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道人前脚害了那孩子,心里却浑然没当一回事,回到韦府后暗暗思忖:“我入这韦家,本是想借助这家的权势,为我找到那盗走我异蛇尸骨的人。未想却在一个练气修士身上,看到了一柄更好的飞剑胚胎,而且此人十有八九就是坏我好事的那人。”
“这般对他出手,也不算无缘无故了!”

“只是前次试探韦家,韦乐成是个老狐狸,完全没有替我火中取栗的心思,本待诳骗他们杀了那小子,我就借机窃走那把飞剑,就此远走高飞,一应首尾都留给韦家处理。”

“但如今看来,那韦乐成只想图谋我的炼丹之术,根本没有替我趟路的心思。昨日为了得其信任,不得不漏了一些本事给我那便宜徒弟,这韦家自有一些炼丹的传承,只是远不如我师门传授。老子这一脉,向来单穿……不到寿元将尽,绝不收徒。”

“这便宜徒弟……”

甄道人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心里冷笑道:“既然你们不想出手,那我就不得不逼你们一下了!”

便起身唤来韦泰平,韦泰平拜过师父,却听自家这便宜师父提点道:“你今日拜在为师门下,奉上了许多礼物,为师也当有所赐下。只是我这一身法器,都是性命交修的根本,轻易予你不能……非得为师坐化之后,才会把一身法器传下。”

“韦家虽有些家底,可皆在那几个修为深厚的长老手中,只有自家亲近的晚辈才会赐下,你父亲又正值壮年,家底还要留给你大哥。”

“所以我看你手中也没什么法器……为师这里有个机缘予你!”

韦泰平大喜过望,原本还想着学了这便宜师父的炼丹之术后,便找个机会,与父亲一起暗算了这甄道人,取得他一身法器。但又有些担忧,父亲向来更看重大哥,虽然是自己的师父,但能落在手中的未必有多少。

没想到这里却还有机缘,当即磕了两个头道:“谢过师父厚赐!师父恩德,徒儿没齿难忘!”

“先别忙……”甄道人笑道:“这机缘还需你自己用心,这是一件上好的法器胚子……前日我除去那异蛇的时候,却发现三阳乡的那株大梅树别有玄妙,却是扎根一股地煞阴气之上,所以才让那异蛇成了气候。”

“这梅树乃是异种,汲取煞气已有百年,接近成材,乃是祭炼法器的上好胚子。”

“你伐了那树,用功祭炼,却不难炼成一件上好的法器……”

甄道人又提点了他几句,韦泰平自然是满口应诺,高兴的退下,这时候他满心都是那件未来的法器,贪欲炽心,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阴霾,蒙蔽了他的神智。韦泰平告退后,刚想把这事禀告父亲,却转念一想——

“父亲向来偏爱大哥,若是得了那灵材,转头还是赐予大哥了怎么办?”

“还是先把东西搞到手,生米煮成了熟饭再说。”便唤来自家的亲信,一帮子恶仆打手,在众人的拥簇下,大摇大摆的往三阳村而去。

钱晨那一夜在九真湖上舞剑过后,便进入了大泽边缘地带探索。人道深山大泽多龙蛇,并非虚言。钱晨一路过来,也不知道见了多少种毒物蛇虫,天生万物自有其能,许多虫豸弱小的一捏就死,但若是结丹修士稍微大意一些,都会被要了性命去。

比如毒沼之中含沙射影的毒蜮,或是细小的肉眼不可见,常常成数亿万只为一群,飞腾起来如同白雾的蛡。

期间凭着感应灵觉的微妙,钱晨也发现了几股煞气。

只是要么太过驳杂,要么就是本质太差。

上乘的煞气源自地阴浊气,而如尸体堆积,污秽滋生,虫蛇孽滋,乃至男女之事都能产生煞气,诸如桃花煞,就是一种源自阴阳**的异种煞气,这些煞气虽然也是异种元气,但比起七十二地煞中的种种奇异元气,本质上就下乘许多。

而且这样的煞气,秉承万物造化而生,比起天地造化来更多了一股驳杂。

所以上乘的煞气必然也精纯,下乘的煞气通常也驳杂,本质下乘却又驳杂,对于钱晨来说,那就根本不能用了。

倒是地煞毒瘴伴生的灵药往往品质不错,钱晨也出手采取了一些,通常只取三成,约三一之数那么多。

这是为了给灵药留根,也是不竭取造化之意。

虽然这大泽如此深邃广大,钱晨就是倾尽全力也摘取不完,就算九真郡乃至天下的江湖客们都闯入大泽采药,也耗费不了大泽万一的底蕴。但钱晨是从前世工业社会来的,深知人类肆无忌惮的采集资源,能对环境产生多大的破坏。

他虽然不会对这个世界还处于扩展生存空间的人族说三道四,指手画脚,非得高高在上的肆意批评这些为了一株灵药提着脑袋冒险的江湖客,乃至苦苦挣扎修行的散修们贪婪无度……但自己遇到同样的情况的时候,通常都会留一分余地。

毕竟钱晨并不缺这点东西……

留一些给这里的生灵,看似浪费在了蛇豸毒虫口中,但这些守护灵药的蛇豸毒虫又何尝不是灵药生长循环的一部分呢?许多灵药,还正需要这些生灵才能繁衍扩大种群,不然大晋富有十三州之地,也不会只有这些险恶之地才有如此多的灵药滋长。

钱晨乘着飞云兜,狼狈的从大泽外围出来。

今日除了收获了一点灵药,最重要的还是知晓了大泽其中的险恶,泽卦通陷,这大泽之中除了妖兽毒虫瘴气阴煞,居然还有许多天然的阵法。都是陷阵困阵,配合毒虫瘴气,有不测之威。

更险恶的还是大泽的坏境,比如钱晨遇到过的空青泽,表面看上去就是普通的烂泥塘,但其实烂泥乃是一种毒蝇伞的灵菌腐烂而成,其中不但有无数毒蝇产卵,而且这烂泥比水轻数十倍,宛如泡沫一般,被风一吹就会杨起,沾上皮肤一点,就叫人全身腐烂,成为毒蝇卵孵化为蛆的养料。

钱晨一直乘着飞云兜,从来不落地,若非眼睁睁的看着一条通体赤红的异种大蟒坠入潭中,还发现不了这种凶险。

那吞吐瘴气,修为不弱于钱晨在梅树上铲除的同类的赤鳞大蛇,眨眼间化为一滩腐肉,其上的蛆虫见风就化为毒蝇……发现钱晨就一窝蜂的扑上,逼着钱晨拿出了七煞幡,才将它们消磨殆尽。

如此重重危险,让钱晨不得不时时刻刻驾驱着飞云兜贴地飞遁,又张着天罗伞以防意外。

这期间他遭受到了犹如枯枝的毒蛇,三尾的毒蝎,儿臂粗的蜈蚣,细小的犹如发丝的毒蚯,各种奇怪的凶物的袭击,让钱晨不禁疑惑,这等遇险的频率,那些只有武功傍身和能用一些法符施展寻常法术的江湖客们,是如何活着从这里带着灵药出去的?

钱晨知道这些江湖客会走前人探索过的入泽道路,还懂得如何去躲避一部分毒虫妖兽。

但能凭着这等微末的本事活着出来,也实在是让钱晨感慨生命的无限潜力。

从大泽出来之后,钱晨依旧飞入清冥采九天清灵之气,然后落在湖面上展开一朵青云,端坐其中炼气修行,将之炼化为本身真气。

钱晨并未将真气凝练成真符,化为本身法力,他准备将真气品质凝练到九天清气的程度,再看看能不能借助道尘珠凝练先天一气太清神符。如此成就太清法力,蕴含真力之强,号称永恒。

便是指钱晨一道真符法力,甚至有可能造成元气永恒的变化。

缩物便是永久缩小,那一股法力永不消散,永恒常在,就是点石成金,也不会退转,千万年也如真金一般。没有修士凭着绝大法力消磨那股太清法力,一切幻化,变化皆成真实。

乃是炼假成真的极妙境界。

从入定中转醒,钱晨悠悠的伸了一个懒腰,放开禁制让湖面上的微风吹拂进来,清爽的湖风拂面,驱散了骨子里淡淡的疲倦,钱晨高卧云床之上,任由飞云兜在湖面上飘荡,云床悠悠荡荡,湖面极静,只有水鸟飞过水面的影子。

在享受这安宁寂静的时候,一只耳道神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过来,就要趴到钱晨的耳朵里。

钱晨伸手一指,把这小东西按在指头上,笑道:“你别趴在我耳朵里,就这样说……若是消息对我有用,我这里有好东西给你。”

说罢掏出一点玉屑托在指尖,确是钱晨觉得这般捏碎灵丹也挺好用,进入大泽的时候,骗开一些守护灵药的小东西,别有妙用,便又捏碎了一颗,放在身上,专门用来打赏这些小精怪。

耳道神迅速飞窜到钱晨指尖,黄豆大的小人坐在指尖上,抱着自己脑袋大的玉屑美滋滋的啃着,一边咿咿呀呀的说些什么。

钱晨听着耳道神打小报告,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了,只剩下一片幽深。

不久后,一道剑光划过湖面,落在了焦埠镇外,早就寻找他多时的鬼差连忙显化身形,拱手道:“可是那梅树除妖的仙长,城隍大人派小的来,有事禀告!”

钱晨瞥了他一眼,面色冰寒道:“你的来意,我具已悉知。”

“告诉城隍,我钱晨不二过……他这份情,我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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