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衍望着对面的江红花,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林涵之终于一咬牙,用力把江红花背上的树枝给拔了出来。
鲜血犹如喷泉一般涌出,一下子就浸透了林涵之撕下来当绷带的衣服。江红花痛得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呻吟着想要挣扎,林涵之慌忙按住她。

“大家帮忙抓住她的手脚,不能让她乱动!”

他们从飞机上掉下来的时候猝不及防,身上几乎什么都没带,只有从不离身的匕首和手枪。夏均也不在,没法创造出无菌环境,林涵之没有办法,只能用手枪子弹里的火药生了一堆篝火,用火焰来灼烧江红花背上的伤口,多少起到一点消毒作用。

“啊!——”

火焰燎到伤口上,发出嗤的一声血肉烧焦的声响,江红花惨叫一声,再次痛昏了过去。

韩衍在一旁听得全身都是冷汗,脸色苍白得犹如幽灵一般,目光落在江红花身上,双手神经质地紧紧攥成拳头,几乎把掌心掐出血来。

几个人脱下自己身上最柔软的衣服撕成一条条,徐天成用金系异能做出一口铁锅,烧了一锅开水煮过那些布条,当做纱布和绷带。江红花背上的伤口被包扎了起来,众人用枯叶和干草给她搭了一张地铺,让她俯卧在上面,这期间她一直都处于昏迷状态,没有再醒过。

“徐哥,纱姐,你们去这附近找找看有没有什么食物,我来照看花姐。”

林涵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蹙眉望着江红花,脸色仍然很不好。等徐天成和叶纱走了,韩衍终于忍不住上去,沙哑着嗓子低声开了口。

“她……情况怎么样?”

林涵之摇摇头,眼眶泛红,声音已经有点哽咽。

“很严重的腹部贯穿伤,但我只能做到这样了……她现在内脏破裂,我也没法给她动手术;失血过多,也没有设备给她输血;一旦腹腔内感染发炎,也没有抗生素或者其他药物……我们手头什么都没有,现在就只能全靠她自己自愈,但是……”

最后一句话他梗在嗓子里说不出来。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她的生存率微乎其微。

这已经是算上她作为异能者的份了,要是普通人的话,连刚才拔出树枝的那一下都撑不过去。

韩衍作为少师会的会长,黑道上的腥风血雨没少见过,林涵之没有说出来的那句话,他一看江红花的伤势其实就也能明白。腹部从背后被贯穿,即便是立刻被送往大医院里抢救,也是很凶险的情况,更何况是在这缺医少药的荒郊野岭。

要是她……没有撑下来呢?

一股极其沉重而寒冷的感觉包围了他,犹如三伏天里一座巨大的冰山当头笼罩下来,压得他喘不上气,全身都像被冻住了一样,僵硬得无法动弹。

同舟小队里都是讲理的人,尽管江红花受重伤的直接原因就是他,也没有冲着他撒气,因为那是江红花自己的选择,怪罪不到他身上。然而,他还是感觉心脏像被什么猛烈地撕扯着,一阵阵从未感受过的强烈疼痛。

天快要黑下来的时候,徐天成和叶纱终于回来了。青岭里面本来有很多野生动物,但末世来临后绝大部分不是死亡就是丧尸化,还存活的植物也不多。他们找了半天,找到的能吃的东西就只有几只山雀和一些坚果。

这点东西还不够几个人塞牙缝的,林涵之用徐天成制造出来的金属锅简单地煮了一锅鸟肉汤,首先盛了一碗去端给江红花。她的胃部没有受伤,而且失血过多需要补充水分和盐分,这里又不能输液,也就只能喝点汤。

“我来吧。”在一边的韩衍伸手把金属碗接了过去,林涵之一愣,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随他去了。

韩衍端着那碗汤,一勺勺小心翼翼地吹凉,喂进江红花的嘴里。她这样安安静静双眼紧闭地躺着,没露出平时那副彪悍猥琐的样子时,其实还是很耐看的,五官虽然不算漂亮但也很端正。之前她每次所谓的失恋都要剪头发以示悲伤,所以一直顶着一头毛寸,但遇到韩衍之后头发已经留了好几个月,半长不长,终于有点女生的味道了。

夏然以前给江红花下的定义是,这世界上有三种人类,一种是男人,一种是女人,还有一种就是江红花。韩衍韩大少作为华夏最大的黑道军火集团老大,理想的梦中情人应该是艳冠群芳,风情万种,优雅高贵,性感撩人……总之,跟江红花这种生理性别为女而心理性别为抠脚大汉的人类,半点都沾不上边。

所以,他以前对江红花只有满肚子的恐惧感,恨不得躲她躲得越远越好。然而现在撇去了那种恐惧,看到她彪悍外表下更加深层也更加真实的另外一面时,他才发现,他也说不清对她到底是什么感觉。

心中无数种滋味纷繁杂呈,百转千回,但只有一个念头最为清晰和强烈:

活下去,不要死好么?

……

夏然和三千小队的一行人再往森林深处走了半天,等到登上一座山头时,远远地终于看到,对面山脚下出现了一片灰扑扑的低矮平房,土墙瓦顶,大约只有十几户人家的样子,应该就是丁司良的村子丁厝。

“穿过下面的山谷就到了。”

丁司良看见自己的村子,情绪似乎也不稳起来,那总是一片死水般阴郁的脸上终于有了波澜,显得有些急切,撒腿就快步往山下跑去。

三千小队也跟了上去。都说追山跑死马,虽然已经能够望见对面山上的村子,但下面的山谷少说也要走个大半夜,他们到达谷底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这周围方圆数百里都是密密麻麻的森林,虽说现在大多数树木都已经枯死,但光秃秃的树干还在,很少能看见空地。但在这片山谷中走了一段路之后,山道两边的树木就开始渐渐变少,横七竖八地折了一地,似乎是都是被什么巨大的东西撞断的。

而取而代之出现的,是一种巨大的黑褐色岩石,最大的足有一栋房屋那么高,最小的也是两个人都合抱不过来。岩石表面粗糙嶙峋,奇形怪状,而且越往前走就越多,到最后周围已经完全看不见草木了,全是这种林立的黑褐色巨石。

这些岩石的形状千奇百怪,七扭八歪,大多数还开着大大小小的空洞。山谷中夜风吹过,在岩石之间撞击回荡,发出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响,有的犹如哀哀哭泣,有的犹如尖声狂笑,有的犹如凄厉惨呼……四面八方地响起,就好像是从这大山深处,突然走进了新疆沙漠里的魔鬼城。

“这些破石头到底是哪来的?”曲千被那诡异的风声给弄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种森林里面不应该出现这么多的巨大岩石吧?”

的确,石林大多数是在喀斯特地貌区和风蚀地貌区出现,而青岭就是一片连绵的山脉,土质为粘重的红土,大块的石头都看不到,不太可能出现这么密集的岩石群。

程珺问丁司良:“这山谷里本来就有这片石林么?”

丁司良摇摇头:“我从小就一直住在这村子里,以前这片山谷里虽然树不多,但也没有这些岩石。”

夏然举起强光手电往周围照去,那些岩石周围到处都是被撞断和压倒的草木,好像这些岩石是滚到这里来的。但是现在已经是夜晚,天色太黑,又没有星星月亮,强光手电最多也只能照到百米左右的地方,更远处就是一片漆黑,看不到是什么情况。

难道这些岩石是从附近的山头上崩落下来的?但他们白天在山顶上看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山谷周围哪座山上有塌方的痕迹,而且塌方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规模。这里只有这些岩石,地面上没有泥沙之类,也不像是被山洪或者泥石流冲来的。

这片石林的面积似乎很大,三千小队在里面走了两个多小时,按道理来说都已经穿过半个山谷了,还是也没走出石林的范围。那些岩石每一块的形状都不一样,但又似乎根本分辩不清哪块是哪块,走得久看得多了,只感觉面前一片无穷无尽的怪石林立,把人的眼睛都看晕了。

“等等……”三千小队里的一个成员突然指着不远处的一块巨石开了口,声音里满是恐惧,“……我们刚刚进入这片石林的时候,是不是见过那块岩石?”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块岩石的特征尤其明显,上面开了三个黑漆漆的大洞,两小一大,远远望去像一个歪着脖子的巨大骷髅,尤其感觉狰狞可怖。他们走进这片石林不久时,的确见过这块岩石。

所有人背后的寒毛一下子竖起来了:他们走了两个半小时,竟然是在这石林里面绕了一个大圈子,又走回原点了?

难道说,他们是碰上了鬼打墙?

鬼打墙是一种真实存在的运动现象,就是人一直在一个圈子里原地打转,走不出去,但原理说穿了其实并不恐怖。一种情况是在空旷的地方,因为人的双腿必定会有一边比另一边短,所以在没有参照物或者闭着眼睛的条件下不断往前走,走出的就不是直线,而是一个大大的圆圈。

另一种情况就是在有密集标志物的地方,比如说森林,坟场之类,这些地方的标志物容易让人混淆,有时候会造成假象,给人错误的信息。人在其中觉得自己仍有方向感,但其实也已经迷路了,根据本能运动来走,也会走出一个圆圈。

这一片石林的情况就属于后者。三千小队出发的时候本来是有带着指南针的,但在途中掉落了,因为有丁司良作为向导,不用担心找不到路,他们也没太在意。然而,丁司良在这片诡异的石林中显然也没有办法,天上又看不到星星月亮,他们就失去了方向。

“不用担心。”曲千对众队员们说,“鬼打墙没有什么可怕的,我们先在这石林里面休息一夜,保存体力。等到明天早上天亮了,能够看清周围的时候,很容易就能走出去。”

他声音明朗表情沉定,在这个时候才一扫之前不靠谱的样子,真正表现出一个领队的风范来。

这石林透着一股阴森诡异的气息,再加上鬼哭狼嚎般的风声不绝于耳,实在不是一个适合过夜的地方。但鬼打墙的可怕之处,往往就是给人造成心理上的恐慌,在里面一直转圈一直转圈,直到精疲力竭而死。现在继续走下去自然不是明智的选择,众队员们再不情愿,也只能原地停下休息。

队员们靠在那些岩石下面没有风的地方,生起几堆篝火,草草弄了一点食物当晚饭吃。夏然就坐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底下,就着明亮的火光,她靠近了看才发现,这岩石虽然颜色深黑浓郁,但带了一点点的半透明,里面影影绰绰,模糊不清,似乎包裹着大量的什么东西。

“夏小姐。”曲千在对面热情洋溢地招呼她,“过来吃点东西吧?这可是我亲手为你烤的吐司片!”

“等等……”夏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从火堆里面拿出一根燃烧着的火把,往她身后的岩石上照去。岩石在火光的映照之下,质地显得更加通明透彻,可以依稀看清里面一段长长的影子。

那竟然是一截五指分明的人手手骨。

夏然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转过头,就看见对面的另一块岩石上面,睁开了一双血红诡异的巨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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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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