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本应是晴兰会所的贵客们纸醉金迷、醉生梦死之时,可今晚出了奇的清静。
走道上的壁灯由原先的暧昧之色变成了如今的白炽,不光如此,那些莺莺燕燕们此时也是保守长裙淡妆迎接。

慕时璟稍稍错愕,因这样的场景已半年有余没出现。会所经理亲自迎了出来,毕恭毕敬的招呼:“慕总,三哥他们在一号包间。”

慕时璟微微颌首,疑惑的向一号包间走去,会所经理紧跟过去,适时在他身后提醒了句:“慕总,陶然也在。”

原来是小魔女来了,难怪这么清静。

会所经理压低声音:“您一会儿别招惹她。”

慕时璟皱皱眉。

经理解释道:“她语文作业没做完,这会儿正闹脾气呢。”

慕时璟被这话呛的连连咳嗽,合着又是过来写作业的,他挥挥手示意经理不用再跟着。

推门而入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沙发边上的自动调节书桌,还有那个正苦大仇深用钢笔使劲戳着作业本的年轻女孩。

上次见到她是在半年前,听说她能规规矩矩的上课,按时完成作业,所以这几个月沈凌就没再将她带来,眼下这情况看来又是回到了解放前。

慕时璟绕到她身边,凑过去看了眼作业本,文言文阅读理解,只是选择题的选项都被她戳的不像样子,根本辨不清选项内容是什么。

他笑笑:“然宝,写作业呢?”他们一帮子人随着沈凌称呼她然宝,从她五六岁就这么称呼她,这么多年下来都已经习惯。

陶然最讨厌的事莫过于别人喊她然宝,像个没断奶的孩子,她翻了个白眼,那眼神里写着‘看见我在写作业还废话?’

这时麻将桌那边有人喊他,慕时璟正好找了个台阶下。他走过去,有人赶紧起身给他让了位置



他瞥了眼正在摸牌的沈凌,脸色微沉,面无表情,看来被陶然气的不轻。还想着那个风投案子,本想借此跟沈凌打听一下情况,看来今晚只能作罢。

沈凌今晚是什么都不顺,心气不顺,牌也不顺,郁闷的衬衫领口处的纽扣解开两粒,还是感觉呼吸不畅。他叹了口气,把手边的烟盒扔给慕时璟,“怎么这么迟?”

慕时璟揉揉眉心,“刚跟慕时丰吵过架。”

沈凌低低笑了一声,总觉得和慕时璟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他有个不争气的妹妹,慕时璟有个不省心的弟弟。

沈凌放下手里的牌,其他人也默不作声的停下手里的动作。他问:“你弟弟的网游公司不是已经上市了吗,你还跟他吵什么?”

慕时璟欲要点烟,却下意识瞥了眼陶然,把烟又放回烟盒里,“他毕竟还是高三在读,这整天旷课去研发他的游戏,班主任已经不止一遍的打电话来告状,说是明天让我去趟学校。”

沈凌也只抽了几口,又想起那个写作业的小克星,他把烟摁灭,很不理解的看向慕时璟:“都已经是上市公司的幕后老板,还要高考?直接跟班主任说明情况不就成了?”

慕时璟也很郁闷,“他说他要低调,除了我们几个,没人知道他研发网游的事,我爸妈都不知道,还一直以为他乖乖在学校念书。”

沈凌点了点头,也没再多问,只是他方才捕捉到了慕时璟话里的那句班主任让他明天去学校。

他记得明天是然宝月考出成绩的日子,想都不用想,语文又是很惨,定要被叫家长,他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慕时璟,那么机会来了。

沈凌突然神清气爽,又示意桌上的其他人开始打起牌,他有意无意的和慕时璟闲扯着,饶了好大的弯终于绕到风投案子上。

他微微抬眸看向慕时璟,“你们百思集团新上的项目,高风险,但不一定是高回报。”

慕时璟就知道这老狐狸又开始惦记着他什么了,在没有摸清他的目的前,他只能淡淡的‘嗯’了一声。

沈凌继续:“这个风投策划案我们沈氏风投公司的董事会不一定能通过。”

慕时璟腹诽,你特么的不达到你的目的,就是能通过,你也会压着不给通过。

沈凌笑,“不过也不一定没有通过的机会。”

慕时璟微微颌首:“愿闻其详。”

沈凌略作停顿:“我要去香港几天,我家然宝上学没人接送。”

慕时璟,“...”竟然打的这个主意,可接送陶然上下课远比做个策划案更痛苦,她脾气倔,又不听话,前几天因为放学后在校门口打群架还被巡逻民警带到了派出所。

眼下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饶是他再不愿意,还得硬着头皮应承下来。他看向沈凌:“你若是放心,就交给我来接送。放学后接到我家吃晚饭,把她作业辅导完,再将她送回家,你看怎么样?”

沈凌目的达到,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静,“那再好不过,兄弟,谢了。”

他没有告诉慕时璟还要被家长这件事,如果提前告知,怕是慕时璟宁不可不要他们沈氏的风险投资,也不会答应接送然宝。

而此时的陶然,微凉的目光一直在慕时璟和沈凌之间穿梭,他们竟然把她明码标价的给默默移交寄存,有问过她这个当事人的意见吗?

关键慕时璟即便得了好处还貌似极不情愿,她真想问问他,她有那么招人嫌?

看看随堂练习册,真心写不下去,悄悄把手机按了关机键,起身走到慕时璟边上,指指他的手机,“我手机没电了,借我用下,我要度娘语文答案。”

没有人碰过他的手机,就算是慕时丰他都不会外借,可现在若是不借,接下来的几天怕是没他好日子过,她睚眦必报,他多年前就领教过。

慕时璟在心里微微叹息,浅笑着把手机解锁递给她,应对陶然,他现在总结出来了,‘别说话,多做事’。

她坐回书桌前,借用他的手机原本是想登陆他微信,发个没节操的朋友圈恶搞一下他,谁让他这么嫌弃她。

可还没来得及作恶多端,手机就有电话进来,备注是‘弟弟’。

她按断电话,发了条信息过去,【你哥现在没空跟你叽歪!】刚才慕时璟不是说跟他弟弟刚吵了一架么,那她再火上浇点油。她很坏,这一点她从来都没否认过。

那边问:【你是谁?不知道随便拿别人手机很没家教?!】

家教?

父母常年在国外,一年都见不到两回,从小就跟着沈凌混迹整个京城的娱乐会所,除了有叛逆和骄纵蛮横,她好像真的没有多少家教。

可就算没有多少,那个人也不能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伤她自尊吧?她很不高兴的回了句,【你嫂子!】

觉得还不够痛快,得有图有真相才行。她微微侧身,来了个自拍,同时进入镜头的还有慕时璟完美的侧脸。

然后不计后果的发了出去。

看着发送成功的照片,她还是有那么点后悔的,这么做是不是一点家教都没了?

默默等了好久也没等来那边的回复,索然无味的删除了之前的对话消息,也没什么兴致再去恶搞微信圈。

翌日,周一。

办公室里,谭老头拿下眼镜,都不忍心看试卷上的分数,叹了口气看向她。

开始谆谆教诲:“陶然啊,你看看你这卷面分,120分满分,你给我整个31分,全校倒数第二,先甭说我这老脸有没有地搁,就是你自己也感觉难为情吧?你说你多聪明漂亮一个小姑娘...”

陶然心不在焉的听着,左脚支地,右脚脚背无聊的蹭着左腿,眼睛时不时的看向窗外,学生笔挺的站在操场上。

原本她也该站在那里,升旗仪式结束后,她还没来的及聆听教导主任的教诲,就被谭老头拎到了办公室。

此时,窗外。

广播里教导主任的声音再度传来,“本周国旗下讲话的主题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宣传...”

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她是知道的,早读课时同桌的女生一直在背诵,好像是“富强、民主...”

还有还有...想了半天也无果。

谭老头接下来又批评教育了她什么,她一句都没听进去。

国旗下讲话结束,教导主任又要开始评上个月的文明班级和优秀班主任,但不管大奖花落哪个班,都不会是她所在的班级。

因为她上周打了群架,还五次没穿校服被值周的学生抓到。

谭老头手指用力敲敲桌面,有些力不从心:“陶然,我说的话都听进去了没?”

她回神,温顺作答:“恩。”

在谭老头面前她一向乖巧听话,因为难得有人愿意跟她碎碎念。谭老头是第一个愿意这么整天叨叨她的人,她格外珍惜,虽热下次依旧考不好。

谭老头欲要接着数落她,已经掉了漆的陈旧办公桌面上的那只笨重手机响了起来,他犹豫片刻还是接听。

这手机不是智能手机,怎么形容它呢,恩,就是挺张扬一个手机,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能听见它听筒里的声音。

操场那边振奋人心的国旗下讲话都没有压住手机里能穿透耳膜的声音:“老谭,我现在就要跟你离婚,这日子没法过了!”

陶然下意识抬头看了老谭一眼,诶?啥情况?

电话里的哭声继续传来:“你说你换下的那条裤子口袋里怎么会有两百块钱?!”

老谭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当着学生的面被老婆这般训斥,有损他男人的尊严,于是果断切掉通话。

陶然在心里默数着:“三、二、一!叮咚~”

老谭起身:“你在这里好好想想我刚才说的那番话,我去外面抽支烟。”

她就说吧,谭老头拽过之后,还会乖乖把电话打回去。

国旗下讲话结束,优秀班主任和优秀班级也宣布了,接下来就是每周的通报批评,“上周旷课的同学有:高三一班的慕时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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