而周容浚完全不知悔改,也不承认自己哪里有做错,所以对周文帝的暴跳如雷不以为然,也不在乎能不能参加他的四十寿辰大典,当夜让下人收拾了下,带着柳贞吉就去了昆山那座耗子都不愿意去打洞的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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