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贞吉也知道,打她一到这个朝代,她过的还算是很不错了。
什么叫做坏日子,那就是孔氏把挡在她身前的身子一抽,她分分钟就万箭穿心,不死也得死。

当母亲的就是这样,明知前有虎后有狼,她还是会以己身之力护着你团团转,宁肯胸口被人挖个洞出来,也不想你伤个小口子。

所以被孔氏打骂的时候,柳贞吉只要想想这个傻女人为了他们几兄妹什么都甘愿做,哪怕不得声好,她也咬牙吞下的样子,心中也就没什么不平了。

爱要珍惜,人要惜福。

人世走一遭,太多人最贪的莫过于就是感情,送到手上还不知道珍惜,那就是再不幸也不值得同情。

而当她出门去用晚膳,孔氏没有打她,只是在瞪了她两眼后就把她爱吃的菜夹到了她碗中后,柳贞吉忍不住傻笑了起来。

每个人活着的万般思虑,百般设计,人与人之间再如何勾心斗角,想来都为的是回到家中,能有这样的时刻吧。

反正她愿意为着这点小温情,可以做许多的事。

“娘,这个。”柳贞吉也给孔氏夹了一筷子爱吃的。

孔氏的脸立马柔了,声音都轻了声,“好,你吃你的,娘自个儿知道夹。”

柳贞吉点头,又冲着甜甜她笑了一下,这才低下头去吃饭。

孔氏满足地坐着,直看着她吃了好一会,这才记起提起筷子吃饭。

她也管不得别人了,她只想管好自己的小女儿,她要好好活着,大女儿那性子,她要在旁边看着才放心,儿子们就算没有大出息,也得妥妥贴贴地活在她的眼睛里才好。

这些就算是老天爷不给她,她都要撕破老天爷的脸。

更何况是柳艏和那老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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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贞吉隔日出关后,孔氏带了她去见柳家的那几个庶老爷家中拜访,每家坐了片刻,又在六老爷柳艋家留了晚膳。

与六夫人和她的两个女儿用膳到一半,柳家大屋那边的奴婢过来请,说老太太一直在家中等着他们回去用膳。

孔氏听后,朝身边伺候的桃红道,“不是让给老太太报信了吗?”

“差人去了啊,”桃红也茫然,“那奴婢再去问问?”

“去吧,顺道让人跟老太太说一声,我留六老爷家这边用了。”孔氏在门边吩咐了话,又走回到了饭桌前坐下,与六夫人荆氏道,“奇怪了,不是已经着人去报过了吗?”

荆氏淡道,“许是老太太许久没见你们了,想留你们在身边用膳吧。”

“不是这回事,”孔氏摇头,“昨晚还是我们母女俩用的,也没叫我们过去用。”

荆氏笑了笑,没再接话了。

等到孔氏他们一走,她去他们家的书房找到了柳艋,道,“老太太现在连脸面都不给了,不过是留了顿饭,竟催到我们家里头来了。”

柳艋正在练书法,当下也没吭声,等练完手中那笔字,他抬起头来,刚三十出头一点的青年男子拿过手边的帕子擦着手,望着桌上他那笔狂放的草书,看了几眼,嘴里才漫不经心地道,“她什么时候给过?”

荆氏苦笑,回身掩了书房的门。

“大嫂这次回来作甚?”柳艋问。

“不知道,”荆氏摇头,“说话间也没听不出什么来,不过我看她这次比上次不给老太太面子多了,想来也不是真带着贞吉儿回来尽孝的。”

“嗯。”柳艋点头,看着他那笔字不放,“你多注意点。”

“好。”荆氏也没多想,与往常一般与他应了声。

她这时还不知道,孔氏这次回来是捅柳家的天来的。

且已经在老太太那已经点起了第一把火了。

**

孔氏带着柳贞吉一回到大屋,就听下人说老太太有请。

“你先回去。”孔氏侧头,对身边的女儿道。

又转对丫环们吩咐,“看着小小姐回去,打水让她洗脸先歇着,水温试好了,别让她烫着。”

“是。”今天跟着出去的镜花水月,如花似玉她们四个齐齐应了声。

“娘,我不去啊?”柳贞吉眨着灵动的眼睛问,“今早出来得早,也还没去呢,我要不也去给老祖宗请个安?”

“夜深了,不好走路,明早你再去。”孔氏淡淡地道。

少不得要争一顿,她不想带女儿去让那老东西挟制她。

“哦。”听她这么一说,柳贞吉也没多说,按孔氏的吩咐随了丫环走了。

孔氏等她往她们住的方向走了后,这才提步,带着易婆子和柳红她们去了老太太的院子,身后还跟着四个强壮的家丁。

等到了老太太院子处,富贵至极的屋子没点几盏灯,相较白天的富丽堂皇,夜晚的主屋显得阴森了许多。

见屋子暗得一不小心走路就能跌倒,孔氏面无表情,步步皆稳地踏上了阶台。

等进入了院,到了厅屋,偌大的大厅,居然只点了四盏烛灯,半黑半暗的光线里,那老妖婆就跟鬼一样地坐在正中间。

孔氏一进去,朝中间那人一福,开口的语气中不凡冷嘲,“老太太,这是咱们家的油没了,还是咱们家的蜡烛一根也烧干净了?”

“你们都退下吧,”柳老太太开了口,说话却是再温和不过,“让我与大夫人好好说几句话。”

孔氏带的下人丝毫未动。

“宁依……”柳老太太叫了孔氏的名,语气再和善不过,与阴森的大厅截然不同,“怎么与娘说会儿话也不愿意了?”

孔氏直视她。

“你再近点。”柳老太太朝她招手。

孔氏一步也未停,走到了她面前,直到完全看清楚柳老太太的脸。

“你们先下去,就呆到门边。”

“是。”这时易婆子才带了丫环退出了门,与家丁一道守在门边。

“怎么,敢了?”下人们都退了下去,柳老太太才露出了轻微的讥嘲。

孔氏冷冷地勾起嘴角,不等她说话,就挑了下面的一张椅子,用帕子作状掸了掸灰就坐了上去,“您有什么话就说就是。”

“京里那边出事了?”

“能出什么事?”孔氏一听,立马反问。

“你回来,是为的什么事?”柳老太太淡道,“如果是京里出了事了,你大可告诉我,我虽然老了,但京里与人的交情还在,还是能帮得上一点忙的。”

孔氏不耐烦地道,“你少装神弄鬼的,有什么事问你儿子去。”

柳展氏定定地看着孔氏,见她对着她冷笑,她沉默了一会,然后肩微微往下一松,竟是笑出声来,自言自语道,“我还当你是京里出了事,来避灾的。”

这般气势汹汹的来,她还当京里要变天了。

敢情,孔氏只是仗着她快要当王妃的小女儿来找她的茬来的。

“老太太,您要装神弄鬼,媳妇没意见,”孔氏心中为老妖婆的敏锐暗惊,面上一点也没显,她讥俏地挑高了嘴角,冷然道,“不过这么大的家还是多点几处灯火的好,若不被外人看见了,还当我们柳府省油烛钱,都省到您身上来了。”

“媳妇这是亏心事做多了,才这么怕黑吧?”柳展氏杜绝了京中出事的可能性之后,声音也慢悠悠了,她像玩着老鼠的猫一样看着孔氏,嘴边乏着淡笑,“小心回去的路上,你害过的那些人找你算帐。”

孔氏见她连这等话都说出来了,不由冷笑,“是您要担心吧?回屋的时候还是多叫人点几盏灯,要不一路扑过来的鬼魂把您的眼珠子都给挖了,舌头都给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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