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夜晚总有些闷热,风吹在身上都是暖烘烘的。住院部楼下的花园里一前一后走着两个人影。路灯隐在树下,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时长时短。
花石小道的两边种着一些月季,夜风中暗香浮动,看着夜色中招摇的花朵,艾米突然想起了去年秦朗住院的时侯,大概也是这个时侯,医院的楼下也种着这样的花,她扶着秦朗在花园里散步,那时侯,虽然知道即将分离,俩个人却是难舍难分,彼此的眼里只有对方,千方百计想抓住最后的一点幸福,而现在,一样的花,一样的人,一样站在医院里,她却只觉得苦涩。

她停步脚步,声音很平静:“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秦朗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烟来点上,吸了一口才说,“你是不是舍不得徐智卓?不想跟他分开?”

艾米一愣,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这句,本能的摇头:“我没有。”

“不要骗我了,”男人缓缓的吐了口烟出来,“你答应过我不再让他碰你,但是你没做到。”

艾米以为他是说徐智卓替她擦泪的事,一时也不好说什么,她是没躲开,而且连躲的意思都没有。难怪他会生气,但众目睽睽下她实在是不好躲开,也并非出自本意,他应该要理解啊,而且他在那之前就已经在生气了,不是吗?

秦朗见她默认,也沉默着,仰头看着天空发呆。深紫的天幕上浮着一层淡淡的白光,倒显得月亮黯然无光,星子也是东一颗西一棵,无精打采,散散的落着,象谁不小心掉了几颗银钉在上面。

半响,秦朗把烟头扔在脚下踩灭,平静的说:“艾米,或许是我错了,我以为时间不会改变什么,但有些东西变了就是变了,是我强求了。徐智卓确实是个可以托附终生的人,你跟着他比跟我好,我祝福你们。”

说完,他快快的转身而去。留下艾米愣在原地,她根本什么都没说,他就判了她死刑!这样的爱情不要也罢!这次她是真的以为只要迈过了所有的沟沟坎坎,她就能迎来幸福,是她一辈子的幸福。她想过很多要面对的困难,或许事情不会那么容易解决,但她从来没想到问题会出在他们自已身上。幸福来得太突然,果然只是一场虚幻!

艾米想哭却哭不出来,也是怪了,这一天她的眼眶都没怎么干过,怎么这时反而哭不出来了呢?

拖着疲倦的身子,她慢慢的往回走,她以为自已会很难过,但是没有,倒象是一口气憋得太久,突然间松了,整个人都舒服了,除了阳阳的病,她现在什么都不想。

回到病房,小水正坐在床边守着,见她回来,并没问什么,只说:“阳阳一直都没有烧呢,睡得很好。”

艾米点点头,走过去,摸了摸孩子的额头,说:“小水,你去睡吧,我就睡这里了。”

小水应了一声,起身走到陪床边,迟疑了一下,说:“艾小姐,少爷刚才来过了,呆了一会又走了。”

艾米并不意外,他肯定要来看看才安心,就算和她没有关系了,阳阳毕竟还是他亲生儿子。岂有不担心之理。

艾米爬到床上,怕阳阳太热,不敢挨着他,趴在床沿一点点的地方睡着。她不敢睡沉了,时不时就伸手摸一下孩子,摸了几次,孩子的额头还是正常体温,她才安了心,慢慢的睡去。迷迷糊糊间好象做了个梦,梦见秦朗来了,站在床边看孩子,她问他:“你怎么来了?”

他说:“我来看看孩子。”

他背着光,微微弯着腰,整个脸都隐在暗处,让她看不真切,她说:“孩子没烧了。”

他嗯了一声,再没说话,艾米便慢慢闭上眼睛再睡。

再醒来的时侯,是小水推她,说阳阳又烧起来了,她一惊,手摸上去,果然是烫的,阳阳大概又不舒服了,哼哼叽叽的吵着,艾米便怪自已睡得太沉,孩子吵了都没听到,赶紧叫小水拿温度计来量。果然又是三十九度九,她的心又悬起来,拿了退烧的药在小水的配合下,终于是灌进了阳阳的嘴里。

孩子被灌了药,哭闹得更加厉害了,艾米只好抱着他在房里走来走去。总算哄得他不哭了,却又咳起来,咳得很凶,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哇”一下吐出来,艾米吓坏了,声音都带了哭腔,“阳阳乖,乖乖,是不是难受了?小水,快去找徐医生来。”

仿佛和她心灵相通似的。话音刚落,徐智卓就推门进来,艾米象看到了大救星一样,抱着孩子眼泪汪汪的叫:“智卓,你快来看看,阳阳吐了,吐了好多东西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你别急。”徐智卓温声安抚她,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又听了听肺部,问:“他刚才是不是咳嗽了?”

“咳了,咳得很厉害!”艾米抱着阳阳坐下来,和小水一起把孩子吐脏的衣服换下来。

“没事,你放心,他是因为咳得太厉害而引起的呕吐。肺炎咳嗽伴有呕吐都是正常的症状,你别担心。”徐智卓说:“他吐过一回,会睡得好一些,你把孩子在床上,让他睡得舒服些。”

虽然舍不得放手,但此刻徐智卓的话对艾米来说就是圣旨一样,她还是把阳阳放在床上,孩子昏昏沉沉的并没有再吵闹,很快就睡过去。

“退烧药吃了吗?”

“吃了,刚吃的,也不知道吐出来没有。”

“半个小时后没退烧,就给他物理降温。”

艾米点点头,仍是担心:“好,我知道,你……”

“我不走,就在这里呆着。”徐智卓握住她的手:“艾米,你是妈妈,你要坚强,小孩子生病很正常的,你这样,我很担心。”

艾米抽了纸巾擦眼泪,“我知道,可是一看到孩子这样,我就忍不住。”

“忍不住也要忍,”徐智卓温和的看着她:“孩子虽然小,但他的意识很清楚,他本来是依赖你的,结果你都慌成这副样子,他会更加情绪不稳定,更加慌的。”

艾米很响的抽了一下鼻子,吁了一口气说:“我听你的,我会坚强的。”

徐智卓点点头,把她的手按在自已胸口,微笑着看她:“这样才对,不然我会心疼的。”

徐智卓很少说这样情意绵绵的话,艾米有些不好意思,扭捏着把手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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