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爽、凉快,一身的酷热和疲惫都似乎随着水被带走了。胡可苹穿好衣服,绕过了战士们的洗浴场,倚坐在远处的一棵大树下。一边看着战士们在埋锅造饭,一边拈住拴在衣服上的一根长线,单手灵活地打着结。
苦练、勤练才是根本,作为一个狙击手,除了天分,更是要靠血汗来养成的。她的这种锻炼手指灵活性的方法,也是杨天风教授的,更加适合女性来用。

吴金锁在附近拾着柴,有意无意地不时瞟一眼胡可苹。他已经扛上了枪,还不算陈旧的汉阳造,是剿匪时缴获的,并且换上了军装。

可自认为很神气的他,还记得那晚胡可苹轻视的目光。此时,他很希望胡可苹能看到他,态度对他能有所改变。但他失望了,胡可苹的眼中没有别人,永远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周围的事物永远提不起她的兴趣。

“狙击队集合。”徐大眼不光眼睛大,嗓门也洪亮得很,他射击技术最好,人也沉稳,队长一职自然是非他莫属。

胡可苹起身,走向集合地点,身后的吴金锁怅然地低下了头。

一共十一个人,却是自己倾注心血最多,寄予希望最大的一支部队。这帮家伙练习射击和配发的子弹,想一想自己都心疼。杨天风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在胡可苹的脸上停留了一下,又挪开了。

尽管他知道苏联的女狙击手柳德米拉创造了击毙三百零九人的纪录,但胡可苹能否成为一名合格的女狙手,柔弱与刚强能够和谐统一吗?

胡可苹的眼中有常人少有的坚毅,沉稳坚韧的性格、聪慧和刻苦的精神。假以时日,或许使她会成长为一名合格的狙击手。她曾对自己说过:她迷恋于那安静后突然的爆发,迷恋于子弹无可阻挡的飞驰,迷恋于击中目标后那种战胜自我的喜悦。

杨天风很快地抛开了触人生情的感慨,大声地布置起来:“吃过饭后,我们将向那边进发,从那片树林开始,你们就要仔细观察地形地势,哪棵大树适合隐藏,哪个土包适合潜伏,哪块土地需要挖条濠沟,哪块山石能提供掩护,哪条又是撤离的最佳路线。战斗很快就要来临,你们或许会单独承担起最艰巨的任务。这一切的准备工作,都是为了更好的战斗,更好的生存,你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对待。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十一个人异口同声地答应道。

“现在要给你们配备助手,两人一组进行行动。”杨天风停顿了一下,说道:“时间有限,从部队中挑选人员,恐怕会和你们配合不好。我先挑出五个人担任主射手,再由这五个人自由选择观瞄手。徐大眼,徐小眼,赵老憨,马志强,姜海波,你们五个出列选人。”

徐大眼等人愣了一下,慢慢走了出来,转身面对着剩下的六个人,大眼瞪小眼,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胡可苹,出列。”杨天风伸手将胡可苹唤了过来,沉吟了一下,说道:“等再找到合适的女兵,配完组后,你再参加行动。”

“为什么非得是女兵?”胡可苹冷冷地问道。

为什么,这不是废话嘛,当然是为了方便,况且你的技术还不行。杨天风皱了皱眉,说道:“你入队时间晚,训练还嫌不足。而且,同样是女人,呆在一起更方便些。”

胡可苹垂下了眼帘,马上又抬眼盯着杨天风问道:“第一个理由我承认,第二个理由太牵强,如果没有女兵进入狙击队,我是不是就得一直等下去?”

杨天风眨了眨眼睛,笑道:“你要是不在意,我也不强求非得是女兵。等到狙击队再进新人,就和你配一组好了。”

胡可苹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我是否可以推荐人员?”

“当然可以。”杨天风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笑着说道:“有人才,我们没理由不要呀!”

胡可苹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杨天风很纳闷,搞不懂胡可苹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还是伯乐不成,又发现了狙击人才。

这时,徐大眼等人也找好了帮手,五组狙击手就算是暂时定下来了。杨天风见事情处置完毕,又交代了几句,便和大家一起去吃饭。

胡可苹只想早些能参加战斗,推荐人员参加狙击队不过是一时的气话,她哪有什么现成的人选。

开饭了,胡可苹独自走到一旁,端着饭盒,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填着,心情极为不好。

痛苦如此持久,像蜗牛充满耐心地移动;快乐如此短暂,像兔子的尾巴掠过秋天的草原。这是她最喜欢的诗句,心里也非常希望用无情的狙杀来冲淡心中的痛苦。

促使她参加狙击队的原因,是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听到了杨天风给狙击队授课时所讲的话:狙击手是战场上的幽灵,无声无息地,杀人于无形。没有人敢否认他们的存在,却也没有人知道他们藏身何处。

防不胜防,避无可避,狙击手的特定称谓总是暗含着黑暗中隐隐的杀机。狙击手应该冷血无情,面对死亡不动声色,即使对手的脑浆飞溅,即使战友甚至亲人在身边倒下……

是的,她渴望那种畅快淋漓的感觉,看着鬼子脑浆四溅,血肉横飞,那种复仇的快感,想一想,她就焦急得不能自已。

女人,为什么自己是个女人。所受的苦难,杨天风的保护性措施,都跟自己的性别有关系,难道战争真的让女人走开吗?

胡可苹想着想着,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或许是自己太心急了,事到如今也只有继续坚持下去了。

胡乱扒完最后一口饭,胡可苹走到溪边洗刷饭盒,突然看到从上游漂来一只大木碗,她好奇地趟着水捞了起来。

吴金锁连跑带颠地奔了过来,望着胡可苹,嘴唇翕动了两下,指了指她手中的大木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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