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无聊的话,我随时都会走掉的。”
还跟以前一样,樱梅少主偶尔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我背靠在门上席地而坐,找到了个舒服的姿势,才缓缓开口道:

“这故事是说啊,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旅人,他希望能够周游列国,见识不同的东西,所以便踏上了旅途。当他穿行于森林的时候,遇见了妖怪变成的老婆婆,老婆婆说自己快要饿死了,想要吃掉他的一只手,于是旅人便笑着答应她了,再继续往前走,又遇见了许多妖怪,他们变出各种各样可怜的样子,向旅人讨要他剩下的手、脚、躯干…到最后,旅人只剩下了一颗头,这时候,有个妖怪变成了小姑娘,希望拿走他的眼睛,骗他说,要给自己的妈妈治病。当然啦,善良的旅人又笑着答应了,可他因此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所以妖怪临走的时候,说要送给他一件礼物,就将写着‘傻瓜’两个字的纸条,贴在了他的头上。可是这一次,旅人却哭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

顾五玖冷笑了一声,却并没有起身离开:“这蠢货都看不见了,还有什么好哭的呢?”

“可是他真的哭了啊。”

我深吸了一口气,缓解胸口憋闷的感觉:“不光是哭了,他还一遍一遍的说着‘谢谢你,谢谢你…’,一直到生命终结。因为在他看来,一路走来,虽然自己付出了所有,可是却没有人给过任何回报,只有拿走他眼睛的妖怪,给了他一张纸条,这就是让他感动到哭的地方…”

直到我说完,他都没有接话,两个人隔着一道门,就这样沉默了很久。

“严格说来,这个故事应该算是个笑话呢。”

我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松起来:“以前我讲给别人听的时候,有的人笑得直不起腰来,说幸亏这么蠢的人只存在于故事里,不然真的有点恐怖了…”

“曾经有人…给过你哪怕一张纸条吗?”

他突然声音低沉的问道。

我愣了下,心间紧闭已久的锁头松动了下,可还是被我强行压住,没有让那些丑陋不堪的怨念再次喷薄而出:“呵呵,开什么玩笑?因为你说了那些抱怨的话,我才想起来这个关于旅人的故事而已,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发誓不碰感情的人,一世都不会有人能够伤害我的!…”

柴房的门“呼”的一声被拉开了,靠坐在门板上的我躲避不及,仰面躺倒在地!

顾五玖低头看着我,皎洁的月亮就在他头顶一旁,为那倾世容颜镀了层银色的光边,即便背光,他那双星辰般的眸子依旧明亮,里面充满了复杂的感情,我看不懂,却难以回避。

忽然觉得月光有些刺眼,我忍不住抬起手来捂住眼睛。

靠近地面的耳朵,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走远,最终,消失在了后院中…

经过了柴房禁闭事件之后,顾五玖似乎不再执着于让我成为他的寝奴,而是将我交给了江水管理,也就是在蕊珠阁里做做帮佣的杂务。

我终于恢复了“东山”的老本行,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劈柴烧火,还要为江水她们那些等级较高的仆人准备早餐,之后就是打扫院落、洗刷马桶之类的脏活,至于客房的话,像我这种奴隶是绝对不能踏进半步的,不然一定会被打个半死。

顾五玖身边的执事每天都会来转一圈,看看我的近况,似乎他在等待我受不了辛苦,主动去求他似的。

真是笑话,跟鸠大人相比,蕊珠阁的杂活根本不在话下!

至少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毒打我,也不会没饭吃、与狗同窝,还有要好的江水经常过来陪我聊天,给我带好吃的东西,这种日子,就算是要我干到老死,也没什么不好的…更何况,我还可以借着给仆人们做饭的机会,以解心头之好,简直就是天堂啊!

每次想到这里,我都不禁会苦笑,不知道什么时候,所谓的三观已经碎成渣了吧…

“东山!东山!你在吗?!”

这天,我正在伙房里面研究如何做酵母,江水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一头大汗却脸色发白,哆嗦着嘴唇大声问道:“你又闯什么祸了?!这下可好了!家主都饶不了你啦!”

我愣了下,认认真真想了想:“没有吧…我这两天一直都在后院,连前面都没去过呢。出什么事了?”

“有个预定了襕之轩的客人,竟然点名要你去伺候!前院的姐姐们解释了半天,人家却丝毫不买账,非要见你不可!快告诉我你到底干了什么,是客人上门寻仇来了吗?!”

“咦?这个…真的没有…是哪里来的人?男的女的?长的扁的啊?”

“别说废话啦,赶紧稍微收拾下!那可是襕之轩的客人,你我加起来都抵不了人家一个小手指头呢!”

江水急匆匆的拽着我就跑,一边跑,一边还不忘记扯下我脏兮兮的围裙,帮我整理着头上的乱发,再将衣服上的灰尘掸了掸。

就算我初来乍到,也还是知道襕之轩在蕊珠阁的地位——这间独院是整座宅第最为豪华雅致、级别最高的地方,位置隐蔽幽静,向来只招待皇亲国戚和极为高贵的大贵族,而且只有熟客才有资格预订,即便如此,据说提前半年都不一定能够订到…

而我,作为一个区区奴隶,现在就站在这座了不起的院落中。

占地广袤的庭院中有一汪碧池,中岛建亭,以桥相通,道路环池而建,开渠流水形成石泉、小溪和浅滩,一道清澈的溪流直至卧房阶下,两侧书楼、琴亭俱全,整座院子独树一帜,即华贵铺陈,又不失风雅之气。

一条木造长廊通往室内,我有些局促的赤脚走在上面,前面带路的是个身穿红衣的俊俏少年。

“大人,人带到了。”

走到尽头的厢房门口,少年轻声细语的询问着。

只见雕花镂空的木门缓缓打开,从里面鱼贯而出五六个模样俊美的少年、少女,他们俱都衣冠不整,低声说笑着,从我身边旁若无人的走掉了。

我呆呆的看着他们远去,再回头,见门还开着,方才意识到这是要自己进去的意思。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啦…”

有点忐忑不安的,我轻手轻脚走进门里。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