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那几个侍卫只是在偷偷地讲,如今阿砚这么一摔,他们顿时听到了动静,连忙过来拜见。
阿砚身份不一般,自家殿下是个吃醋的性子,谁也不敢碰阿砚一下子,没奈何,他们只好跪在那里,试探着道:“夫人,您,您没事吧?”

阿砚两腿无力地摔倒在那里,抬眼看了看几个侍卫,挣扎着爬起来,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想了想刚才那几个侍卫的对话,绷着脸,故意问道:“你们刚才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

那几个侍卫见她不悦,当下也是怕了,忙跪在那里道:“我等知错,还请夫人责罚。”

阿砚见他们竟然承认了,心里越发气恼:“你们,你们实在是胆大妄为!我这就去殿下那里,看他们如何责罚你们!”

也亏得她是个脸皮厚的,若是寻常姑娘,还不当场一头撞死在树上?

这王府里的侍卫们也实在是无法无天了,阿砚简直是不敢相信!

竟然敢妄议主子的房事?他们竟然去听壁角了?!

阿砚简直是……想揍死他们!

这几个侍卫见阿砚恼了,顿时越发怕了,忙磕头道:“这原本是我等不对,不该妄议库房之事,还请夫人恕罪,我等再也不敢了!”

库房?

阿砚一愣:“什么库房?”

侍卫们听阿砚竟然不知道,也是吃了一惊,当下面面相觑后,其中一个这才艰难地道:“就是地下室中群剑之事……”

该不会讲了不该讲的吧?

阿砚见他们吞吞吐吐的样子,顿时明了,当下故意道:“地下室群剑一事,本是决计不该对外讲的,这件事,我也特意和柴大管家说过,殿下更是严令不许再提,你们却在这里说得绘声绘色,若是被人听去了,那可是——”

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个回事,如今也不敢多讲,只是故意吓唬吓唬这几个侍卫。

侍卫们还真被他唬住了,当下忙道:“我等知错,我等往日也不敢讲的,只是恰好今日没有外人,再者昨晚之事实在是离奇。”

阿砚将双手背在后头,学着往日萧铎的架势,冷冷地道:“昨晚之事,具体怎么个离奇法,我倒是还不知,本来打算让柴大管家把你们都叫过去好生问问,如今既然恰好碰到你们,你们就详细说说吧。”

几个侍卫本已经被阿砚唬住了的,如今并不怀疑,便将昨晚库房中群剑乱舞的情景一一道来。

最后他们还道:“本来这群剑已经消停了十数日了,我等都以为从此没事了,谁曾想,昨晚忽然接连闹腾了三次,而且颇为激烈!”

阿砚微皱着眉头,仿佛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最后深思熟虑般地道:“先下去吧,这件事不可对外提起。”

几个侍卫见她仿佛不再追究,忙跪退了。

待到他们退下后,阿砚自己细想了下,便迈开步子,直接去找柴大管家了。

数日不见,柴大管家瘦得真犹如干柴一般了,整个看着是油尽灯枯的模样,皮包骨头,分外可怕。

阿砚纳闷地看着他:“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

柴大管家一边艰难地咳嗽着,一边道:“剑的事,你是知道了吧?”

阿砚点头,怀疑地看着他:“你素来是个狡猾的,断断不会让这种不小心走漏风声的事发生,那几个侍卫在那里胡说八道,是不是你故意安排的?”

其实就是引自己过来吧。

阿砚这一段时间也想过的,柴大管家这个人身份必然不一般,他知道的事情,远比自己知道的要多。

他也必然在自己往世的人生中参与过,甚至可能直接导致了自己世世惨死的悲剧。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柴大管家是什么人呢,他也是拥有七世的记忆,甚至每一世都能认出自己,他一直掌控者着自己和萧铎之间的一切?

阿砚想到这里,越发认真地打量起了这个干瘦的老头。

这么仔细一打量,忽然觉得,还真有些眼熟呢。

只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往世记忆中真得有这么个人啊,他到底是谁?

这个时候,柴大管家忽然呵呵笑了起来:“小姑娘,你也不用多想,我其实并没有害你的意思。”

阿砚听到这个,笑了下,回道:“可是我不信。”

会信才有鬼呢。

柴大管家越发笑了:“顾砚,我今日就和你说实话吧,你的事,我也是知道的。我是劝你,若想活着,很简单,赶紧离开我家殿下,能跑多远跑多远。”

阿砚默然不语,定定地望着他:“明人不说暗话,你以前害过我,害过我多少次?”

柴大管家冷笑:“什么叫我害你,分明是你自己作死!”

阿砚轻笑了下,叹口气:“第一次,为什么萧铎要杖毙凌秀宫的宫女太监,因为他心里有怨恨。如今的胡贵妃,正是昔日他的那位奶娘吧,他的奶娘是被凌秀宫的当家太监给杖毙的,是吧?”

柴大管家两眸骤然收缩,紧紧盯着阿砚。

阿砚从未有这么一刻,比如今更为清醒了。

她垂下眼眸,无奈地道:“身为凌秀宫大太监,你故意杖毙了萧铎身旁的奶娘,引起了他对凌秀宫中奴婢太监的仇恨,使得他在登基为帝后,杖毙了我们所有的人,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我。”

她停顿了下,又继续道:“至于第二世,我被没入奴籍,其实一直以来在那王府中活得还算平顺,可是偏生那一日,就在天子要来时,大管家非逼着我去湖边清理水草,这分明是要置我于死地。”

她歪头打量着他:“那位王府大管家,也是你吧?”

柴大管家闻言,冷笑一声,却是不否认,也不承认。

阿砚又继续道:“当想明白了这两世后,第三世,我也就想明白了。第三世,我为偏远之地小国公主,而你呢,你又该是谁呢?谁才能最恰当地害了我性命,却又能让我把仇恨引到萧铎身上呢?”

她皱着眉头,紧紧地盯着柴大管家:“我真得一时无法想起,你到底是谁?”

柴大管家咳嗽了几声,抬眼看她。

她陡然间浑身泛冷,后退了一步。

双手几乎都在颤抖。

她冷笑一声,喉咙里发堵,几乎发不出声音,不过她到底是用那变了调的声音道:“你……你是父王……”

柴大管家,在第三世,竟然是她的父王!

是了,只有她的父王,才能将她千里迢迢地送到萧铎身边,又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操控着一切,让她在未曾见到萧铎前就已经犯下弥天大错!

为什么萧铎恰好在那个时候远离燕京城而不能和她拜堂成亲?

柴大管家显然是看出了她的猜测,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连看都不想看她了。

阿砚没有再深究下去,她拧眉继续细想:“第四次,我坠马身亡了,我为什么会坠马身亡呢?我那匹马一向性情温和,是我用惯了的,没理由忽然发疯使我坠马身亡!”

这么一想,每一次的死竟然都是疑点重重!

想起往日那种种悲伤,阿砚咬牙道:“这一次我想不起来你应该是谁,但是你一定就潜伏我身旁,或许是个普通的马倌,或许是个什么管家,你操纵着我的一切,故意害得我坠马,让我恨萧铎,让我以为自己的死又是因萧铎而起,你让我把萧铎视作煞星,从此后再也不敢去到萧铎身旁!”

这个时候,柴大管家终于点了点头:“不错,你猜得差不多都是对的。”

阿砚攥紧了拳头,瞪着柴大管家,又继续猜想第五世:“第五次,我只知道有人杀了我,可是到底是谁,是你,还是萧铎?”

柴大管家在一阵剧烈而痛苦的咳嗽后,嘶哑的声音道:“你心里不是已经有了想法吗?还用猜吗?”

阿砚深吸口气,眯起眼睛,继续往后猜:“第六次,萧铎终于被我害死了,不过我自己也死了。这一次或许和你没有关系。可是我好奇,为什么这一次你让我接近了萧铎,为什么他会死在我的手中?”

柴大管家痛苦地闭着眼睛:“我无可奉告。”

阿砚想起这个,颇为费解:“难道说第六世,你根本没有出现?或者说你没有找到我们?”

她知道自己是无法从柴大管家这里找到答案的,她便放弃这一世,继续想第七世。

“第七次,我和他的交集便是在那山里,我救了他,抱着他,整整一夜。他第二天悄无声息地走了,走了后便放火烧山,活活把我烧死了!”

她疑惑地回想着这件事:“为什么他就那么走了?他是不是根本不知道,是我救了他!”

以前的她,只认为萧铎混账,萧铎恶劣,萧铎恩将仇报,萧铎要杀她。

可是经过了这么多时候,在她逐渐地了解萧铎认识萧铎,并且喜欢上这个萧铎后,她才明白,其实萧铎看上去残忍冷酷,但是他其实骨子里并没有别人以为的那么残忍。

至少他应该不会恩将仇报把那个抱了他整整一夜的自己活生生烧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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