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下,这才发现不对劲。
顾五玖从我醒来开始,就没有离开过床边,他一直坐在那里,几次招我过去戴帕子,却都没有试图站起来过。

“怎么回事?!”

我跑到他面前,上下打量,却没见到什么异常,抓住他的胳膊,想要拉他起来,顾五玖却甩开我,将脸转到一边去了:“你这个蠢丫头…柯牧梓不是笨蛋,他去掉我背上的锁链,却依旧要提防我趁机逃走,或者在山庄大开杀戒,所以婚礼刚刚结束,他就让我喝下掺药的酒,从我进入洞房开始,腿上便越来越没力气…”

“那个卑鄙的家伙!枉我还以为他是什么正人君子!”

我气得破口大骂,在房间里直转圈:“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家伙口口声声称我为恩人,却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说到底他根本就不信任我啊!…”

这话说出口,我突然发现自己也没什么值得人家信任的,有点讪讪的挠了挠头: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救你出去!”

“别说梦话了。云顶山庄易守难攻,出庄大门重兵把守,就算是我行动自如,也很难全身而退,更不要说现在这样子…你是柯牧梓的恩人,想要出去一定非常容易,所以你自己离开吧,找你的幸福去,不用管我。”

顾五玖一直不愿看我,面对墙壁冷冰冰的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似乎能够理解他许多傲娇的行为——不愿看着我,是因为害怕自己流露出任何令我难以离弃的表情,也害怕别离;故意说些难听的话,是想让我坚定离开的决心,就像从前那样,两人大吵一架,然后不欢而散…

可现在很多情感发生了改变。

因为更加了解他,我不再像从前那样,认为这个男人即恶毒又势利,所以对他不再厌恶,同时因为他喜欢我,我却无法回应,总觉得心中充满愧疚…所以我根本不可能丢下他不管,就算他再不情愿,即便是要背要拖,我都得把他弄下山去!

心意已决,我便不再理会他,径自扯下充当室内帷幕的厚重粗布,四角打结,然后跪在地上用力翘起木屋铺设的软木地板!

“你在干什么?!别发疯了!…愚蠢总是要有个限度吧?!”

顾五玖恼火的看着我,他脸色苍白,紧紧攥着手里的大红帕子:“赶紧滚!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了!…”

“等我把你救出去,见与不见全听你的!”

我连头都没有回,指甲抠在破裂的地板上,被木屑扎得鲜血淋漓,但现在根本没有时间顾忌伤痛,因为之前跟江水约定的时间眼看就到了,赶不上的话,就真的逃不掉了!

于是,贺兰照的身体迸发出惊人的爆发力,我猛地挥手,硬生生从地上撕下半人高的木板,裹在厚重的粗布里,配合刚才打好的结节,能够在地上拖曳前进的担架便制作完成了!

“快上来!”

顾五玖神情惊诧的看着面前一切,我却没时间给他继续抗拒了,不由分说抓住他的手臂,使出一记类似背摔的招数,让他从我的背上翻滚过去,正好落在担架上:“这个东西在我的世界里,曾经于战争中救过很多伤兵的性命,所以今天一定也可以拯救你!”

我扭头吹熄了洞房蜡烛,让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中!

云顶山庄坐落在半山腰上,依山势而建,背靠悬崖,正面只有一座大门可供出入,因此防守严密,固若金汤。可正是对背面悬崖天险的过于倚重,此地反而成了守备最为松散的地方,反正没有什么脑洞大开的敌人,会从万丈悬崖上跳下来攻击山庄吧…但是对于想从庄子里逃出去的人,这里无疑是求生之门。

我将牵引布条勒在肩膀上,拖着顾五玖行走在墙根阴影里。

今晚为了庆祝我们的大婚,几乎整个山庄的人都集中在正堂吃喝玩乐,例行巡逻的卫兵数量减少,但却不能因此掉以轻心,毕竟我现在行动并不灵活,还带着个更加不灵活的拖油瓶。

“江水曾经也是奴隶,所以她能够找到专供奴隶出入的小门,这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

我喘着粗气,背上的鞭伤似乎渗出某种液体,将衣服粘在皮肤表面,疼痛中有种令人恶心的触感,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好打破我们之间令人窒息的沉默:

“但是那座小门有两名卫兵把守,没那么容易出去,所以我们只能在这里等待机会…”

顾五玖没有回答,他坐在担架上,两手抱着双臂,脸藏在黑夜的阴影中,看不清表情。我只好继续说道:“但是不用担心,江水已经计划好了,只要她开始实施,咱们就会找到突围的机会!”

我们俩藏在山庄后部一处正在建设的房屋后面,周围全是荒凉的木结构框架,不远处能够看到一点火把微弱的光芒,那里就是仅供奴隶出入的小门。

我屏息静气蹲在黑暗中等待着,感觉时间的流逝突然变得极为缓慢,仿佛过了快一个世纪那么久,突然就听山庄前部传来类似爆炸的轰响声!

正堂方向腾起火光与浓烟,在夜幕映衬下着实吓人,就听卫兵们纷纷发出吼叫传令声,大声叫喊着:“保护家主!保护家主!…”,便一窝蜂似的向着山庄前部跑去!

无足轻重的奴隶小门立刻失守了!

我喜出望外,全然不够周身疼痛,拖起担架没命似的就往门外跑!

江水这丫头果然可靠!我们原本商量着,只是让她放一把力所能及的小火,吸引卫兵关注即可,没想到她竟然制造了如此轰烈的状况,真不知道她是如何办到的!但拜状况所赐,想必慌乱之中,江水也能够顺利逃出山庄了吧!…

我拖着顾五玖夺门而出,迎面却是一股潮湿腥气的水汽袭来,冻得我一个激灵!

只见原本江水探查时看到的奴隶门外那条小溪,因为这两日山顶暴雪,水位突然疯涨,如今变成了一条难以跨越的怒涛河流,在夜幕中发出类似怒吼的咆哮,浑浊的波浪击打石块,瞬间粉碎,变成扑面而来的水汽,让人难以呼吸!

这可怎么办?!

眼看着生路被河流一刀两断,我彻底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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