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锦一愣,眸子里瞬间升起狂喜来。
她迟疑的指着自己,“我?”实在是宁煜待她根本就没有好过,以至于他这样说她心里狂喜的同时又有些不敢置信,生怕宁煜把“大小姐”给说成了“二小姐”,她紧紧的盯着宁煜,在看着宁煜点头的瞬间整个眼睛都明亮了起来。

面上浮上一层薄薄的红晕,素白的麻衣和墨黑的发使那一抹红晕愈发显眼了些。

顾不上男女大防,她生怕宁煜改变主意似的走在前面,“世子请随我来……”

苏慕锦的眸子里就带上了一层讥讽的意味来。

站在门口的青玉望着二姑娘跟宁世子走在一起眼珠子险些脱眶而出,她瞪大眼睛瞧着二姑娘脸上的那一抹羞红,不经意间又想起前两日姑娘发疯时说的大姑娘抢了她心仪的男子的话来,青玉脸色顿时煞白。

老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玉慌忙间回头看了一眼大姑娘的脸色,却见大姑娘面无异色,整个人依旧沉稳有度,仿佛没有瞧见宁世子跟二姑娘一起离开的一幕。

而宁世子已经十六岁了……难道家里的人没有教过他男女授受不亲?竟然让二姑娘送他,这若是传了出去……青玉面色愈发的白了。

这……这都是一团什么复杂的关系啊?!

青玉却保持着清醒,她慌忙跟上苏云锦,面带焦急,“姑娘……”

如今给夫人吊唁的人还没有走光,瞧见姑娘这样跟宁世子走在一起,指不定会传出什么难听话来。宁世子是男子虽然传出去不好听也只会落个风流的名声,可于姑娘就不一样了啊,她是一个女子,还是一个官宦之家的女子,这样羞红着脸不顾名节跟一个男子如此亲密,且这个男子还是自己嫡亲姐姐的未婚夫……这若是传了出去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以后还有谁敢娶姑娘啊!

她刚要开口相劝,却见苏云锦冷眼扫来,警告的看她一眼,那一眼冷厉又阴森,看的青玉在这样燥热的天气里生生打了个寒颤,刚刚涌出喉咙的话顿时噎在了喉间。

青玉脚步顿时为之一顿。

苏云锦愉快的撇下青玉跟宁煜两人并肩而行。

这样接近宁煜的机会对她来说简直像在做梦,仅仅站在宁煜的身侧她就觉得浑身飘飘然起来,整颗心几乎腾空而起被架到了云端,感受着身侧男子的高大伟岸,苏云锦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心脏狂跳不止,脚步不自觉的也轻快了起来。

宁煜走在出门的路上,并没有避讳府里的下人,而苏云锦的眼里此时除了宁煜其他人一个都没有,因此并没有发现前院人瞧他们二人那惊骇又难以置信的眼神。宁煜发现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然也没有开口。

待两人走远,府中的管事才蓦然惊醒,有管事已经惊得一头冷汗。

“快!快去禀告老爷!”

宁煜双手负在身后缓缓前行,苏云锦发现仅仅几日不见宁煜比起先前更加沉稳有度了,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甚至有些阴暗,可这根本阻止不了她的好心情。“……世子爷……”

宁煜一眼扫来,眸子里带着的冷光让苏云锦心惊,可等她再次看过去已经是一片平静,哪里有半分寒冷来?苏云锦不禁拍了拍胸口,暗骂自己多心。

“别叫世子爷了,听着膈应,。说起来皇帝陛下都是太傅大人的学生,我跟陛下情同手足也算是太傅大人的半个学生,你叫我世子爷未免显得生疏了些……”

苏云锦心头怦怦直跳,宁世子这是在跟她拉关系么?

她偷偷的瞄了宁煜一眼,却见他面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苏云锦当即便是一呆。

脚步都顿了下来。

她这是头一次瞧见宁煜笑,昔日她遇到的宁煜从来都是不苟言笑面色冷硬,他这一笑仿若冰雪消融,整个人瞧着比先前愈发令人想亲近了。苏云锦痴痴的望着宁煜,半晌移不动步子。

宁煜随之停下了步子,转头望向她,疑惑的挑眉,“怎么了?”

苏云锦眸子红心阵阵,她发现宁煜每一个表情都好看的令人心跳加速……

“没,没什么!”她垂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态,面颊一阵通红,却因为垂下眼没瞧见宁煜眼底闪过的深深的厌恶和恶心来,等苏云锦抬起头的时候宁愿面色已经重新恢复了淡淡的笑意,苏云锦见此鼓起勇气,轻声呢喃道,“那……不唤世子为世子爷,云儿该如何称呼呢?”话未说完,面上红晕便再次升起。

“我比云妹妹虚长五岁,若云妹妹不介意可以唤我一声世子哥哥!”宁煜低低一笑。

苏云锦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宁煜,她觉得她所有的幸福都聚集在了今天,她心仪的男子竟然这样对她示好……是不是……是不是他终于发现苏慕锦除了一张脸比她长得好,其他地方根本半点比不过她?!

“怎么,云妹妹嫌弃?”

“不不不,怎么会……”苏云锦瞧着宁煜一脸黯然立马摆手否认,声音清脆的喊他,“世子哥哥!”

宁煜点头微笑。

“世子哥哥,你……怎么会……怎么会让云儿来送你?”苏慕锦是他的未婚妻,按理说他应当让苏慕锦送他才对的!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苏云锦便恨恨的掐灭了它,一想起宁煜今后所有的情绪都会在苏慕锦面前一一展现她心里的嫉妒就几乎吞噬掉她。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一定不能!她要想办法出来,一定要让苏慕锦不能嫁给宁煜。

可是苏慕锦刚刚被刘氏欲毁清白失了手,近期一定不会出门,她根本找不到机会对她下手。

那该怎么办?!

苏慕锦如今掌管着府中的中馈,后院的婆子丫头几乎要被她收买个彻底,再加上她身边从来不离人,要想害她简直难如登天!还有就是府中守卫森严,要想在府里对她动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苏云锦咬牙暗恨,先前她把苏慕锦推进河里的时候就不该一时害怕离开了,如果确认苏慕锦淹死之后再离开那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不会有了!

可事情过去都过去了,如今想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她这边的懊恼憎恨和恼怒全都被宁煜一丝不漏的收在眼底,他广袖下的手掌一点点的紧握起来,眸子里有一瞬间冷的彻骨,很快就掩饰下去,他状若无意的提点道,“再过几日就是我母妃的寿辰,届时云妹妹应当会跟苏慕锦一同前往吧。”

“嗯。宁王妃的生辰云儿自然是要去的。”苏云锦心中一喜,宁煜喊她云妹妹却直呼苏慕锦的名字,显然是对她比对苏慕锦满意啊,她面上就透出几分喜色来,边走边绞着手里的帕子,“世子哥哥,您……想让云儿去么?”

宁煜脚步微微一顿,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前行,模凌两可的道,“煜最是喜欢热闹。”

也就是欢迎她了!

“只是到时候给家母贺寿的人多兴许会有些混乱,照顾不到云妹妹。”

“无碍的。”苏云锦眸子突然转了一圈,是啊,宁王妃寿礼的时候贺寿的人一定非常多,到时候如果发生了一些事情那不就可以归功于“意外”了?

苏云锦越想越兴奋,仿佛马上就能除掉苏慕锦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了。

和宁煜走在一起,苏云锦的心像是浸在蜜里一样甜,只希望前厅通往大门的路越长越好,只是苏云锦到底不是蠢笨的,喜悦过后就发现了问题所在,她捏着帕子紧紧的盯着宁煜,“世子哥哥对云儿的态度跟先前……有些区别。”

何止是有些区别,分明就是天壤之别。

宁煜早就猜到了苏云锦会有此一问,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他轻叹一口气,面色就浮现出淡淡的黯然来,“今天来给苏夫人吊唁,原本也是想来见苏慕锦一面,可谁想到她一个女子竟然那样口出污言秽语的折辱苏夫人,即使那刘氏生前作恶多端,可人都没了又何必计较那样多……我本以为你那大姐姐是个贤良淑德的女子,却不曾想……”他垂头低叹一声,似乎已经不想多说。

苏云锦眸子一亮。

原来竟然是这么一回事!

肯定是宁煜发现她比苏慕锦更加温柔贤惠所以才会疏远了苏慕锦而亲近她了。

羞涩的咬咬嘴唇,既然世子哥哥觉得她温柔贤惠,那她就要在他面前贤惠一下的,因此她低声给苏慕锦辩解,“世子哥哥也不能怪大姐姐,大姐姐她许是受多了委屈,当初我娘亲过世的时候她便整个人都不爱亲近人了,她这个人除了爹爹和聪儿就只跟娘亲最亲,所以就瞧不上妾侍出身的母亲。其实母亲不是坏人,待我也是极好的,怪只怪她们合不来罢了……”

宁煜心里冷笑不止。

明面上是在给苏慕锦说好话,实际上却是在说刘氏宽厚,如果不是苏慕锦看不起刘氏,跟刘氏生了隔阂,刘氏也不会如此待她。

只是想着她自楚柔过世之后便备受冷落,心中却揪痛起来。

四年的时间……没了娘亲,父亲又不关心,她一个小女子是如何撑过来的……还有……她经历了那样多……是不是在心里还恨着他……

想着方才灵堂上瞧见的聪儿,他的脑海中却浮起那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来,那孩子长的像极了她,尤其是那双出色的凤眼,氤氲着雾气看人的时候无辜极了,让人想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捧着他面前让他开心!

宁煜的心脏像被铁锤狠狠的锤了一下,钝疼钝疼,他眸子里浮起一层薄雾,忽然就想起上一次他来苏府看望苏慕锦时她眸子深处隐藏的恨和那样复杂的情绪。

彼时,他不明了,如今总算……懂得!

宁煜紧紧的捂着疼痛不已的心脏,喉间一阵阵的哽,有谁知道,当看着睿儿被挖心头血,他站在屋里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他张太医连镇痛的药都没有为睿儿服用,看着那锋利的刀剑一寸寸刺进他的胸口,看着他被几个粗使婆子强情按压着四肢,听着他疼到极点的尖叫哀嚎,亲眼瞧着他转过头来看他,“爹爹,坏!”他站在那里,看着他小小的身子渐渐的没了挣扎的力气,看着他眸子里的神采渐渐的失去光泽,看着他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一点点沉寂下去,看着他小小的胸口和嘴角开始大片大片的冒血,而他……却连反抗都不能……

他恨不得以身相代,恨不得死的那个人是他!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苏慕锦毫不犹豫的抱着睿儿的尸身跳下悬崖的那一幕。

该是怎样的痛让她发誓宁可尸骨无存灰飞烟灭!

她恨他!

那一刻他才深深的体会到绝望的滋味!

是他的错,是他低估了睿儿在她心里的位置……他只想让她好好活着,他冷落她伤害她……只是为了让她活着……

而已啊……

可瞧见她毫不犹豫坠崖的那一刻他才终于明白,他的种种行为早已让她伤透了心,她的心里早就没了温暖,而睿儿是她最后的支撑,没了睿儿,让她怎么活下去!

睿儿……睿儿……

爹爹……对不起你……

“世子哥哥……世子哥哥?”耳边传来的声音像是一根极细的线把宁煜拉回到现实中,瞧见眼前放大的苏云锦的脸,宁煜忍住把这张脸撕毁的冲动,强逼自己迎了一声,“嗯。”

“世子哥哥你怎么了,我看你脸色不太好看……”苏云锦有些犹豫的道。

方才宁煜在她身边,她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深深的绝望和悲凉来,他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觉得自己当年选错了未婚妻,才会这样?

“没事!”宁煜强忍住喉痛阵阵的血腥,对苏云锦再也装不出笑脸来,“只是有些不舒服。”

“那云儿给你请大夫。”

“不用!”他声音微冷,毫不犹豫的拒绝。

苏云锦诧异的看过来,他紧紧攥着拳头压抑住即将喷涌而出的情绪,“不用请大夫,宁王府有客卿大夫。”

“那世子哥哥早些回去歇息。”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大门口,门口苏青云对前来吊唁的官员们拱手送人,瞧见宁煜和苏云锦并肩而行他脸色顿时一沉。

有人看出苏青云的情绪不对,顺着他的视线看来一眼就瞧见比肩而立郎才女貌的两人。

只是所有人的脸色都十分诡异。

宁煜前来吊唁小厮等在外面也就罢了,这个苏云锦竟然连一个小丫鬟都没有带,就跟一个男子出了门,而且还不畏于满朝的官员们,众人瞧着苏云锦的眸子当即就有些鄙夷。

跟苏青云交好的翰林见此面色也有些不好看,“青云,你也该好好管管家里的风气了,出了一个刘氏可不能再出一个旁人了。”这话里的意味苏青云听得明白,当即就有些讪讪然,“让你见笑了。”

那翰林拍拍苏青云的肩膀,“我见笑了没什么,只是恐怕明儿个陛下的龙桌上就会出现一大批参你的折子。”

此时一群大臣们也瞧见了宁煜和苏云锦,众人原本准备踏出门的脚步顿时为之一顿,齐齐向宁煜和苏云锦看来。

苏青云对这个女儿算是失望到了极点。

“苏云锦!送客用不着你帮忙,回你的后院去!”

苏云锦正在高兴的尽头,一下子听到父亲的怒吼,她心下一震,当即有些不满。一转头却瞧见一堆人正围在苏家的大门口看着她和宁煜,她的脸顿时一阵羞红,垂着头扭扭捏捏的绞着手中的手帕。

瞧见这一幕,这些朝中的人精们哪还有不明白的,眼里顿时就浮出了几分鄙夷之色来。

苏青云眼睛几欲冒火!

此时宁煜缓缓开口,他对一圈的官员们拱拱手,低声道,“是煜不认得苏府的路让二姑娘帮着领路……”

然而没有人相信他,一致认为他在为苏云锦推脱。

且不说宁煜是苏家未来的大姑爷来过苏家不止一次不会不认得路,就单单说不认得路也不可能让一个闺阁小姐引路的道理,若说宁煜不懂事也该让心仪的未婚妻来领路,断断不可能跟未来的姨妹有什么牵扯。

更何况就算是宁煜这样要求了,苏云锦一个堂堂苏家的嫡出二小姐怎么就当真出来了,她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她已经十一岁了,应当和男子保持距离?旁人且不说就是亲姐弟在府中都八岁不同席,她都十一岁了还不懂男女之间需要避讳的道理?人家世子不认得路不知道差一个府里的嬷嬷或者小厮丫头领路,非要自己前往?自己前往他们可以理解为她年纪小又自幼丧母不懂男女大防,可她身边竟然连一个跟着的小丫鬟都没有……这就令人沉思了。

宁世子身份高贵,又是苏家大姑娘的未婚夫,他就是自持身份都不可能让苏家的二姑娘送他出门。

而且这个苏家的二姑娘才十一岁啊,五官都没有长齐,身材更是平平,比起苏家的大姑娘来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而且方才那么多人质疑苏家的时候她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要不是苏家的大姑娘当机立断力挽狂澜说不定此时苏家都要背上杀人谋命的官司了……众人瞧着苏云锦身上披着的麻衣,又瞧见她脸上的那一抹红晕就更是不屑了。人家苏家大姑娘就是被刘氏那样陷害都尊重死者为重不让开棺验尸,可这个苏家二姑娘这个时候还披着麻衣竟然都敢公然勾引未来的姐夫……跟苏大姑娘当真是云泥之别!

众人当即心里就下了定论!

苏云锦也是作死的料。

听着宁煜为她说话开脱,她心下一阵感动。再瞧瞧众人不善的眼神,以为是对着宁煜去的,她当即大声的维护宁煜,“不是世子哥哥的错,是我主动要给世子哥哥引路的……”

人可以蠢,可是蠢到这个地步那就当真是没救了。

只能说宁煜对苏云锦的影响太大,以至于她竟然连当下的情况都没有看清就脱口而出维护的话来。

众人面上的鄙夷之色越发浓烈。

简直不知廉耻!

口口声声唤自己未来的姐夫为“世子哥哥”半点避嫌的意思都没有,竟然还主动纠缠宁煜,想来方才宁世子也是为了顾全苏家的面子才为苏云锦开脱!

“混帐东西!给我滚回去!”苏青云气的面色发青,上前就要教训苏云锦。

苏云锦下意识的寻求避风港,惊叫一声就躲到了宁煜的背后。

苏青云面色越发难看起来。

他吩咐已经愣住的家丁,厉声道,“都是死的吗?!把二小姐给我带下去,不把女戒抄一百遍不许踏出房门半步,身边的丫头婆子都是死的不成?给我重责十板子!”

“爹爹!”

苏慕锦不敢置信。

家丁们已经奉命凑了过来,轻声说了句“二姑娘,得罪了”就硬生生的扯着她的胳膊将她扯向了后院!

宁煜见此,眸子里就迸出森冷的厉色来。

他遥遥望着苏云锦被拖走的方向,眸子在众人瞧不见的地方露出嗜血的光芒。

苏云锦!我要让你前世对我所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

而现在,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宁煜离开了苏家,刚刚上了宁王府的马车他压抑多时的一口恶血终于狂喷了出来,殷红的血迹染红了马车中垫着的洁白锦布。点点殷红细小而妖娆,一点点展开在白布上点点晕开,仿佛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宁煜的思绪渐渐飘远。

回到他迎娶苏慕锦的那一日。

……

“你说什么?!”

宁璞面色焦急,“外面都传开了,说是太傅大人出卖了春闱的试题而且找到了确切的证据,陛下已经下了旨抄家灭族,如今太傅大人已经被关进了天牢择日问斩!”

“那苏慕锦呢?!”

“苏大小姐自然也受到了牵连,苏府已经被陛下的亲卫层层的包围了起来,现如今府里人心惶惶的,陛下既然下了旨要灭族恐怕苏大小姐也不能幸免!”宁璞话音刚落就瞧见宁煜往外冲,他连忙抱住宁煜的大腿,“世子爷,您不能去!现如今京城中哪一家不跟苏家撇清关系,您这个时候去了又解决不了问题!”

“不可能!”宁煜一脚踢开宁璞继续往外冲,“太傅大人入朝将近二十年,为官清廉,不可能为了几个银子出卖试题,这件事一定有蹊跷!”

“不管有没有蹊跷,罪名已经定了,且罪证齐全,已经无力回天了!”

“这分明就是有人陷害,我去皇宫找陛下,让陛下彻查此事!”

宁煜飞身去了皇宫,然而堂兄的态度却十分强硬,“不管他做了还是没做,如今春闱的试题已经被散播了出去,他身为主考官试卷在他的手里泄露了出去已经是死罪难逃!”

“可是苏家的人是无辜的!”

“那又如何?谁让他们生在苏家!”一身龙袍的宁奕面色十分凝重,脸色也十分难看,他苦笑,“你当我不知晓太傅大人是被陷害的?”

“陛下知道?”

“我不但知道,还知道是谁!”

“那您为何还要处死太傅?”

“罪名成立不处置他如何服众!”宁奕揉着太阳穴苦笑不已,“太傅大人是我的老师,这么多年清风书院培养了多少优秀的人才,你当我舍得?只是背后之人手段强硬,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你让我这个皇帝如何徇私枉法?!”

宁煜沉默许久。

片刻后他抬起头,一脸坚定,“旁人我管不着,可是苏慕锦是我未婚妻,我不能不管!”

“你想怎么管?!”

“陛下下了旨要灭苏家满门,那苏慕锦如果嫁给了我是不是就算是我宁王府的人了!”

宁奕惊诧的看着他,他的眸子里也浮现出一丝希翼之色来,只是片刻之后就隐了下去,“你父王母妃能准许你娶一个罪臣之女么。”

“同意也得同意不用意也得同意!”

宁煜算是发现了,堂兄并不希望苏慕锦死,兴许是念着当年一起读书的情谊,他松了语气,“只要你能娶了苏慕锦,她自然就算不得苏家的人了……”

得了堂兄承诺的宁煜当即就回了王府请求立马迎娶苏慕锦。

“你疯了!”宁王爷一脸怒容,“我坚决不同意,苏家已经没有咸鱼翻身的能力,就算多年之后重新翻案也不可能辉煌起来,而且现在苏家处于风口浪尖之上,我绝不许你这样做!”

他的回击干脆利落,“父王若是不同意儿子迎娶苏慕锦,那儿子便终身不娶!”

“混账!”宁王爷气的脸色铁青。

他是知道这个儿子的,只要是他做的决定八头牛都拉不回来,跟他一模一样的十足臭脾气!只要他说出口的话就绝对会做到。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如果不娶亲,他宁王府岂不是要绝后?!

父子两个谁也不肯让一步,宁王府在儿子和夫君之间调解无果,瞧着互不相让的两人整日中以泪洗面,终究是宁王爷心疼妻子,咬咬牙跟他分析利害关系。

“苏家得罪的人我们宁王府根本得罪不起,你当真要赔上宁王府的未来非迎娶苏慕锦不可?!”

宁煜还不知道苏家得罪的人到底是谁,但是他也不是无知少年,沉吟了许久,抬头认真的看着他的父王,“父王,如果换了是您,此时身在险境的是母妃您会如何做?”

宁王爷默然无语,如果是妻子,他宁可拼尽宁王府不要也要救出妻子来。

宁煜深深的看着父王许久,沉声道,“父王,儿子跟您是一样的!”

宁王爷最终没有再反对。

宁王府迎亲的马车从层层铁卫的包围中把苏慕锦迎进了府邸。

与之一同的是太傅托付给他的苏云锦,他当然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带着苏云锦出去,只能找了替身把她以买来的丫头的身份安置在苏慕锦的身边伺候。

谁知,这一决定竟然带了个祸害进府,也酿成了最后的惨剧!

……

“世子,到了!”宁璞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宁煜拭去唇角的血迹躬身下了马车,他用帕子擦去袍子上染上的血迹,淡淡道,“把马车处理干净,不要让王妃看到。”

方才给宁煜驾车的人正是宁璞,从宁煜上了马车他就听到了那一声呕血声,此时还能闻到马车中淡淡的血腥味,他担忧的看着宁煜,“世子,要不要找个太医给您看看。”

宁煜摆摆手,负手进了大门。

宁璞久久的看着宁煜的背影,眉心死皱。

他是宁煜身边贴身侍卫,自然能第一个发现宁煜情况的不对劲,自从大前天念慈寺一行回府之后世子的情绪显然就不对劲,夜里噩梦不断,他四更睡下五更便被噩梦惊醒,醒来之后整个人就开始不对劲。

还是以前的那个人,可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说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出来。

总之他整个人沉郁不少,还令人大肆休整院落,把他居住的瑾轩院改名成了睿园,而且他加上今天这一次,这几天他已经是第五次呕血了,他要去请大夫,可世子就是不让……他隐隐猜到世子的转变跟苏家的大姑娘苏慕锦有关,却猜不到究竟有什么关联。

不行,还是要想法子让王妃知道!

宁煜进了院子便就让身边的丫鬟婆子们统统退下,他立在榕树枝干上绑着的一个木架秋千便,握住那粗糙的麻绳轻轻闭上眼睛。

眼眶再也无法承受泪水的重量。

一颗浑浊的泪水顺着面颊滑落下来。

多少次……他远远站在拱形门处隐着身形看慕锦和睿儿母子两个在这架秋千上玩耍,大多的时候是笙箫小心翼翼的立在秋千后面生怕睿儿掉下来,而她……她便笑容慈爱的坐在绣墩上拿着针线缝制衣裳。她似乎什么都不在意,不去给母妃问安不去参加任何宴会,仿佛这个小院就能禁锢住她,让她一辈子甘之如饴的在院子里缝缝补补。

起初她做的衣裳是给他的……他舍不得穿,全都压在箱子底下。她便以为他不喜欢,有了睿儿之后就补给他做了,换成给睿儿做衣裳。她的针线极好,一针一线间绣出来的物事栩栩如生,浮雕绣,双面绣这样的绝技她统统都会,每每给睿儿做的衣裳都十分精致,让他看上去十分妒嫉……

如今……他却连妒嫉的资格都没了。

宁煜缓缓睁开眼睛,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痛到极致竟然除了流泪什么都做不了。

他所有的爱和期待在苏慕锦抱着睿儿跳下悬崖的那一瞬间便化为泡影。

睿儿的死让她再也无法爱他。

宁煜回了屋,拿起纸笔开始照着记忆里的样子临摹。

他生怕时间太久了,他会忘记睿儿的模样。

一笔一笔的勾画出熟悉的面容,宁煜强忍住指尖的颤抖,把记忆深处的孩子给画了出来。

他画工极好,一笔一墨之间勾勒出来的轮廓都生动的惊人,小小的孩子像重生在宣纸上一般笑容晏晏的看着他。

宁煜再次模糊了视线。

“睿儿,爹爹……对不起你!”

把画卷整整齐齐的叠在一起,宁煜的面色陡然变得寒气四溢。

这一世,他绝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上一世欠了他的,威胁了他的人,这一世他统统都不会放过!

一切……便从苏云锦开始!

……

灵堂中的苏慕锦看着宁煜和苏云锦离去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

她却没有深究,也没有深究的必要!

目光缓缓移向灵堂中央的棺木。

她现在最好奇的是楚离是怎么把刘氏的尸体从乱葬岗弄出来,然后又当着方才那么多人的面神不知鬼不觉的放进去的。

她可以肯定之前棺木里是空棺。

而整个开棺的过程中,只有那一阵邪风吹来的时候她用袖子遮了遮眼睛,她肯定是众人遮眼的一瞬间刘氏被放回棺木中的,可当时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听到棺木开启的响动声,还有,那一瞬间的时间,这样的事情是怎么办到的?

这个楚离还真是让她越接触便越有种心惊的感觉。

可惜前世她对这个人仅仅只是听说过,从未有过任何交集,要不然也能对他多了解一番。

她收回眸子解掉身上的麻衣,最后冷眼看了棺木一眼就转身而去。

紫罗和紫玉等在外面看到她出灵堂低头静静的跟在她的身后。

还没等苏慕锦回到锦园就已经听到了花园里的议论声。

“二姑娘公然勾引宁世子呢!”

“真的假的,不可能吧,那不是大姑娘的未婚夫么?”

“可不是么,刚才在大门口二姑娘缠着人家世子爷不放手,硬生生被老爷吩咐的家丁给拖回后院的,要不然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笑话来,这个二姑娘先前挺端庄大方的,怎么这一段时间老是出状况,这都被老爷罚了几次了。”

“我还听说老爷要从宫里请嬷嬷来教二姑娘规矩呢,这样不知礼的还真真是要教训一番,听说宫里的嬷嬷一个个厉害的不得了,希望真的能把二姑娘给教好,要不然这样的性子以后嫁到谁家谁倒霉!”

“咳——”紫罗实在听不下去了,轻咳了一声。

婆子们一回头就瞧见大姑娘面罩寒霜的立在抄手游廊下,想起她们方才说的大逆不道的话,当即一个个吓得面色发白,双腿发软!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婆子们哗啦啦的跪了一地,不敢看苏慕锦。

“再有下次重罚不赦!”

“是!”

瞧着苏慕锦带着人离开婆子们才敢起身,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对视一眼都是心有余悸,婆子们不敢再说,纷纷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姑娘别生气,兴许是婆子们乱说的!”紫罗刚进府不久知道苏慕锦和苏云锦两姐妹不和,生怕苏慕锦相信了那些传言,“想来是瞎传的……”这话她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大院子里消息最是瞒不住,那些婆子们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想来应当假不了。难不成二姑娘当真勾引宁世子了?

可方才二姑娘送宁世子的时候身边不是带了丫头的么。

“紫罗去打听一下苏云锦如今的情况!”

“奴婢马上就去。”说话间已经小跑了出去。

紫玉年纪小些却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生怕苏慕锦生气,她也不敢开腔,好容易到了锦园,紫玉看着苏慕锦有些苍白的侧脸,便轻声道,“姑娘今天也跪了一天该累了,奴婢去给您打水,您泡个澡睡一觉明儿个就能精神了。”

“去吧。”

紫玉如蒙大赦的退下。

苏慕锦抿着唇没说话。

难道前世的一切终究避免不了么?!宁煜和苏云锦终究还是会在一起,而他们苏家也同样会灭门?

不!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睿儿已经没了,她不能再失去聪儿。

想起聪儿,她快步往屋子里走去,聪儿方才睡着了也不知道醒来了没有,醒了没有瞧见她会不会吵闹!

这样一想,她步伐迈的越发快了。

门口没有丫头守着,她皱眉她打开门,瞧清屋里的一幕立马就是一愣。

只见她的闺房中,小小的聪儿已经醒了过来,而原本坐在绣墩上刺绣的笙箫却昏迷了过去,之所以确定笙箫是昏迷而不是睡着就完全是因为屋里那个坐在轮椅上面罩黄金面具的楚离了。

房门打开,苏慕锦一眼就瞧见抱着小白白的聪儿笑呵呵的正欲爬上楚离的膝头。

苏慕锦蓦然一惊,想起那个楚离极为讨厌人跟他肢体接触的传言浑身冷汗都冒了出来。

她厉喝一声,“聪儿,停下!快停下!”

------题外话------

这一章写到宁睿死的时候某心眼泪哗啦啦的流,各位亲有木有跟某心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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