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粥喝多了,阿砚看着比前几日略显丰润,并不会像生病那个时候骨瘦如柴了。甚至萧铎有时候仔细地去看,会觉得她脸颊上已经透出了粉泽。
修长的手指伸出手,轻轻捏一捏,弹软幼滑的触感,又是那个熟悉的阿砚了。

至少看上去是的。

萧铎其实是明白哪里有些不对劲的,可是他却无能为力。有时候阿砚睡着后,他会守在旁边,就那么呆呆地坐着,看她细长浓密的睫毛安静地垂下来,看她在睡梦中会微微拧起的眉。

他会情不自禁地抬起手,试图去帮她抚平那眉心的蹙起,可是伸到一半,他又收回来了。

其实从小到头,他很少对什么如此执着的。

现在的阿砚就像一块莹润易碎的美玉,他握在手里都要小心翼翼,不敢用力,唯恐一个不小心便碰坏了她。可是每每看着她,他心中又总是充满了渴望,希望更靠近她,希望能搂着她,把她揉进自己的血脉中。

那种渴望矛盾陌生,却又汹涌而来,让他甚至觉得自己都已经不是自己了。

他猛地站起来,呼吸急促地打量着阿砚安静的睡颜,良久后骤然转身,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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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巍雪山,耸然而立,远处的群峰层叠起伏,一眼望去,这重重雪峰仿佛海中波浪,连绵延续。

上方的天空清透湛蓝,为这覆盖了起伏山脉的皑皑白雪投射上了一层淡蓝的薄光。

萧铎黑发披肩,身着梅花纹纱白袍,袍角飞扬间洒脱俊逸,荡漾出波浪形弧度的梅花滚边仿佛是这雪地里怒放的绝艳红梅。

他的鹿皮长靴刚劲有力地踩踏在松软的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缓慢地拔出手中的宝剑,剑出鞘时,寒光四溢。

他开始在这雪地之中舞剑,一时之间风声呼啸,雪花飞扬,落叶纷崩,剑气凛冽,那剑光若游龙穿梭于群山之中,又如寒光闪电行走于天地之间,气势冲天。

有隐藏于疏木之中的寒鸟,骤然惊起,扑簌着翅膀仓皇欲逃,却不经意间为那凌厉剑气所伤,颓然落地。

萧铎墨发白衣,身姿挺拔,行动间若劲风拂过,白纱袍与这雪地浑然一色,飞扬不羁的长发飞舞,犹如这天地间挥洒出的一道苍劲淋漓的泼墨。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了,剑住了,他反手握长剑,犹如松柏一般挺拔而僵硬地立在那里。

握着剑的右手,指骨泛白。

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渗出,他抿紧略显干涩的薄唇,幽黑的眸子里是陌生的挣扎。

活了二十三年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这么纠结矛盾。那种汹涌而来的陌生渴望几乎吞噬了他。

唇边泛起一抹苦笑,他很清楚,自己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处置。

阿砚,阿砚,阿砚哪……

而就在此时,一个苍老的声音打破了这深山的宁静。

“九殿下。”

萧铎没有回头,疲惫地半合上眸子,淡声道:“说。”

“殿下,今日舞剑,你可觉得和往日有何不同?”

来人是柴火,被萧铎打发去了庄子里的柴大管家。

此时他一身深褐色粗布衣,头上戴着一顶毛毡帽,就仿佛从乡下来的村头一般。

萧铎听到柴火的话,抬起眼来,看远处起伏山脉。

深山无人迹,远处山脉尽头依稀仿佛有飞鸟掠过湛蓝辽阔的天空,在这天地相接的云海白雪之中留下一道划痕。

其实不用柴大管家说,他心知肚明。

现在的他,心烦气躁,求而不得,仿佛被闷头装在一个黑暗的布袋中,无论把一把长剑舞得如何凛冽尽致,也无法抒出心中的郁结。

当一个人无法平心静气的时候,他又怎么可能舞出原本气定神闲的绝世精妙剑招?

柴大管家见萧铎良久不言,终于长长叹了口气。

“殿下,听老奴一言吧。”

萧铎抿起唇来,拧眉不语。

柴大管家见此,踏前一步,苍老的声音殷殷劝道:“自古红颜多祸水,殿下本乃天家真龙,当志在天下,何必为了区区一个小女子而毁去一身志气?现如今殿下陷于儿女情长,心烦气躁,哪里像是往日的——”

谁知他这话还未曾说出口,萧铎便厉声打断了他的话:“闭嘴!”

柴大管家闻言,却是撩起袍子,就此跪在了雪地之中。

“殿下,那乡下姓顾的女子分明是个红粉骷髅,包藏祸心,前来迷惑殿下……”

萧铎却未曾等他说完,已经骤然回身,一把寒芒长剑带着凛冽杀气,只指向柴大管家的咽喉之处。

挺拔立于白雪之中,萧铎咬紧牙,一字字地道:“我不想听。”

柴大管家深邃苍老的眼眸望着那指向自己的剑尖,或许是因为用力过度的缘故,那剑尖在微微颤抖。

顺着剑尖,目光滑过那把寒光四溢的宝剑,柴大管家的视线落在了萧铎的手上。

剑乃兵器中君子,亦是权贵之配饰,握住绝世名剑的手,是一双保养良好、骨长如玉、骨节分明的手。

这样的一双手,曾经是冷漠无情,狂肆无忌的,天底下有什么能让曾经傲啸天地的他收敛起他的张扬呢?

柴大管家眼眸中泛起深深的担忧:“殿下,您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然而回应他的,是倏然收回的寒芒,以及萧铎绝尘而去的背影。

天地苍茫,白雪皑皑,那墨发白衣的背影却显得有几分沉郁和寂寞。

柴大管家跪在雪地之中,望着那背影,良久不曾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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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砚醒来的时候,猛然间便见萧铎正坐在自己床边,幽深的眸子就那么定定地望着自己,一眨也不眨地看着。

她微惊,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怎么了,她不是一只猫吗?为什么他要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谁知道她还没想明白呢,萧铎便忽然伸出臂膀,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狠狠地抱住。

他抱得太过用力,那力道仿佛要将她嵌入他的身体中。

阿砚大病一场后,本来就身体柔弱,如今又被这么箍着,不免疼痛。

不过考虑到他现在有些奇怪,她也没敢哼哼着抗议,只是小心地抬起眸子观察他。

他气息急促,下巴那里还流下了些许汗珠,胸膛起伏得厉害,竟难得透着些许热气。

这看起来是从外面做了些运动?

阿砚试探着伸出手来,去触碰他脸上的汗珠,那汗珠晶莹剔透地挂在如玉肌肤上,便是原本再该让人嫌弃,此时也看着动人了。

阿砚将那滴汗珠抹在手指头上,低下头细细地看。

他也是人啊,所以也会流汗。

萧铎黑幽的眸子里满是挣扎,他咬牙,低下头,看怀里的小姑娘就那么懵懂好奇地看着自己那滴汗珠,心尖最柔软的一处便仿佛被人轻轻撩弄着。

柴火说,红颜祸水。

柴火还说,她就是一个粉面骷髅。

其实他不是不信的。

他整个人已经被她弄得心乱如麻手脚无措,他知道自己再这么下去更会意志消沉行销骨毁,可是他没办法逃脱出来。

比如现在,她什么都没干啊,只是随手拈去他一滴汗珠,他却饥渴得恨不得将她吞下。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叫,猛然俯首下去,犹如鹰隼一般霸道狂猛地啄上了她的唇,毫不吝啬地吻上,不容拒绝地探入,贪婪地吸吻索取。

他怀中的阿砚实在是不知自己又怎么触动了他的渴望,无奈之下也不敢挣扎,只能在他怀里任凭他施为。反正这么长日子里,她也看出来了。他是信守承诺的人,曾经许诺她在她十五岁及笄之年前不会碰她,看样子便是真得不会碰她。

两个人这段日子以来一直同床共枕,他就那么搂着她睡。有时候连她都能感觉到他那无法抑制的渴望,可是他硬生生地压抑下来了。

他会起来去冲冷水,冲完冷水,又继续回来躺在那里搂着她睡。

所以阿砚连挣扎都没有,软绵绵地被任凭他搂着,被迫仰起脖子来承受他的索取。

她被他弄得呼吸艰难,气息紊乱,情不自禁地发出低低的嘤哼声。

那声音听在萧铎耳中,却是犹如天籁一般,勾魂夺命,几乎将他身体内潜伏了二十三年的火热就此点燃。

他的身体从万年寒冰化为了熊熊火焰,几乎将她融化在怀中。

她也差不多要化掉了,如同一滩豆腐,绵软幼滑地瘫在他胸膛上。

夏侯皎月本来是带领着两个侍女进来伺候阿砚用药的,谁知道一推门,却恰好见到此番情景。

她不免微惊,之前只知道萧铎出去往山里走了,走得急匆匆的,脸色也不好看,谁知道如今竟已经无声无息地回来了。

不但回来,还坐在床头。

床上并没有躺着阿砚,只有艳红的团花锦凌乱地被拨到了一旁。

而就在萧铎那有力的臂膀处,一袭柔亮黑发逶迤而下。若是再仔细看,又可以看到一个软绵绵环住萧铎劲瘦腰杆的纤细胳膊,正随着萧铎的动作而战栗颤动。

夏侯皎月和两位侍女见到此情此景,自然是脸色微变,大家相视一眼,慌忙退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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