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流惜醒来时,身子依旧有些无力,迷糊中能感觉到自己在被人抱在怀里,混沌的知觉依然能感受到身后柔软馨香的身体,在一阵轻微的颠簸中摇摇晃晃,让困顿未消的她隐隐又开始昏昏欲睡。
闻墨弦察觉到她不适地动了动,低声道:“惜儿。”

耳边低柔轻唤,让顾流惜又清醒了一分,眉头轻蹙,勉强睁开了眼。此时已然日暮西山,金色余晖铺陈天地,几缕透着熏红的微光,透过未遮严实的车帘跃了进来,刺的她眼睛眯了眯。正觉不适间,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抚上她的双眸,微微拢着,替她掩去直射的光线。

被这一刺激,顾流惜头脑清醒了许多,眨了眨眼,看着眼前微暗的光线,以及那只漂亮修长的手,嘴角忍不住便挑了起来。

随后那只手顿了顿,接着指间微微拂过她嘴角的弧度,清雅的嗓音在耳边流淌:“惜儿很开心?”

嘴角弧度越发大,顾流惜伸出左手,将她遮在眼前的手轻轻拉了下来,握在手里犹如握了上好的软玉,细腻微凉,让她忍不住揉了揉,软声道:“嗯。”

闻墨弦看她懒懒地窝在她怀里,低头把玩她的手,这模样慵懒得跟猫儿似得,揉着些许余晖的眸子里,一片笑意融融。

看着她有些干燥的嘴唇,闻墨弦伸手拿了水囊,也未收回被顾流惜宝贝般握着的手,解了软塞,凑到她嘴边轻声道:“口渴了吧,喝些水。”

被她这般体贴照顾着,顾流惜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抿了几口水,白皙的双颊似乎也被那熏红的日光染了色。片刻后,她微微偏了头,看着闻墨弦:“我们这是去豫州么?”

闻墨弦低低应了声,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顾流惜觉得她有些奇怪,那感觉不同于往日的娴雅温柔,似乎有些灼热,看的她心跳都乱了。

闻墨弦没说话,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怀里的人。此时转头看着她的顾流惜,脸色微红,投进来的夕阳微光映在她漂亮的脸上,嘴角还沾着一些晶莹的水渍,此刻微微映着光辉,透着难以言喻的诱惑。那一开一阖的润泽唇瓣,更让她崩紧了弦,声音有些低哑:“嗯。”

这微哑的声音似乎透着股火热,让顾流惜觉得脸隐隐发烫,尤其对着闻墨弦的目光,刚喝了水的她,觉得又有些发干,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闻墨弦深吸了口气,低低道:“嗯,嘴角还有些水渍。”

顾流惜一愣,正要抬手去擦,闻墨弦却已然托着她的下颌,轻轻在她嘴角舔舐一下。一向身子寒凉的人,柔软的小舌却滚烫非常,这若即若离地亲吻激得顾流惜浑身一颤,左手终是松了闻墨弦的手,捏住了她的衣襟。

闻墨弦缓缓离开,眸光却依旧炙热,随后伸手小心握着顾流惜包扎好的右手,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她就这般盯着顾流惜,嘴角缓缓勾起,被遮掩了真容的脸此刻的笑容,却依旧美得不行,顾流惜禁不住她这般缓慢的磨折,低低嘟囔了句,随后贴了上去。

闻墨弦看着尽在咫尺的人,很快便回应起来,揽住顾流惜的腰肢,启唇让略显羞涩的人进来,随后极尽缠绵。这些时日她们虽然一直待在一处,可自从那次跟闻墨弦有了一次不算彻底的欢愉,两人便似乎克制了许多,这般热烈的亲昵也甚少。

此刻氛围正好,两人又禁欲许久,在顾流惜有些憋闷时偏开头时,才发觉两人已然抱着滚做一团了,衣襟也凌乱不堪。不过难得的是,这种时候,压在她身上的闻墨弦还不忘护着她的手。

然而在压抑地低喘之后,顾流惜看着仍在摇晃着前行的马车,顿时被雷劈了一般,脸色愣是红得发紫,连忍不住喘着的气都被她憋住了。

闻墨弦看她从愣神到羞涩到僵硬,也是愣了愣,看着她盯着马车窗口,顿时也反应过来,外面驾车的可是……

闻墨弦微微别过头,然后赶紧揽着顾流惜起了身,很是正经地理好了衣服,白皙的脸上带着方才还未褪去的潮红,隐隐有些情-欲的味道。耳根子也透着粉嫩的红,缓缓道:“今日都未曾用过饭,现下可是饿了?”

顾流惜目光游离,一直忍不住暼外面,她方才应该没发出什么声音吧?随后又是羞愤欲死,即使没发出声音,这么近,两人气息的变化,有内力在身的紫曦怎么会听不到!

思及至此,她也不回答闻墨弦的话,只是颇为幽怨地看她。闻墨弦原本也是窘迫,她再怎么厚脸皮,也只是对着顾流惜,方才她只是想浅尝则止,没料到有些出离控制了。摸了摸鼻子,复又软声道:“之前我让人给你熬了汤,想来你醒了能用了。虽然赶的急,我仍特地带着了,你喝点,再用些点心。”

顾流惜听得一愣,哪有人逃命还带着汤?她顺着闻墨弦的动作望去,这马车应该是廖月她们特地替闻墨弦准备的,马车里面除了软垫,另一边还放了一张方桌,似乎还能折叠,刚好能放些茶具。因着冬日严寒,闻墨弦又畏寒,竟然还配了个暖炉,外面配了铁罩子隔开,闻墨弦却是从旁边拎出一个小汤盅。

在顾流惜目瞪口呆时,又拿着小碗舀了汤,凑过来给她喂汤:“来,张嘴。”

顾流惜乖乖喝了,汤味浓郁醇香,却并不油腻,带着股鲜甜,微烫的热汤滑过味蕾,落入腹中,舒缓了有些饥饿的胃。

细细尝着汤,顾流惜看着认真给她喂汤的人,忍不住感慨道:“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富贵人家,这时候居然还能喝汤。”

她虽是感慨,眸子里却满是笑意,到把之前的羞窘忘了。

闻墨弦瞥了她一眼:“是不是觉得我骄奢淫逸,败家的很。”

顾流惜嘻嘻一笑:“才没有,不过你这般有钱,我却是个穷鬼……”随即她压了压嗓音“你嫁了我,我得想想怎么养活你,以免委屈了你。”

闻墨弦手一顿,抬眸直直看着她,脸上表情很是淡然,眸光深邃,看的顾流惜有些心虚,嘟囔道:“是你自己承认的。”

见闻墨弦依旧看着她,顾流惜没辙了,软声道:“好了,我嫁你还不成嘛?”

“成。”干净利落得应了,继续喂汤,顾流惜却哭笑不得。

两人腻腻歪歪喝了汤,马车也不急不缓进了兖州,一行人的装扮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夫人,寻了个客栈住下却也未引起让人注意。

进了房内,顾流惜透过窗户看到了外面那装扮的三人:“墨弦,你准备如何处理这些人。 ”

闻墨弦看了看窗外:“他们这些人在哪里关了许久,知晓的事情不少,况且心中对冥幽教和名剑山庄已然恨之入骨。虽说大多被人冒名顶替了,可只要帮他们重新掌控门派,不但可以破坏冉清影她们在江湖中隐藏的势力,同时可以成为日后对付他们的利刃。”

“你是不是已然准备好,要对付他们了?”顾流惜眼里有些忧虑,这一切似乎都超出她的情都要提前了么?当初准备了十四年的闻墨弦,如今提前动手,会不会出问题。

“不错,而且想必他们也等不及了。冉清影去豫州的心思,昭然若揭,这次红袖招暗室被袭,冉清影怕是更沉不住了。这次回去,豫州怕也要变天了。”

见顾流惜有些忧心,闻墨弦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担心?”

顾流惜点了点头:“我同你说过,上一世你是四年后才动手的,如今因着我的出现,似乎都变了,我怕……”

“我晓得,我若没信心不会轻易出手,你摸担心。我这次提前了四年,是因着我的身子比之前好了太多了,再加上有你指点,翻出了青州这事,我所准备的东西已然足够了。”她看着顾流惜,眼眸微扬:“最重要的是,我不会直接出手,落霞楼和冥幽教彻底决裂了,如果没了心昔阁的威胁,一直妄图掌控武林的名剑山庄和冥幽教,势必会再次产生矛盾。而且之前我便派人潜入冥幽教,调查蔺印天寻找纯钧和夺我爹的那两块血玉的目的,之前就隐约有了线索。只要弄清楚他的目的,我们便能占据主动地位。”

听了闻墨弦所言,知晓她有完全考虑,顾流惜也就稍微安了心,想起之前想要同闻墨弦讲的事,她忙道:“墨弦,你有没有想过,对付冥幽教,可以从他们的内部入手?”

闻墨弦一怔:“惜儿的意思?”

“蔺印天自己没有做教主,而是让冉清影顶替你的身份,说明什么?”

“你是说,冥幽教有人仍念着我爹?”

“不错,其实之前一直想告诉你,上一世你攻破冥幽教成功除去蔺印天,最大的助力,便是冥幽教有两位长老的临阵倒戈。”

闻墨弦眼神微闪,随后弯了弯嘴角:“可是大长老许世仁,三长老万春林?”

顾流惜一愣:“你同他们接触过?”

闻墨弦摇了摇头:“毕竟是爹曾经的部下,既然要对付他们,自然仔细查过,这两人同我爹感情最好,这十年来基本不问教中之事,也不大赞同冥幽教的动作,故而由此猜测。”

“不错,只是不知道如今是否会改变?”

“无事,既然上一世他们帮我,如今便依旧有可能,待我身份无需隐匿,我会找机会接触他们。”

“嗯。”顾流惜缓缓吐出一口气,随后颇为疑惑道:“可是那些人被关了这么多年,难道那时候蔺印天便准备对付名剑山庄了?”

闻墨弦眼神有些暗沉,语气嘲讽:“不过是分赃不均,由此生了嫌隙,小人之交,焉能长久,名剑山庄恐怕也未曾信任过他。”

“分赃不均,你是指?”

“冥幽教地处西域,当时苏家的家产基本都被萧衍所得,蔺印天不过得了一些金银珠宝,虽然当时看起来占了大便宜,可任谁也晓得,那些商户生意更能长久,萧衍得了那些,这些年早就敛了不少钱财。当然最主要的不是这个,据千机堂调查,当初孟闲庭运的那把剑,至今仍在名剑山庄。”

顾流惜恍然大悟,难怪当初冉清影一直同她讲苏家灭门的凶手是名剑山庄,怕是因着那一次都彼此明白,没了苏叶,对方就是称霸路上最大的阻碍。

只是如今令人困惑便是,蔺印天为何要寻那两把剑,如果一把是纯钧,另一把又是什么?从不曾现世的剑如何能和蔺印天扯上关系?还有那常允墓中,故意布下血线蛊,设置一把假剑的又是谁?

顾流惜阖着眸子揉了揉眉心,她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上一世蔺印天败得如此迅速,总觉得蹊跷?而且即使到了最后一刻,她也不知道冉清影有没有得到纯钧,她身上的血玉何时没得,她也记不得了。

对了,冉清影为何要去找师傅,是因着他剑圣的身份暴露了?可她却隐隐觉得不对,既然晓得师傅是剑圣,自然明白他不可能替冥幽教做事?

闻墨弦见她眉头越拧越紧,低声道:“惜儿,怎么了?”

顾流惜有些迷乱,也有些慌张:“我觉得我好像有些事情记不得了。”

闻墨弦眉头微皱:“莫急为何这般说?”

“我之前同你说的事几乎都是同你和冥幽教有关,我也一直以为当初师傅生气我为冉清影犯下如此大错,将我逐出师门了。可是方才我想起师傅,突然觉得不对劲。我只记得师傅将我逐出了师门,彼时师姐和师弟还活着。可我记忆中师姐和师弟最后都枉死了,可我突然发现我不记得他们……他们如此遭难的,他们……他们遇害,师傅不可能不理,可……我的记忆中……师傅再也未出现过。”她说地语无伦次,脸色也有些发白,越说她越觉得她遗忘了很多事情,冥幽教怎么灭的,她当时在哪?她如何知晓蔺印天死的,如何知晓冥幽教判乱的?对于冉清影的头号死敌心昔阁,她再怎么糊涂,也不至于了解的如此少!

随后她冷静下来,仔细思索,突然发现她最后知晓的事情,都是从冉清影嘴里得知的!但是她很确定她带着冉清影逃跑,被冉清影告知真相,再到闻墨弦身亡那一段却是亲身经历的!这,她之前回忆往事时,为何会忽略这么大的漏洞?

也就是说,她混乱的记忆是从名剑山庄的武林大会后开始的,直到她和冉清影被追,她才真正记住了最后的那些画面。

闻墨弦秀眉紧蹙,随后却是认真看着顾流惜:“惜儿,你别慌,那些都过去了。你的情况本就特殊,携前尘往事,出现记忆混乱也未可知。但如果不是外界因素,而是你当真记不得那一段,那么定然是那段日子出了很重要的事。”她伸手拂了拂她的脸颊,安抚她的情绪,缓声道:“但是,惜儿,你要记着那已然是以前的事了了,无论期间发生了什么事,都已然无碍,它还未发生,你明白么?”

顾流惜还是有些心急:“可是说不定是很重要的事,跟你有莫大关系。还有师傅,对,我不记得你的事,也不记得他的,定然同这些有关。我若记得了,你……你便不必……如此辛苦。”

“惜儿。”闻墨弦出声打断她的话,嗓音轻柔下来:“你知道么,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你什么都不记得,带着那些记忆对你而言太苦了。你不记得一点也不要紧,你要相信你媳妇很厉害,只要有你陪着,我一定能替爹娘报仇。那些不知道,遗忘的真相,虽然我没办法替你完整重现,但我亦可以陪你一同慢慢寻找,不管那些遗忘的有多重要,它都终将消散。而真正的事实,我和你一同去造就,好么?”

顾流惜呆呆看着她,原本因着陡然意识到真相而失措的眸子,逐渐平稳安静,最终恢复一片清明,隐隐有细碎光泽浮动,随后认真点了点头。

靠着温凉的怀抱,顾流惜眸光暗沉,此时她突然意识到,除了冉清影,蔺印天,萧衍,她的师傅也将是这场纠葛十几年恩怨中,不可或缺的人。师傅,欧煌,铸剑世家,天机门,珞珈十九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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