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容泽一脸淡然的抬起头,温和的目光看着萧陌海那骤变的脸色,他微微点头正色的回道:“没错,太子妃没有怀孕,只是误食了假孕的药物而已。”
内堂里周太医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抚了抚自己那微长的胡须,有些疑虑顿解。

“怪不得,老臣把脉的时候总觉得奇怪。太子妃的脉象像小产之症但又不像。听国师这么一说老臣总算是明白了,听闻前朝之中曾流行这假孕之药,原以为道听途说,竟真的有此奇物。”

周太医一门心思都放在了这传闻中的假孕之物上,完全忘记了此事带来的后果。他似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的新奇,还啧啧称奇。

聂容泽轻撇了他一眼,眼神轻慢慢的扫了过去。却见萧陌海一脚朝着周太医踢了过去怒骂了句:“没用的东西,还不给朕滚。”

跪在地上的周太医猛的回神,匆忙提着自己的药箱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太子呢,太子在哪里?”萧陌海一声震怒,内堂里呼啦啦的人全部跪了下去,除了聂容泽和不远处心中上下打鼓的萧寒。

萧寒听见萧陌海的声音,匆忙跪下匍匐而进满脸惊恐的神色:“父皇,此事儿臣并不知晓,还望父皇明察啊。”

萧陌海满眼的厌恶,怒气冲冲的盯着跪在自己的面前的儿子,那隐在龙袍衣袖下的手不停的轻颤。

聂容泽睥睨而立看着那跪在地上的萧寒,只觉得有些无趣。这时候床榻上的太子妃醒了过来,方才迷糊中她早已听见了屋内众人的对话。她眨了眨眼看着站在她榻前的人,顿时惊醒了过来,挣扎着跪在地上。

“父皇,此事不关太子的事情。是儿臣,儿臣一心想为太子诞下龙裔,误信了郎中,吃了药物,本以为真的是有孕。谁知……儿臣该死,请父皇降罪。”上官毓秀还有些苍白的脸色低着头说着。

聂容泽将视线移了过来,看着那纤瘦的影子跪在床上,一头乌发散开与她的脸色对比鲜明。他眸光微微一敛,唇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来,太子妃倒是个聪明人。

“胡闹。”萧陌海怒斥一声,帝王的威严无形中显露。一干人等都低着头不敢触犯龙威,除去聂容泽一脸淡然的站在一旁视若无睹。

“太子妃行为失德,即日起打入太子府冷宫思过。太子,你也回你的太子府闭门思过去吧。”萧陌海阴沉的声音响起,萧寒是真的心中一寒,额上的冷汗直冒。

没想到他的计划还没有实施就被人破坏,究竟是谁?他心中愤恨,却也只能隐忍,幸亏那个女人懂得分寸没有将他供出去,否则他的太子之位真就难保了。

“多谢父皇开恩。”萧寒与上官毓秀俱是异口同声开口谢恩。

萧陌海一甩衣袖,怒气不止的转身离去。聂容泽清淡的眸光扫了他们两人一眼,随即随着那宫女太监后面也出了东宫。

东宫门外,一直在等候的萧音看着萧陌海那铁青的脸色,止住了想上前询问的冲动。她虽然是萧陌海的女儿,但因为自小与这个爹不亲近,她总是对他存着一些惧色。

萧音退了几步,与萧陌海避开。待萧陌海走远了,她才从石狮后面走了出来,正看见聂容泽从东宫中出来。

萧音疾步走了上去,脸上有些急切的表情。“国师,我皇嫂她怎么样了?”萧音满是担忧的询问。

聂容泽看着她,薄凉的目光在她身上轻轻移开,脸上是温润如初的笑意和温和:“公主不必担心,太子妃已无大碍。”

萧音松了一口气,又想到什么问他:“那皇嫂的孩子呢?我看见她流了好多了血,孩子可保住了?”她眉心轻拧,似是十分忧心这个问题。

聂容泽轻叹一声,正色回道:“太子妃并没有怀孕,她只是服用了假孕的药物所以有怀孕的征兆而已,你看见她流了血那是她葵水而至,并无大碍。”

萧音听后神色明显一怔,愣了片刻后她似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抬起头一双清幽的眼睛看着聂容泽,声音里还带着一丝疑问和轻颤:“国师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萧音言语中之意虽为言明,但聂容泽早已猜出她问的是什么。看她的目光不免深了些许,他没有开口回答,却听萧音的声音似是倾诉似是质问,她声音细柔偏又带着一丝伤感之色。

“我在松华行宫的时候曾读过前朝的典籍,里面有记载一种假孕之药。此药与桃仁相克,一遇桃仁便会引葵水至如同小产之症。国师你其实早就知道皇嫂是服用了假孕之药,所以才会让我……”

她欲言又止,低下了头。她怀中少女的心思为他做松花糕,原来他只是利用她揭开太子妃假孕之事。

那么他送她那朵荷花,也是假的!

“公主既然已经猜到,何须在多此一问。你说的没错,我是怀疑太子妃假孕才会借你的手试探。这件事也只有你做最合适,若太子妃真的是假孕,她必是想陷害宫里的人。公主今日这么做实则是救了别人一条性命。”

聂容泽选她,是因为她的身份不会被人怀疑。也是因为她天性纯良,他是利用了她,不可否认。

“公主如果怪罪本座,本座无话可说,任凭公主处置。”聂容泽双手交叠却是对着她行了一个歉礼。

萧音虽然心中清楚,但亲自听聂容泽这么说心还是如同掉进了冰窖一般的寒冷。果然嬷嬷说的没错,这深宫是吃人的地方,阴谋与算计早晚会让人迷失本性。

但她不后悔来了这里,更不后悔遇上他,即便他是利用她,她也甘之如饴。

“国师做的没有错,我没有怪你。国师能想到菁华,菁华心中很高兴。最起码这证明我在你心中不是个无用之人,只是菁华有一句话想问国师。”萧音抬头看着他素白色的衣袍在微风中轻扬。

他面容俊秀,一双深邃的眼眸如笼着层层雾色看不见底,却也能轻易让人在其中迷失方向。

他看上去总是那么温和进人,却也有一种疏离冷漠之感。他像云如雾抓不到却总想去触摸。

“公主请说。”聂容泽淡淡的声音无波无谰,一如他平静的眼神。

萧音抿了抿唇,低着头,一手轻绞着腰间的飘带,声音如幻飘进了聂容泽的耳中:“国师送我的那只荷花,可是真心?”

聂容泽眼波轻晃,感受有细细的微风在空气中散开,他徐徐的抬头看着萧音那垂下的羽睫,她一袭冰蓝色的衣裙被细风吹散和着她散下的发丝随风轻舞。

他轻叹一声,深眸凝了她半响,轻言道:“就算本座没有利用公主你,那只荷花本座也会为你采撷的。”

萧音的唇角荡开一抹清脆的笑容来,彷如冰山融化万物复苏,只因得了聂容泽这么一句话。“有国师这句话,菁华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萧音认真的说道。

聂容泽身形微怔,僵了一僵,他薄唇轻齿正欲开口,却见萧音轻笑着疾步跑开了。

东宫门前,只剩下聂容泽那一袭白袍无尘,眸若寒潭的看着萧音离去的影子。良久他轻叹一声,旋身离去。

东宫内,萧寒一脸阴寒的表情看着床榻上那有些轻颤脸色苍白的上官毓秀,清锐的声音里夹着阴冷之气:“究竟怎么回事?”

上官毓秀低着头,不敢去看他那双恶魔的双眸,喃喃道:“臣妾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臣妾只吃了菁华公主送来的糕点就变成这样了。”

她声音喏喏,似是极其委屈一般。

萧寒眸光一敛,看了看那还放在桌上的松花糕,走了过去。他拿起那糕点放在鼻尖轻嗅,脸色顿时一沉对着门外唤道:“朔安。”

一个身着侍卫服饰的男子走了进来,上官毓秀抬头不经意间迎上他那双狭长的眸子突地心中一震,这个身影好生熟悉。

朔安轻轻的一撇,目光从上官毓秀的身上略过,低着头。

“告诉秋相,事情败露。还有这松花糕一并给秋相送过去。”萧寒将糕点扔回盘中,一脸的嫌弃。

朔安点头,将东西收好,转身退了出去,关门前他的视线又落在了上官毓秀的身上。

自从他被秋公瑾调遣派去太子府后,他便注意到了这个女人。她的落寞,她的悲伤,她的痛苦和她的眼泪,他都看在眼中。

不知为何,那个女人总能吸引着他的视线,或是是他们有着同样的悲伤,又或许是他从上官毓秀的身上看见了自己。

来太子府的那段日子,他总是偷偷注视着她,有时候他看见太子那般折磨她,他会觉得心疼,竟生出想带她逃离这里的想法。

上官毓秀又扑捉到他的视线,她抬头的功夫,朔安已经将房门关上。她心下微微迟疑,在太子府的时候她就常看见他,她总感觉他的目光中带着特别的东西。

殷王府内,萧绝收到宫里的线报,唇角轻勾起一抹邪恶的笑来。他将那密折烧毁,便听外面传来常风的禀告声:“王爷,裘姑娘的侍女春儿求见。”

萧绝深眸一动,对着门外道:“让她进来。”

春儿推门走了进来,对着萧绝微微一福,也不敢抬头去看他,只是细诺的声音说道:“王爷,裘姑娘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和王爷你商量,让王爷你务必去一趟飘香院。”

萧绝剑眉一拧,精锐的眸光看着春儿。片刻后清冷的声音说道:“告诉香雪,本王稍后就过去。”

春儿一听这话心中大喜,来的时候裘香雪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让她去请萧绝过去,她深怕自己碰了钉子回去被裘香雪处罚。

春儿回到飘香院后将萧绝的话转述给了裘香雪,裘香雪听后大悦,随即又在春儿耳边低语了一番。

春儿微微一愣,小脸微微一皱,应了声是转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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