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河对面这边,没有人听命过来保护他。
张启林平稳地坐在马上,搓着手中的血……他本是效忠于镇国公府的,可不是效忠于庸王的。昨日得知镇国公已经被宸王的人暗杀,他就已经动摇了追随庸王之心。只是因为事已至此,无可转圜,更何况毕竟是宸王的人暗杀了镇国公,他又岂能投敌?

可此时,自己的老婆孩子和老母亲都在宸王手里,庸王这边,又是这么个狠辣不讲情面的主儿,何去何从,是该好好考虑一下了。就算是宸王杀了镇国公,那又如何?

他只是家里面世代追随周家而已,又不是周家的家将、更不是周炎的孩子义子。周炎死了,他何必还跟着周家不放?更没有必要为周炎报仇。周炎死了,他再另寻可仰仗之人不就行了?至于家中祖训……难道家中组训还说了,他必须要置自己七旬老母之性命于不顾?百善孝为先,断没有这样的道理。

“张启林!还不快命你的人护驾!”庸王只和张福海还有他带来的一些府兵,对抗这些正在气头儿上的骁勇兵士们,已经相当吃力了。

但张启林听了这话,却还是坐在马上,不为所动。片刻之后,忽然举起手中佩剑,向河岸那边大喊道:“张家投降……恳请宸王殿下从轻发落……张家投降……张家投降……”

听得主帅这声音,张启林军队里的将士们,一时人心大乱。有一些饱受周家恩惠之人,大骂张启林忘恩负义狗都不如,但有一些更效忠于张启林的,已经有了后退之心。

一时,与宸王这边交手的将士们中,大骂之声、投降之声四起,混乱不堪。

正在混乱之时,在河对岸的后方,喊杀之声滔天而来!是宸王的援兵到了!

于海成回身见数百穿着三种一样衣服的人向这边冲杀过来,各个步履生风,脚步极快,为首三人几人更是直接御风而行一般,一看便是有些身手的江湖人士。忙将长刀举过头顶,大喊道:“我们已经投降……我们是宸王殿下的人……”

见于海成此举,于海成这边的将士们也都将兵器举过头顶,大喊道:“我们是宸王殿下的人……”

张启林则直接将佩剑举过头顶,向宸王的援兵冲了过去,大喊道:“巡防营管带张启林,已投靠宸王殿下……”

但却也只是跑到半路,让宸王的援兵看到他而已,随即,便冲向于海成的队伍中,和于海成站在一处。如果宸王的援兵以为他诈降,直接飞来一剑把他给杀了,岂不是太冤枉?

如此一来,河对岸这边,除了剩下的一些未冲到蒙水桥上的步兵营兵士之外,已经全部投靠宸王。更有甚者,季家的将士则直接要取庸王首级。

黄敬德见此,自然知道大势已去,最终的结果只能是个死!可是即便是死,他也要死在为国公报仇的路上,而不能像张启林一样恬不知耻地做叛徒!

庸王眼见不能抵挡季家和宸王的援兵这两边夹击,大喊道:“黄都尉……还不快快来护本王……步兵营将士,还不快来护驾,愣着作甚?”

这些步兵营兵士们,一心都是追随黄敬德、要为镇国公报仇的,哪里是效忠庸王的?没有黄敬德的命令,他们不可能出手保护庸王。因而听了庸王这一声大喊,只是看向黄敬德那边。

但此时,深陷敌中的黄敬德,只是拼了命地往前厮杀,根本就不顾后面的庸王。如此,步兵营的将士们岂能去管庸王这档子闲事?

宸王见此,心下诧异,心想这是为何?黄敬德是效忠周家不假,可此时,是后周家让他帮庸王,他为何要置庸王之性命于不顾?反而好像和他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宸亲王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直奔着河对岸而来。

但他本领平平,此时身上已经多出挂彩儿,且不乏重伤,却依旧这般毫无退缩之意地向前,明摆着是来送死,却眉头都不眨一下,的确是条汉子。此时,黄夫人的尸体还在蒙水上飘着呢,他却是一眼都不看。这条汉子,却也有些无情。

宸王扬声道:“黄都尉,如今于、张、季三方都已投降,且本王的援军已到,你的兵力已经折损过半,即便再顽抗下去,也是死路一条。不如你现在速速投降,本王可饶你和你两个儿子的性命,你看如何?”

“狗贼!今日我定要杀了你为国公报仇!纵然身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黄敬德挥舞着长刀向前方的兵士劈砍去,边大喊道。

“为国公报仇?”宸王嘀咕了句,“这是何意啊……”

他和周炎可没有什么直接的仇恨,不过就是朝堂争斗罢了。父皇扶持他让他牵制周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他和周炎本身,可没有什么深仇大恨。黄敬德此言,倒像是他杀了镇国公似的。

“咝……”宸王忽然想到,怎么对方的局势演变成如此不利的样子,却仍旧不见周炎和周家的人?为了保护自己儿孙的性命,不见周家的人还说得过去,可是不见周炎……这可完全不合情理。难道……周炎已经死了?

不管是不是,宸王高喊道:“本王和镇国公向来无深仇大恨,都只是朝堂争斗,各自身不由己罢了,从不涉及性命,也没什么两人之间的冲突……本王不明白黄都尉是何意!”

黄敬德大骂道:“狗贼,你休要巧舌如簧!你命人杀了镇国公,当我不知……”

宸王听此,便知镇国公已死,和靖王相视一眼,两人也都不知道到底是谁所为。

靖王道:“难不成是父皇让人暗中动的手脚?”

宸王摇摇头,道:“未可知啊……”

“黄都尉,不管你信不信,本王还是要将实情告知于你。镇国公并非本王所杀,本王还是从你口中才知道镇国公已死……黄大人,你莫要被有心之人所迷惑,事已至此,你们已经败了……你速速收手,方可救你两个儿子的的性命……”

听了宸王的话,黄敬德的确心里犯嘀咕。但大战之时,已经杀红了眼,却也没心思去细想了。

程大志回身请示宸王,不知道以宸王刚才的意思,是不是要对这两个孩子动手。

宸王摇摇头,道:“罢了,就是杀了这两个孩子,黄敬德也不会收手。黄敬德注定是输,且其他人都已投降,没必要再搭上两个孩子的性命。”

此时,两个孩子趴在河边,早就因自己母亲之死,再加上惊吓,哭得晕了过去。以黄敬德的年纪,都够当爷爷了,但却只有这么两个十几岁的孩子,老来得子,实属不易。

宸王看着那两个孩子……眸光却是阴沉的。最终,这两个孩子也活不成。

此时,蒙水对岸,庸王这边已经难以抵挡季家兵士的进攻。因为宸王说了庸王要抓活的,反而是宸王的援军两次从季家兵士的手中救下了庸王的性命。

因着狩猎自家家将不能带太多,京都城里和山下,又要有布排,所以此时庸王这边的人,不过数十人而已,何以和数百人的季家兵士、宸王援兵相抗衡?

宸王援军第三次就下庸王性命之时,便已经清除了庸王身边那些小喽啰的障碍,顺势捉拿了庸王。

两个霍家庄弟子用大刀困着庸王,楚千寻一路轻功飞来,直接点了庸王的穴道,让他动弹不得。回身对霍庄主笑道:“岳父,可要累着了您的弟子,再派两个来,直接将这位殿下死尸一样抬过去吧?给阿宸连襟看了,咱们霍家可是头一份儿的功劳哪!”

霍庄主“呵呵”一声朗笑,上前来,笑道:“这是大家伙儿的功劳,不过是我霍家庄的人刚巧儿抓住罢了,我岂敢独自居功啊?好啦,咱们可切莫光顾着玩笑,还是将人给殿下送去要紧。”

楚千寻一招手,带着霍家的四个弟子往蒙水桥上去。

身后杨景天和霍庄主笑道:“原以为要有一场恶战呢,结果不管是山下还是山上,都是这般顺利,倒是弄得我们好不尽兴。”

一路以来见宸王这谨慎妥当的谋略,霍庄主已经对这女婿好生赞许,入了蒙山后,又是这么顺利的光景,便是连掩饰也不想了。朗笑道:“还不是我那乖女婿筹谋得好?果然哪,江湖武夫,到底也比不上这朝中的谋算子。现下看来,小燕可是觅得良婿。即便只是个妾室,只要她自己愿意,和是此生有福啦!”

不然还能如何?女儿已经是宸王府的人了,他这边,该出手之时也出手了,该帮的也都尽力帮了,何必还要继续做恶人?不是让女儿为难么?

而且这一战,宸王这边赢了,十有**啊,日后这天下便是宸王的。君王之心莫可测,以后和宸王相处,即便再不情愿,也少不了要巴结些。

想他霍家世代傲骨,及至他这一代却和朝廷扯上了关系,实是有些对不起列祖列宗啊……但抛却一宗之主的身份,到底,他还是个父亲哪!做父亲的,哪有不为子女着想的道理?

更何况,终究还是朝廷之人为正统,江湖草莽,再怎么势力强大,却也只不过是平头百姓,没什么尊贵的身份,怎样也脱不去“草莽”二字。如今和朝廷扯上了关系,若为子孙后代着想,其实并非是一件坏事。

庸王被捉,所有打斗自然都停了。蒙水之上,此时已经满是浮尸。这番打斗下来,其实谁也没讨到好处。最终虽说是以宸王获胜、庸王被擒为告终,但双方的折损,却是各半。

宸王看着满河的浮尸,眸光沉痛。他们风国的好男儿,即便要战死,也该死在与敌国的较量中,而不是死在自己同僚的刀斧之下!如此乱世将起之时,他们这边,却这般自损兵力,实是让人心内痛哉!

大哥……你在筹谋这些之时,可想过你的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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