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流惜擦了擦嘴,抬眸看了她一眼,轻飘飘道:“那我便说是我出的主意。”
闻墨弦呆了呆,随后嘴角微翘,笑叹道:“惜儿也学坏了,明知道我舍不得,最后还得我自己去赔罪。”

顾流惜脸一红,却是很快掩了下去,嗓音温软宠溺:“你呀,越发恶劣了,欺负我也罢了,作何欺负人家老实人。”

闻墨弦轻轻抿了口茶,眸光微暗,嗓音有些低沉,缓声道:“并非欺负,身为影卫,他们似乎越来越倾向于做黑暗中的影子。原本……他们可以像寻常人那般,光明正大地生活在阳光下,却因着我只能活的默然寂静。”

顾流惜微怔,看到她这模样,心里一疼。

“墨弦。”

闻墨弦拍了拍她的手,脸上带了抹淡笑:“这么多年,都不曾见过影子他们有过别的情绪。当初我身子不好,没有心力去关心他们,如今一切都已然妥当了,事情完结后,他们也就不必再当我的影子。我总希望他们能多些情绪,可以适应寻常的生活。”

顾流惜看着眼前安然端坐的人,眉眼精致,透着股淡淡愁绪,墨色眸子里敛着淡笑,却又能感觉到她的叹惋,心里忍不住软了又软。一股热流忍不住在胸口萦绕,有些心疼,却更多的是心动和骄傲。这就是她喜欢的人啊,这么多年了,无论上天给了她多少苦难和磨折,也不论她如何多变蔫坏,那颗赤诚柔软的心从来不曾被消磨。

虽不再是当年苏流觞的纯真良善,却始终不曾因着仇恨迷失本心。想到上一世自己替冉清影的解释和开脱,顾流惜不禁有些自嘲,她早该想到的,她的小觞那么好,怎么会变成那般不择手段呢。

轻轻垂下眼睑,敛去心里纷扰的情绪,顾流惜脸上笑意暖暖,抬眼盯着闻墨弦,认真道:“你放心,影卫他们虽然总是生活在黑暗中,可他们是你培养出来的,和那些杀手护卫不一样。我能感觉到他们的心里并不阴暗,习惯了隐匿情感,却并非没有感情。你看,方才影子不是都脸红了么?有你这么好的阁主,他们才不会像冥幽教那些冥卫一般,可怜冷漠,你莫要忧心。”

闻墨弦看着温柔安抚她的人,眸光晃荡,将人抱入怀里。顾流惜靠在她柔软馨香的怀中,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良久后,耳边温热气息拂过,愉悦好听的嗓音如幽泉倾泻而过:“说到影子脸红,大抵是惜儿魅力无限,跟我可没多大关系。”

顾流惜没说话,她眯了眯眼,看着暖暖的日光铺陈而下,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墨发上,上面泛着淡淡的光圈,似乎融了一层微光。这种令人迷恋的愉悦幸福,是她上一辈子不敢奢望的,如今遇到她,却被百倍给予了……

在苏若君到了青州后的第三天,闻墨弦穿着一身白色锦袍,端着青花茶盏坐的笔挺,目光时不时暼向正不紧不慢捣着药材的苏若君,而顾流惜则坐在一旁,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

苏若君停下手里动作,淡淡看了闻墨弦一眼,随后唇角微扬:“阿墨,今日的量已然够了,让廖月吩咐下人去熬吧。”

闻墨弦手一顿,无奈地看了眼苏若君,温声道:“我晓得错了,惜儿伤早无大碍,她就不用服了,我喝便是。”

苏若君冷哼一声:“你到会做人情,我让你喝可不是为了罚你,你不按时用药,又动了真气,这是给你调理身子的。至于流惜,她的药都是对她有好处的,喝了三日我也未准备让她再喝。”

闻墨弦苦笑:“是,麻烦若君了。如今想来,这十余年,你替我配药当是格外费心了,虽难以入口,却比之此副好多了。”

看顾流惜一脸心疼,略带祈求地看着自己,苏若君叹了口气:“怕了你了,只是这药还是要喝。这除了调理你经脉,还有是抑制你体内的血线蛊。”

她话一出,顾流惜脸色一变:“血线蛊,可是有碍?”

闻墨弦看了苏若君一眼,苏若君摇了摇头:“流惜莫急,我只是防患于未然,血线蛊钟爱阿墨的内息,她一旦过度运功,血线蛊所获取的也就越多,虽然如今没问题,长此以往却恐怕会有恙,所以我才配了药。”

顾流惜听了松了口气,脸色却依旧不好,这蛊虫在闻墨弦体内一日,她便一日没办法真正心安。

苏若君知她所想,轻声道:“等梦锦的事了了,我会去苗疆,蛊虫一事,苗疆历来很是擅长。而且我已然寻到了师傅的行踪,将你的事同他老人家说了,血线蛊我曾和师傅研究过,比之之前阿墨的症状,想来不会那般糟糕。”

闻墨弦眸子一亮:“宫伯伯在哪里,为何不让他归家一趟?”

“他的性子你不了解么?不过我同他说了你的状况,他很开心,想来年关之时,他会回来看你。”

闻墨弦点了点头,随后却是蹙了蹙眉:“可是苗疆一带并不太平,对于外人许多苗人都有些敌意,你医术虽好,可蛊毒防不胜防,大多阴毒。你若要去,待我处理完那些事,我亲自陪你去。”

苏若君摇了摇头:“阿墨,苗疆之人虽擅蛊毒,却也并不滥用蛊毒害人,只要不触碰到他们的禁忌,并无大碍。而且,对于蛊虫,自从遇到血线蛊一事,我便格外感兴趣,以往放不下你,如今却也是个好机会。更重要的是,阿墨,未来变数太大,我赌不起,流惜怕更是赌不起,你明白么?”

闻墨弦抿了抿嘴,苦笑道:“每次你都总能用各总理由说服我。”

苏若君笑了笑:“不是我说服你,是你明白,有些事,是我非做不可的。”

闻墨弦定定看着苏若君,认真道:“若君,你如今的人生中不再是只有我和宫伯伯了,无论你作何决定,希望你考虑肖姑娘,莫要再同以往那般,让自己陷入险境。”

听到她提及肖梦锦,苏若君眉眼微展,眸光也透着柔和,点了点头。

随后一道破空之声响起,一道黑影极速掠出直接截住了闪着寒光的飞镖。

闻墨弦眸光晃动,淡声道:“不用理会,东西给我看看。”

影卫停下步子,转身将绑在镖身上的字条递给闻墨弦。

伸手展开字条,闻墨弦嘴角含笑:“说曹操曹操就到,肖姑娘送来的。”

苏若君脸上喜色一闪而过,却在闻墨弦递给她时,才伸手接过。熟悉的清瘦字体,依旧带着她惯有的凌厉,让苏若君眸子越发柔和,隐隐透着股思念。抬头时已然一片淡然,只是声音有些开怀:“她已然去见过了她娘亲,那什么时候可以实施计划?”

“等见过她,得到她娘亲具体所在,便可以了。苏望来信,名剑山庄和冥幽教暗地里已然有所接触,而且冉清影在豫州,定然是想趁机将心昔阁打压下去,解决这边的事,我该回心昔阁了。”

苏若君点点头,看着纸条上的字迹,眼里有丝欢喜。

按照肖梦锦纸条上所言,三人稍微装扮一下,就去了约定的地点。

因着那日闻墨弦和顾流惜在青州逛过一遍,两人记性好,找肖梦锦说的那处客栈。进了店,同小二提了下,肖梦锦提前叮嘱了店小二,因此他径直将三人带到了二楼雅间。

虽说几人打扮都不同,可情形却很像当初在苏州的祥云客栈。三人进屋,站在窗前一身墨绿衣衫的肖梦锦,听到动静便转过了头,看到进来的人顿时怔住了,随即透着冷凝的琥珀色眸子顿时泛起涟漪,目光随即攫住了小厮打扮的人。

闻墨弦微微咳了声,温声道:“肖姑娘。”

肖梦锦收回目光同她和顾流惜打了招呼,随后又忍不住看着苏若君。

苏若君对她笑了笑,只是目光却在看到她有些凝滞的左手时顿了顿,眸子微沉,嘴里却不动声色道:“别傻站着,说正事吧。”

她说完很自然地走到了肖梦锦身边,素手轻轻拉上肖梦锦的左手,试探动作间,察觉到她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随后立刻松了手,沉声道:“你的左手怎么了?”语气有些凉,却带着丝急。

肖梦锦下意识看了眼闻墨弦两人,随后轻声道:“没事,之前受了点伤。”

苏若君没错过肖梦锦的动作,右手紧了紧,看见肖梦锦眼里有些不安,淡淡点了点头,转头道:“阿墨,商量正事吧。”随后绕过肖梦锦坐到了她右侧。

闻墨弦看着似乎松了口气,有似乎有些失落的肖梦锦,嘴角一抹淡笑一闪而过,跟顾流惜坐在对面,缓声道:“肖姑娘,你娘亲可安好?”

肖梦锦眼里有些忧虑,声音有些低:“脸色不好,还在病着。”她右手握成拳,紧紧蜷在身侧。

苏若君眼里有些心疼,不动声色地伸出手一点点掰开她自虐的手指,轻轻揉了揉她的掌心,将目光投到了闻墨弦身上。

闻墨弦略微沉吟:“你莫急,这次可能得知具体的线路图。”

肖梦锦身子微动,偏头看了看苏若君,轻轻捏了捏她的手,随后才点了点头:“因着那日的事,他对我似乎稍稍放低了戒心,因此我是从入口被蒙着眼睛走过去的,这是我绘的图。”

三人看着红色朱砂描绘的路线,因着看不见,肖梦锦只简单标出了左右走向,不过俱都表明了步数。顾流惜眸子一闪,笑了笑:“不出意外,这些已然够了。”

闻墨弦指着那标注入口的红点,疑惑道:“此处应该不是在红袖招,不然肖姑娘肯定能察觉出来。”

“不错,这并不是红袖招的入口,所谓狡兔三窟,她们自然不会只留一个入口。不过只要这处若是上次肖姑娘进入的入口,便可以了。”

“他们并没有改路线。”虽然心里好奇为何顾流惜如此笃定,可她们不说,她也体贴的未问太多。

苏若君微微看了顾流惜一眼,眸中若有所思,却也没说话。

闻墨弦想到之前苏若君的表现,微微笑了笑:“事不宜迟,明日我们便会去救人。你们两也许就未见,先叙叙吧,我和惜儿在外边喝茶,不用急,可以慢慢聊。”

!苏若君白了她一眼,肖梦锦脸色微赧,看着两人当真出去了,脸上有些薄红,随后却恢复了淡然。

苏若君听着耳边关门声,眸光微晃:“衣服脱了。”

肖梦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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