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胤懒得理她,拉着宁玥的手上了马车。
这是玄胤第一次坐宁玥的马车。

又矮又窄不说,还连个像样的榻都没有,茶具书桌一类的更是免谈,除了一张固定好的铺了软垫的凳子,什么设施都无。

更要命的是,玄胤嘭的一声撞到了脑袋。

玄胤揉着被撞痛的地方,嫌弃地皱起了小眉头:“什么破车?”

宁玥睨了他一眼:“嫌破就别上来。”

玄胤哼了哼:“你当爷想上来?还不是被你拽的?”

谁拽谁?这人睁眼说瞎话的能耐是不是太强了?

宁玥摇摇头,不理他了。

不过,玄胤很快发现了窄车的好处,那就是车身随便晃一下,她都会撞到他身上,这么一想,他忽然觉得这车其实还可以做得再小一些,小到她只能坐到他腿上才好。

宁玥瞥见了他唇角那抹诡异的笑,明白他又想歪了,当即往旁边挪了挪,尽量离他远些。

玄胤勾唇一笑,也往她那儿挪了挪,几乎将她挤得贴在门板上,她气得拿眼瞪他,他却拉过了她柔软的小手,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把玩了起来:“那个丑八怪又作妖啦?你没吃亏吧?”

宁玥先是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丑八怪”就是宁溪,噗哧笑了。老实讲,宁溪长得并不丑,而且随着年岁的增长,会越来越漂亮,二十五岁到三十岁是她容貌的峰值,足以一笑倾城、二笑倾国。反倒是自己这张娃娃脸,一直没什么改变,喜欢她的人,大概……都有些恋童癖吧。

“爷问你话呢,又走神!”玄胤把她指尖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咝——”

宁玥倒吸一口凉气,抽回手,瞪了他一眼道:“托王爷的福,臣女还有一口气在,但请王爷下次别再这么抬举臣女了,臣女无福消受!”

要不是他给她那么多金子,宁溪至于眼红得朝她下手么?也不晓得悄悄给她。

这一点,在玄胤给金子的时候就考虑过了,他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但谨慎起见,他天没亮便往这边赶了,谁料马宁溪竟如此沉不住气,一日功夫就耍起了幺蛾子,好在瞧马宁溪那副恨不得吃人的样子,应该是反被宁玥给整了。

不过,这样的冒险,他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我来解决马宁溪。”他沉沉地说。

宁玥看了他一眼,道:“不用,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见玄胤蓦地沉下了脸,又道,“当然,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不会客气的。”

玄胤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宁玥玩味儿地看着他,眉梢一挑,道:“说吧,为什么突然下聘,又突然高调地送了我十担黄金?”弄得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对她有多志在必得似的。

玄胤暗暗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司空朔那个大变态打起了你的主意?

以他对司空朔的了解,要么不说,说了就一定会做到。他提出让他从肉偿、平安符与宁玥之间选一样偿还他的人情,势必是认真的。

肉偿他肯定不干,平安符又下落不明,司空朔最容易下手的便是宁玥。为杜绝司空朔的念头,他才催促父王提起下了聘。至于黄金,那只是为了增加效果罢了。

他再次拉过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摸着道:“爷乐意,你管得着?”

宁玥看着他,眯了眯眼:“你骗我,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玄胤噎了一下,他掩饰得还算不错吧?怎么就被这小丫头给发现了?罢了罢了,她想知道,就告诉她吧,没必要为了这点秘密惹她不喜。

“就是司空朔那只老狐狸,上次在击鞠场救了我一次,后面因为一件事,他又帮了我一次。算下来,我欠了他两次人情,他便让我给他一样东西……”玄胤面色发黑地把司空朔的条件说了。

宁玥诧异地瞪大了眸子,司空朔没有龙阳之癖啊,居然叫玄胤肉偿,这应该只是一个玩笑吧!后面两样才是认真的,平安符与她。

照玄胤的说法,平安符的功效也就是压制他的功力罢了,司空朔要这样一个东西做什么?或者……平安符还有其它用处,只是玄胤并不知道?

这种猜测比较靠谱,宁玥暗暗记了下来。

那么她呢?她又有什么用?为何司空朔也将她列入了想要的行列?

她这辈子,好像没招惹司空朔吧?

疑惑一个接一个,宁玥的脑子乱糟糟的。直觉告诉她,真相,就在平安符的身上。

“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玄胤挑眉道:“找平安符咯!”

万一找不到呢?你会不会把我送出去?

这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事,就像司空朔一直很想要王府那个小女孩,王府一直不给,最后,还不是被宁溪弄到手了?

司空朔想要的东西,不管你给不给,他都有办法得到。

当务之急……是在司空朔失去耐心之前找到平安符!

“玄胤。”谈正事的时候,她总会不自觉地叫他名字,神色很是郑重,“你有没有想过,之所以一直找不到平安符,或许是因为……从一开始,寻找的方向就错了?”

玄胤瞳仁一缩:“你的意思是……”

宁玥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定定地望进他深邃如泊的眼眸道:“我的意思是,第一个告诉你平安符去了哪里的人……在撒谎。”

……

风和日丽,典雅别致的闺房内,小樱晃着小腿儿,在木桶里踢来踢去,溅起点点水花,偏她表情十分严肃,透出与这个年龄格格不入的沉稳,看上去,并不像在戏水。

别的孩子在这个年纪都爱在外头疯玩儿,她却总闷在屋里,王妃叫她也不去,说晒黑了就不好看了。王妃又怕一个人在屋里闷坏,买了几个同龄孩子陪她,她倒好,从不与那些人说话。

她吃东西也讲究,容易发胖的不吃、容易长痘的不吃、容易坏牙的也不吃。

穿衣服更讲究,从里衣到外衫,不允许有一丁点儿的线头,扣子花纹必须对称,贴身料子要薄。而且一天一换,绝不再穿第二次。整个王府,除了王妃的鞋屋,属她衣帽间最大,整整半排后罩房。

她穿过的衣裳还不赏给别人,宁可烧掉。

最奇特的是,她比她们这些大姑娘还懂保养,洗手要放花瓣,泡澡要用牛乳……

姿态也端的正,往屋里一坐,浑然一股贵气。不过,才五岁的孩子,成天端着,不累吗?

若硬说她喜欢什么玩具,应该就是她拿在手里的一块黑曜石了。

有一次她把黑曜石掉在了地上,她们捡起来给她,就发现那块石头冰凉冰凉的,仿佛怎么捂都捂不热一样。

“小樱!”

门外,突然传来玄胤的声音。

小樱把黑曜石放回小马甲的口袋,光着脚丫子,笑嘻嘻地跑了过去。

丫鬟们全都松了口气,只有跟四少爷在一块儿时,小姐才像个孩子。

玄胤把小樱抱了起来,看着她光溜溜的脚道:“又不穿鞋?说过多少次了,地上凉。”

小樱双手圈住他脖子,脸蛋埋进他颈窝,软软糯糯地道:“你给我穿。”

玄胤抱着她坐到床上,有丫鬟上前,递了毛巾与鞋袜,玄胤将她一双小脚擦干,又给她温柔地穿上鞋袜。

小樱开心地笑弯了眼睛。

玄胤却是神色一肃,问道:“小樱,我的平安符是不是还在你手里?你上次说把平安符丢掉了,其实丢的不是我的平安符对不对?”

小樱咬唇,垂下了眸子。

玄胤一瞧她这幅心虚的样子,哪里不知道自己说中了?心里那个火啊,真想把她吊起来打一顿,但看了她一眼之后还是堪堪忍住了,伸出手道:“把平安符给我。”

“不要。”她倔强地背过身子。

玄胤浓眉一蹙,语气沉了下来:“小樱,我要它是有用的,不要这么不乖!”

小樱的身子颤抖了几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凶我……呜呜……”

玄胤抓狂地揉了揉脑袋,隐忍住暴走的冲动,说道:“我没凶你,快把平安符给我,你喜欢黑曜石,我再给你买就是了,要多少有多少,一箱够不够?”

小樱一抽一抽地道:“我不要,我就喜欢这个。”

玄胤气急:“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犟了?快给我!”

“不给不给就不给。”小樱捏紧小马甲的口袋,整个人趴在了床上。

玄胤伸手去拿,小樱却张嘴,一把将黑曜石吞进了肚子……

……

却说玄胤离开之后,宁玥直接去了城郊的宝林轩。

宝林轩以卖珠宝首饰闻名,虽地势偏僻,但因良好的口碑而受到达官贵人的青睐,每天都有许多顾客,宁玥也是其中一个。不同的是,宁玥一般不在新货上架的初一、十五来,而是逢七的日子来,如初七、十七、二十七。

掌柜早早地在大堂候着这位金主了,尽管对方的马车看上去十分普通,衣着打扮也简单朴素,但架不住出手阔绰啊!每次都包下他们这儿最贵的房间,一选一下午,甭管给她上什么首饰,照单全收,从不讲价。

马车停在了宝林轩的门口,一名蓝衣白裙的少女踩着凳子走了下来。她身姿玲珑、五官精致,肌肤白里透红,还带着浅浅的婴儿肥,笑起来唇角两个若隐若现的梨涡,像从观音坐下走过来的童女一般,让人欣赏的同时,完全生不出一丝一毫的亵渎心思。

“姑娘,您来啦?”掌柜笑着将宁玥迎入了大堂,他曾旁敲侧击地问过对方姓氏,奈何对方总打马虎眼搪塞了过去,他便知道她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您看,今儿还是楼兰阁吗?”

宁玥点点头。

掌柜亲自沏了茶,就要送宁玥上楼,却突然,被一道娇滴滴的声音打断。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开着门不做生意呀?”

掌柜一听这声,眼神瞬间变了,唤来一名侍女陪宁玥上楼,自己,则去招呼那道声音的主人:“哟,什么风儿把您给吹来了?”

半路被丢下,宁玥有种不太爽的感觉,慢悠悠地转身,朝对方看了过去。

对方是一名年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个子不高,长得却很是清丽,鹅蛋脸,五官小巧,妆容精致,穿一身素白蝶戏水仙长裙,脚踩红色牛皮靴,与发髻上的红宝石珠钗交相呼应,衬得整个人精神爽利。

宁玥觉得自己应该认识她,只是时隔太久,没想起来她是谁,不过……当她看到她身边那名玉树临风的青年男子时,一下子就猜出她的身份了。

真是冤家路窄!

宁玥冷笑着走上楼,上次在定县她就没发够火儿,他们最好别来招惹她。

可偏有人不识趣,望着她的背影叫了一声“三妹妹。”

掌柜的一怔,三妹妹?这姑娘与陈公子是亲戚?

宁玥停住脚步,回头看向他,似笑非笑道:“我姐姐跟陈公子好像没什么关系了吧?别叫得太亲热,当心你身边这位误会!”

陈博的眼神里掠过一丝黯然,仿佛宁玥的话刺痛他的心了。

宁玥恶心得想吐,当初跟她大姐退亲时是一副什么样丑陋的嘴脸?这会子,怎么反倒像受伤了似的?装给谁看?

贾玉燕看出了他们之间的暗涌,再结合那声三妹妹,瞬间猜到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小丫头就是陈博前妻的妹妹,还是那个让陈博吃尽了苦头的三妹妹……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对掌柜说道:“把你们这儿最好的房间腾出来。”

宝林轩与别的首饰铺子不同,有钱的客人都是坐在厢房里慢慢挑选的,价格,当然比大堂里的贵上十倍不止。

掌柜挠挠头,看了宁玥一眼,对贾玉燕说道:“贾小姐,楼兰阁已经被订下了,不如小的给您安排茗香阁吧?”

贾玉燕冷冷一哼:“被谁定下了,你去告诉她,把房间让给我,我愿意出双倍的价格赔偿她的损失,还送她一套你们这儿的金饰。”

房间价格并不算高,双倍也就二百银子,但宝林轩的金饰贵呀,一整套下来,少说也得纹银千两。

掌柜想着那个姑娘平日里特别和善,应该是个好说话的,就走过去,笑着道:“姑娘,能不能……劳烦您换个房间?今儿是本店招呼不周,您看上什么,尽管挑,给您八折。”

宁玥却一点也不买他的帐,淡淡地牵了牵唇角道:“我不缺钱,不用你打折,也不用谁送我金饰,我就要楼兰阁。”

掌柜没料到这小姑娘看起来温顺,实际也是个倔的,难为情地说道:“姑娘,你就给行个方便,权当帮我一个忙……”

“帮你的忙?”宁玥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你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帮你?你都跟别人一块儿欺负到我头上了,我还要弯下腰让你们踩吗?明明是我先定的房间,怎么别人一来,就叫我让位?你看我年纪小,就觉得我好欺负是不是?”

门口渐渐走来一些围观的人,听了宁玥的话都觉得掌柜的不讲道理,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怎么能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坏了做生意的信誉呢?

掌柜的脸青一阵红一阵,他像是为了那点蝇头小利就自打脸面的人吗?他也不想啊!实在是如今的贾德妃太受圣宠了,贾玉燕作为贾德妃的亲妹子,他怎么得罪得起呢?

喉头滑动了一下,他又对宁玥说道:“姑娘,不是我欺负你,是……唉,其实这房间昨晚就被贾姑娘订下了,我忙晕,就忘记这一茬了。”

如果是贾玉燕先订的,宁玥还真不好继续霸着。

宁玥似是而非地笑了笑,道:“我进门的时候,里边半个客人都没有,掌柜你忙什么忙晕了?”

“呃……这……”掌柜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宁玥又道:“还有,她进门的时候,你十分意外地说‘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如果她真的预定了今天过来,你不会这么说的吧?”

掌柜哑口无言。

陈博早领教过宁玥的伶牙俐齿,此时依旧被狠狠地震惊了一把。马宁馨还总对她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三妹妹,又笨又爱生病,如今看来,马宁馨根本是在撒谎!

可恶,居然骗他!

贾玉燕也气得不轻,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好了,她面色冰冷地走到宁玥面前,宁玥站在楼梯上,她只能仰视,这让她心底的火气又浓了几分:“宝林轩被我包下了,识相的,就赶紧出去!”

说着,她从宽袖里拿出一叠厚厚的银票。

掌柜一数,妈呀,一千两!这还仅仅是包场费,买东西要另算的。原本被宁玥说得有些“良心发现”的他,又很快将心底的天枰倾向了贾玉燕。

宁玥淡淡一笑,银票算什么?姐给你金票!

宁玥扔了一张一千两的金票出去。

这会子,她突然有些庆幸自己没矫情地退掉玄胤的私房钱,她自己也算富足,但远不够与贾玉燕血拼。

贾玉燕见宁玥一出手就是一千两的金票,当即恼羞成怒地涨红了脸。这丫头疯了是不是?一千两黄金,买下宝林轩都够了,居然拿来跟她置气!

陈博想的却是,马家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早知如此,他当初把妞妞让给马家的时候,该多要点的!

宁玥扬起下巴:“掌柜的,把银票退给贾小姐吧,她好像包不起这个场。”

掌柜一见宁玥出手如此阔绰,约莫也猜到了对方来头不小,但还是提醒道:“姑娘,有些事,不是钱能解决的,她姐姐是德妃娘娘,你……你还是别得罪她了。”

这哪里是她得罪贾玉燕呢?分明是贾玉燕想给陈博找回场子,所以上赶着给她教训来了。信不信她就算跪下来给贾玉燕磕头,贾玉燕也还是不会放过她,只会狠狠地羞辱她。

宁玥微笑着地看向贾玉燕,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贾玉燕气得半死,她出门带了三万两银票,以为够多了,谁料一个回合就被宁玥秒成了渣!她扯了扯陈博的袖子。

陈博肉痛掏出了两千两金票。

宁玥嘲讽地笑了,当初给她大姐买一盒胭脂水粉都舍不得,为博小三的欢心居然一掷千金,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真是渣到肠子里去了!

贾玉燕满意一笑,扔到了桌上:“可以滚了吧!”

“贾玉燕,你男人好歹是钱堆里爬出来的,才给两千两?”宁玥毫不犹豫地丢出了一万两。

贾玉燕又给陈博使了个眼色。

陈博有些绷不住了,一万两黄金不是一笔小数目,他自己可以支配的私房钱并没有这么多,他只有货款,但那个……不能搭进去啊!

宁玥挑眉一笑:“你男人没钱了么?”

贾玉燕咬唇,瞪了陈博一眼,低声道:“你身上还有多少?”

陈博冷汗直冒地说道:“九万两金票。”怕贾玉燕真的一冲动将它们砸了下去,慌忙补充道,“这是货款,动了生意就断了,我的钱……都在定县,一时半会儿拿不来。”

贾玉燕原本听说那些是货款的时候,以为他自己没几个钱,有些后悔跟了他,听到最后一句得知他只是没带在身上,脸色才好看了些。不过就算赢不了这丫头,她也要对方狠狠地出一回血!贾玉燕眼神闪了闪,勾起唇角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说着,从陈博手里拿出了三万两。

宁玥想也没想地甩出了五万。

贾玉燕将最后六万也丢了出去。

此时,宁玥也只剩最后八万了,但要赢贾玉燕还是绰绰有余的。

“你决心真大呀……”宁玥笑了,少女的容貌,在阳光的照射下,说不定的灵动,“既如此,我就不跟你争了!”说着,走到掌柜身边,把自己的金票拿了回来。

贾玉燕和陈博当场傻眼。

宁玥淡淡地勾起唇瓣,傻子,真以为她会跟钱过不去?

就贾玉燕那点小九九,早被她看穿了,算计她?坑死你!

陈博这会子真是想死了,虽说他知道这一趟宝林轩之行会放点血出去,却不曾料到将十万两黄金的货款赔了进去……这简直是要他倾家荡产啊!他可不可以反悔?

宁玥笑了笑:“陈公子,你该不会是想要反悔吧?这钱是贾小姐给出去的,要回来的话……打的可是贾家的脸哦。”放着马宁馨那么好的女人不要,却跑来追这种没脑子的花瓶,不,贾玉燕连花瓶都算不上,比马宁馨的容貌差远了,气质也俗,然后还没脑子。娶这种女人,活该你倒霉。

贾玉燕也气得不轻,她不是心疼陈博的钱,而是恼怒自己被一个小她三岁的丫头片子给耍了,长这么大,她何曾吃过这种闷亏?她是来给陈博出口恶气的,结果反而害得陈博丢了钱财,她自己都觉得好没面子!

她冲上楼梯,与宁玥擦肩而过时,不着痕迹朝宁玥伸出了脚。

不得不说,她做的很快很隐蔽,换做别的姑娘,一定被她绊下去了,可惜这一次她选错了对象,结果就只有——

宁玥抬起脚,狠狠地踩上了她的脚趾。

贾玉燕痛得花容失色,一巴掌打向宁玥。

宁玥一躲,她扑了个空,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陈博跑过去,将她半抱到怀里道:“玉燕,玉燕你没事吧?”

贾玉燕疼得眼泪都冒了出来。

宁玥再没了逗留的心情,何况她原本来宝林轩就不是为了买首饰,现在时辰过了,想看的人应该已经看不到了。宁玥收好金票,不带丝毫拖沓地走出了宝林轩,然后她惊讶地发现,前一秒还在看好戏的路人,这会儿全都不知跑哪儿去了,就连掌柜,也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了。整条街道,一下子没了人烟。

街道尽头,传来悦耳的铜铃声。

宁玥循声望去,就见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气场强大地朝这边走来了。

最前面是十六名佩带着宝剑的大内侍卫,他们骑着骏马,马掌由特殊材质打造,踩在地上不发出任何声音。

他们身后,是一百一十二名衣着光鲜的宫女,按照赤橙黄绿青蓝紫的颜色,每色十六人。她们全都长得十分美丽,随便挑一个出来,都能把那些大家闺秀比到泥巴里去。

她们之后,是一顶垂着青色纱幔、由十六名太监抬着的黄金步撵。

步撵后方,跟着一百一十二模样俊秀的太监,也按照赤橙黄绿青蓝紫的颜色,每色十六人。

最末端与最前端一样,十六名大内侍卫。

整个仪仗的人数超过了了三百,比皇后的还多,更奇特的是,除了铜铃声,几乎听不到其他声响。那些人明明走在地上,你却感觉他们是踩在云上一样。

宁玥终于明白那些人为什么全都跑不见了,她现在也恨不得能立刻消失。

司空朔一般不响铜铃的,响了就说明他在睡觉,他不是一个容易安寝的人,十天半个月不合眼是常有的事,睡眠对他而言更像一种奢侈。在睡梦里,除了铜铃声,任何声音都会令他感到烦躁。而他烦躁起来,后果是很可怕的……

宁玥一只脚都跨过了门槛,另一只却怎么也不敢迈了,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偏某个不长脑子的东西,疯子一般地咆哮了起来:“伤了人就想跑?”

贾玉燕在气头上,根本没注意到周围的环境变了,陈博应该注意到了,所以在贾玉燕冲向宁玥时,他选择了沉默。

在生死面前,所谓情爱,所谓权势,全都一文不值。

贾玉燕张牙舞爪地扑向了宁玥。

宁玥暗暗叫苦,这没脑子的东西,自己找死不要紧,何苦带上她?

就在宁玥几乎要被贾玉燕扑出去的时候,一道白色身影,无声地飞来,将她抱进了怀里。

贾玉燕扑了个空,直愣愣地撞向了正打门口经过的步撵。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惹了一个什么样的麻烦,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可惜为时已晚。一名宫女轻飘飘地接住了她,又轻飘飘地将她放到了地上。宫女转身离去,脸上的表情自始至终没有变过,但贾玉燕睁大的眼睛却再也和不上了。

宁玥对贾玉燕没有同情,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一个心里不痛快就能对人痛下狠手的人,死在同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司空朔手里,也算因果循环了。

只是,她隐约觉得今儿这事有点怪,具体哪里怪,她又说不上来。

蓦地,她感觉头皮狠狠一凉,像是有两道冰冷的眸光落在了额上。

她浑身的血液,就在这一刻冻结了。

感受到她的异样,玄煜抱着她一转,将那两道目光挡在了身后。

直到仪仗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玄煜才松开了紧紧抱着她的手。

……

……

千禧院,宁溪的嗓子都哭哑了,大夫说蔺咏荷的右手彻底残废了,脸上的伤势也无恢复如初了,除此之外,她被冻得太厉害,下半身失去知觉,很有可能一辈子都下不了床了。

宁溪简直肝肠寸断。

在她身边,坐着一名身穿藏青色锦服的男子,天庭饱满、眉宇开阔,五官刚毅、眼神犀利,正是她同胞哥哥马光,字谨严。

马谨严狠狠地扇了宁溪一耳光:“都是你擅作主张,把娘害成了这样!”

宁溪从小到大就怕这个哥哥,马克卿虽说总不待见她,可也不会欺负她,哪像马谨严,稍微不顺他心,他就能打得她找不着北。

她捂住高高肿起的脸,轻轻抖了起来:“四哥,是宁玥,都是她捣的鬼。她知道我的计划,故意让娘穿上她的斗篷,还叫她的丫鬟陪着……我们就以为娘是她……”

马谨严的眸子里掠过了一丝暗涌,宁玥是他看着长大的,脾气臭了些,却并不是一个心肠歹毒之人,缘何大病一场后变了那么多?

宁溪见马谨严不说话,以为他不信,哭道:“四哥你相信我,真的是她害我的!她还要到老太太面前告发我……怎么办,四哥?这件事不可以让老太太知道的!”

“哼。”马谨严不屑地嗤了一声,“别听她胡扯,她又不在场,怎么告发你?如果她一定要告发你,就必须承认自己当晚也在现场。她见死不救,这个罪名……也不小!”

“可是……可是那几个丫鬟……”

“现在终于想起她们了?早干嘛去了?”马谨严淡淡地看了宁溪一眼,要不是她是他妹妹,凭她这股子蠢劲儿,他都想把她一巴掌拍死,他站起身,双目如炬道,“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你别再管了。”

当晚,老太太就抓到了殴打蔺咏荷的三个丫鬟,丫鬟们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但是坚称没有幕后主使,说蔺咏荷看不惯她们,想把她们卖到青楼去,她们这才起了报复心思。老太太又问玉婆子怎么死的,她们说不知道,兴许是自己跌进湖里淹死的。老太太不关心一个奴才的死,找到陷害蔺咏荷的真凶就够了。那三个丫鬟最终被乱棍打死了。

消息传到棠梨院时,宁玥既不感到惊讶,也不感到失望。

冬梅不高兴了:“凭什么呀?她干了那么多坏事儿,居然没被查出来!太便宜她了!”

宁玥不说话,摸了摸唇瓣,这里好像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她心情不错:“这可没便宜她,亲娘被自己弄成那样,自己却没受到应有的惩罚,她今后的每一天都会活在不安与愧疚当中了。”

“可是……”

“没有可是,给我盯紧马谨严。”以宁溪的智商,绝对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摆平危机,唯一的可能是马谨严出手了。她其实很想知道,前世掉进茅坑淹死的四哥,这辈子又能翻出什么样的浪来?

晚上,宁玥爬到马宁馨的床上,与她说了在宝林轩碰到的事,当然,省略了玄煜救自己的那一段。

马宁馨直呼解气:“……上回德妃娘娘回家省亲,他非得跑去庆贺,我就说他一个不入流的秀才,怎么能进那么高的府邸?敢情一早就与贾玉燕勾搭上了!对了,贾家会不会把贾玉燕的死算在你头上?”

“不会,他们只会算在司空朔的头上。贾德妃如今圣眷正浓,不知道会不会给老皇帝吹吹枕边风。”最好吹得老皇帝想弄死司空朔才好,这样,就不怕司空朔打她主意了。

马宁馨嘀咕道:“贾玉燕死了,陈博的金子没了,这回他想翻身怕是难了……”

其实宁玥想跟她聊聊司空朔,她觉得司空朔今天好像看见她了,但很明显,大姐关注的重点只有渣男和小三。

宁玥叹了口气,闭上眼睡了。

突然,马宁馨直起身子:“玥儿,我记得宝林轩的楼兰阁好像正对着玄家军的营地吧?玄家军是不是很威风?”

“嗯。”

威风、帅气、英俊、无与伦比。

……

宁溪开始整晚整晚地做噩梦,梦见她娘哭着说好疼、哭着问她为什么要害她;也梦境玄煜发现了真相,吵着要休掉她;还梦见宁玥对玄胤撒娇,让玄胤报复她,玄胤二话不说拿起铁棍,朝她身上打了下来……

她每天都被吓醒,醒来浑身都是冷汗。她的精神越来越差,到第三天的时候已经连床都下不来了。然后,她发起了高热,吃药不管用、针灸不管用、冰敷也不管用,她越烧越厉害,烧到后面,整个意识都模糊了,还出现了惊厥的现象。

老太太请了很多大夫都没辙,于是给司空流下了一个帖子。

司空流没有回应。

……

初十的上午,福寿院来了一位贵客,穿着深紫色褙子、藕荷色齐膝长袄,脚踩一双珍珠绣花鞋,鞋面儿用金线绣了茉莉;挽着一个利落的高髻,以一支碧玉簪子固定,面相慈祥,却又不失威仪,明明比老太太小上一轮,可往老太太身边儿一坐,气势却不弱半分。

老太太含笑的眸光扫过马宁馨、宁玥、宁婉与宁珍的脸:“快来给谭姑姑见礼。”

谭姑姑是宫里的七品顺人,当得起几位小主子的礼。

四人站起身,就要给她行礼。

她忙走过来,虚手一扶,笑盈盈地道:“好了好了,又不是外人,行什么大礼?这么水灵的姑娘,你们祖母舍得,我还舍不得!”视线在宁玥的脸上逗留片刻,“这是……三丫头?”

宁玥欠了欠身:“姑姑好。”

谭姑姑拉过她的手,嗔道:“宫里那位才是你们正经姑姑,老太太抬举我,你们可别乱了尊卑!”又依次与马宁馨、宁婉、宁珍打了招呼,“怎么不见二姑娘?”

还烧着呢,跟开水壶似的。老太太叹了口气,道:“感染了风寒,在屋里歇息。”

“风寒是不能出来吹风,多喝水。”谭姑姑坐回了老太太身边,寒暄几句后,把此次来意说了一遍,“这不是快元宵节了吗?皇上恩典,准娘娘的家眷入宫陪伴几天。”

谭姑姑口中的娘娘就是老太太的侄女儿,安国公最小的女儿,今年才二十出头,被封为贵妃。安国公府的千金们出嫁的出嫁,怀孕的怀孕,没有合适的人选,又不好浪费这么难得的机会,武贵妃便请了老太太的孙女儿。

老太太就问:“是只有咱们娘娘得了这个恩典吗?”

“还有皇后与贾德妃。”谭姑姑说道。

老太太沉吟片刻,说道:“按理说,娘娘的恩典,原不该推辞的,但这几个丫头从小没见过什么世面,恐在宫里冲撞了贵人,给娘娘添麻烦。”

谭姑姑拍了拍老太太的手,嗔道:“能冲撞谁?娘娘是再好不过的人,不必担心冲撞她,若说冲撞别人,就更不可能了。娘娘之上唯有帝后,不是我夸大,小主子们跟在娘娘身边儿,与公主是一个样儿的!”

老太太垂眸,捻了捻手中的佛珠,半晌,笑道:“既如此,就叨扰娘娘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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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幸福君的花花!

嘿嘿,大家猜我是谁~时常出来打酱油,这回正主来了,你们怕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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