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大牲口,怎么背上有两个大包?”
“刚才这个大牲口吃了路边的草。”

“大牲口进了咱们村,快去看看去了谁家。”

一群小孩子跟着大牲口一直往小梨村的深处走去,最后走到了许家的大门前。

中年妇人说话非常的温柔,叫开门之后,道:“奉我家主子之命,把骆驼送给你家淼淼小姐。”

“原来是林二妹,快请进。”乔伯满脸笑容接过骆驼的缰绳,把它栓在了门前的一株树杆碗口粗的梨树上,而后让小青守着骆驼,把中年妇人请进去。

许文、许佳干货都不吃了,跑出来瞧看骆驼,在村里一群孩子用羡慕的目光仰视中骑上了骆驼,发出极为欢悦的笑声。

许淼淼笑盈盈带着林二妹去了书房单独说话。

“忆云一切可好?”

“许小姐,我们主子还算不错,即将前往金城。”

“那我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很少了。”许淼淼轻叹一声,很想问那日在大镇客栈暗中看她的是不是李忆云,还是忍住没有问了。

“我们主子除了骆驼、茶叶,还有这三幅画都送给您。”林二妹解开背上带的包裹,里面有三个用彩线绑着的画卷。

许淼淼目光扫了一眼两个装着茶叶的小漆盒,就落在了三幅画卷上,伸手要去展开画卷看。

林二妹目光慈祥,凝视眼前的秀美善良睿智的少女,柔声道:“许小姐,我们主子特意嘱咐,三幅画卷上系着三种彩线,请您按着红、黄、绿的顺序,每隔十日打开一幅。”

“好。我现在不打开看了。”

“切记不要把打开的顺序弄错了,也不要提前打开。”

“好。红、黄、绿的顺序,我记下了。”许淼淼还想问问李忆云的现状,林二妹却是向她福了一福告辞要走,“你别这么急着走。我给忆云带些东西。”

林二妹便坐在书房里等待,以为许淼淼会去厨房做烧鸡之类的吃食,要等半个时辰以上,谁知很快许淼淼就返回,手里拿着一个崭新的半尺长宽高的方型榆木木盒。

“你们与忆云去的那地方,虽是富贵然而凶险也多。我有些药给你们备用。”许淼淼打开了木盒,共有三层,每层又分九个格。

林二妹见每个格里都装着一个瓷药瓶,药瓶上面还绑着写有药名药效的蝇头小字纸条,细致到不能再细致,很是动容的深深鞠躬道谢,双手接过木盒用布包严实背好。

许家人见林二妹走了,纷纷邀请她再来做客。

许南凑上前问李忆云的情况,被许淼淼用犀利的眼神瞪得退后两步。

谁知林二妹细声细语的跟许南道:“我们主子曾在梨林看过你练武,赞你有恒心,日后在武学上定能有一定的成就。”

许南眼睛精亮,“李小姐真的这样夸赞我了?”

“真的。我们主子有几次想跟你过过招。”林二妹见许南眉开眼笑,跟着笑道:“我们主子的武功不低。你可不能放松练武。以后若有缘,我们主子跟你比试。”

许南兴冲冲的道:“劳烦你给李小姐带个口信,我一定好好习武。”

许淼淼轻轻摇头,对这个傻侄子无话可说了。

林二妹走后,小梨村凡是在家的村民,无论男女老幼都跑到许家大门口瞧骆驼。

不要以为小梨村的村民孤陋寡闻,就算是永靖县城也有很多人没有见过骆驼。

许淼淼决定把骆驼养在马圈里面,跟追风做个伴。

邓红笑道:“爹,咱们家刚盖了马圈,幸好淼淼让盖的高,不然还得重新盖。”

许文、许佳为了给骆驼起名字又吵嘴,最后许淼淼决定,“今天是三月二十九——立夏。骆驼就叫立夏。”

“立夏这个名字好记也好听。”

一旁围着立夏里三圈外三圈的村里人也都觉得立夏这个名字好吃,还有人开起了几个以节气为名的村人的玩笑。

“冬至,快来瞧瞧你弟弟立夏。”

“春分,快去山上割草喂你弟弟立夏。”

赵冬至是个少年倒还好,赵春分都已经快五十岁了,还被人开玩笑。

一群人哈哈哈没大没小的倒是在许家大门口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

夜深人静,许淼淼坐在床边,把三个画卷拿出来看了又看,忍了忍还是没有解开彩线。

如此这般惦记担忧的过了十天,终于到了打开系着红色彩线画卷的时候。

大清早,许淼淼睁开眼就坐起来,把昨晚特意放在枕边的画卷拿起来,打开红色彩线。

一尺宽、近两尺高的绢画,上面竟是画着一具黑色的棺材,棺材里面躺着一个白衣胜雪的绝色少女。

少女长发披散没有梳鬟,也没有半点发饰,双眸紧闭,脸色惨白,嘴唇青白,显然是死人。

“忆云!”许淼淼又惊又慌,忍不住叫出声来,这画上棺材里的少女正是李忆云,顿时心痛异常,失声道:“忆云怎么给我画得是这样的画?”

许南正好要去梨花观练武从窗外路过,忙敲门问道:“姑,你怎么了?”

许淼淼抹了泪,用正常的语气答道:“没。没什么。我做了一个恶梦。”

许南仍是问道:“我听你叫李小姐的名字,你是不是梦到李小姐出事了?”

“我可能是说梦话。你去吧。”许淼淼望着画,这只是一幅无字画,还是李忆云本人画的,并不是真实的,不明白李忆云为何要画这样的画让她伤心悲痛。

门外没有动静了。

许淼淼心里有着深深的疑问,很想去打开系着黄色绳子的画卷,可是林二妹的嘱咐就在耳边响起:许小姐,切记不要把打开的顺序弄错了,也不要提前打开。

“忆云,你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现在你是生是死?”许淼淼泪水落在了画卷上。

一个时辰之后,许淼淼出现在了梨花观。

流云正在忙着建三清宝殿的事,被一堆的人围着。

许淼淼一时心急,在人堆外面高声道:“流云仙姑,您可曾知道忆云现在可好?”

“淼淼,李香主自从那晚本观出事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我与观主还惦记着她的消息。”流云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见许淼淼秀眉紧蹙,把她带到了偏僻的地方。

许淼淼缓缓道:“刚才我唐突了,不该当着那么多问忆云的事。”

流云目光柔和,微笑道:“没关系,那些人不是卖石头就是卖木头还有卖砖头,眼里只有银钱,根本不会在意你心里惦记的李香主。”

许淼淼问道:“你知道忆云现在如何?”

流云低声道:“说好并不好,说坏也不坏。”

许淼淼便道:“恕我愚笨,猜不出这是什么意思?”

流云伸手拍了拍许淼淼的肩膀,“你一句两句给你解释不清,你不如去县城打听一下,这几天应该已有她的消息。”

许淼淼满脑子李忆云的安危,被流云说的越发的担心。

一个中年的道姑急匆匆跑至,“师姐,观主请您立即过去商议大事。”

流云握了握许淼淼冰凉的小手,俯在她耳边小声道:“对于李香主来说,不破不立,破而后立,最终是好事。你不要多想。”

许淼淼得了这几句话,心情终究好了些,回村之后,就派了许南、老乌去县城里打探消息。

到得黄昏,主仆二人回来。许南失魂落魄。老乌连声叹气。

许淼淼见二人这幅模样,吓得连忙问道:“有忆云的消息了?”

许南目光呆滞,摇摇头失声道:“她没了。”

许淼淼问道:“忆云身子那般康健,还会武功,怎会如此年少就没了?”

老乌苦着脸道:“李小姐是个孤儿,天生命薄,患有异病,不能太疲惫,不能在人多的地方,静王妃就把她送到梨花观静养。”

许淼淼不停的摇头,喃喃道:“忆云的面相那么好,谁说她是天生命薄?”

老乌接着道:“李小姐前些天在观里差点被掳受了惊吓,静王妃就把她接回王府。谁知,李小姐刚进王府没几天就出事了。”

许淼淼失声问道:“她出了什么事?”

老乌长叹一声,“静王的两个儿子,一个刚没了原配,一个正室空缺。他们见李小姐生得太好看,都想娶她,竟是酒醉之后就在静王府里面打起来,一个当场被另一个打残废,还有几名侍卫被误杀了。”

许淼淼立即对静王的两个儿子心起恨意,怒道:“才有一个儿子被打成残废?哼,两个儿子都打死了才好!”

老乌见许淼淼满脸怒容,生怕她再气出个好歹,可是事情不说完不行,只有接着道:“李小姐正好在场,受到惊吓晕厥,当晚旧病发作就没了。”

许淼淼瞬间泪流满面。

许南哭道:“姑,李小姐已经下葬了,我们都没有见她最后一面。”

“静王的两个儿子?”许淼淼怒道:“静王到底有几个儿子?”

老乌解释道:“静王有十几个儿子,要娶李小姐的是嫡出的五儿子与庶出的七儿子。”

许淼淼咬牙切齿的骂道:“金城那么多美女,他们为什么偏偏要娶忆云?”

老乌低声道:“集福楼的酒客都说静王的两个儿子争娶李小姐,不是因为她的容貌,而是因为她是静王与静王妃的干女儿,认为娶了她就能继承王位。”

许淼淼气极冷笑几声,一字一句的道:“又是为了继承王位。”

老乌见许淼淼又哭又笑,忙道:“小姐,您千万别气坏了。李小姐已经去了,去时没有什么痛苦,没有陷入争夺王位的漩涡。”

许淼淼泣道:“忆云淡泊名利,与世无争,最是无欲之人,怎么能住进王府这样的地方,不如回到梨花观。如今她就这么没了。谁会真正的在意她没了。”

许南红着眼睛望着许淼淼。

许淼淼默默流泪回到卧房,把门关上,而后躺在床上,任由敲门也不吭声。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目光无意中看到了衣柜,突然间想到了那幅系着红线的画。

“忆云怎会预料自己会死,会躺进棺材?”许淼淼想到这里,下床冲出屋,在马圈找到了正在给追风喂青草的老乌,瞪眼问道:“忆云是哪天没的?”

老乌见许淼淼头发有些散乱,连忙低头,仍是十分恭敬的道:“小姐,小的在集福楼听衙门里来的酒客说李小姐是四、五天前没的。”

许淼淼心里升起一线希望之光。

老乌轻声道:“小姐,小的还听说李小姐已经被静王、静王妃以嫡亲女儿的身份葬了。”

“静王、王妃生前没有照顾好忆云,让她还未及笄就没了,死后就算给她追封公主也没有任何意义。”许淼淼摇着头出了马圈,浑身无力的走回卧房,中间家人跟她说话,也只是应了一声,不想说话也不想吃饭。

她一头倒在床上,闭目让心神冷静下来。

“我还有两幅画没打开。忆云让我隔十天打开一幅。我要是现在就把它们都打开了,忆云在天上会不会怪我?”

“我还是听忆云的话。”她把系着黄、绿线的画又放回原处。

次日,众人见许淼淼除了两个眼睛红肿之外,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淡然。

许佳抱着站在屋檐下不知瞧着天空何外的许淼淼的胳膊甩啊甩,撒娇道:“姑,跟我们一起骑立夏到河边玩吧。”

许文高声道:“姑,立夏比多多、追风还能吃。”

“好了。你们去玩。让你姑姑在家里好好歇一歇。”邓红额头上有留海,系上头巾把脸遮住,只露出两只明亮温柔的眼睛。去地里顺便把一双儿女带走。

许清林从书房里走出来,见爱打扮的女儿今个只是梳了一个长长的麻花辫子,发型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忍不住劝道:“淼淼,人各有命,你不要再为李小姐病逝的事伤心。”

许淼淼看了许清林一眼,数日前就在这个书房里面,两人还商量着怎么救李忆云,谁知老天不开眼,李忆云还是没了。

许清林没有见过李忆云,只是从儿孙的嘴里听说她的各种美好,长叹一声,幽幽道:“往往过于完美的人不会有好的命运。”

许淼淼问道:“爹,你感慨什么?”

“我认识一个女子,跟李小姐一样有倾城之姿,然而命运比之悲惨十倍百倍……”许清林伸手放在了摇井上面,眼里竟是有了些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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