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余欢沉默的坐下后,隔壁再次响起谈话声,却是一道清润细腻仿若春霖甘露的悦耳男声,乍一听,比之女子的清脆之声更多了清幽沉冷,比之男子粗狂洪亮的声音又多了丝丝魅然的磁性。
此声音,不似人间之音,又非空谷飘渺之音,魅若妖娆,又浑然天成。

“掌柜的哪里话,你我都是各为其主罢了。更何况,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伍紫璃也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罢了,金银珠宝摆在眼前,没有不动心的道理。”

明明是自嘲的声音,却是听的人心旷神怡,说不出的极致魅惑,雌雄莫辩。

伍紫璃这番说辞,像极了一个利字当先的地下商人。

而长亭却是听的冷面冷心。

这就是她这一世重生醒来之后听到的第一个名字……伍紫璃!收了钱碧瑶好处却找了两个流氓害她的伍紫璃!混蛋!

他竟然还活着?那场大火怎么没烧死这个混蛋!!

“伍公子,您看,如今大夫人所有的吩咐也都完成了,剩下的银子是否应该……嘿嘿……”方掌柜的开门见山,直接提到了银子上。

“掌柜的放心,银子自是少不了你的。不仅少不了,还会多给你。”伍紫璃的声音越是好听,此刻听在长亭耳中,越发觉得像是吐着芯子的毒蛇,说不出的恶毒阴险,曾经差点蚕食掉她重生的希望。

重生伊始所面对的惊险一幕,至今仍在眼前一般,只要闭上眼睛,那即将遭受屈辱凌虐的一幕就在眼前清晰展现,犹如烙印在身体最醒目地带的一块丑陋的伤疤,即便没有人去碰触它,那疤痕的丑陋狰狞也时刻提醒着她,曾经上一世她糜烂无望的生活。

即便这一世,她重生那天逃过一劫,可对于她来说,上一世发生的一切便足够刻骨铭心两世。

觉察到她眼神瞬间渗透而入的冰冷,殷铖不动声色,动作优雅的为她添了热茶,举止优雅高贵,又带着与生俱来的凛然霸气,若是长亭上一世遇到殷铖,或许会害怕这个男人,但她两世为人,两辈子加起来的年纪比这里任何人都大,自是没有惧怕殷铖的道理。

只是,殷铖才将杯子拿到她面前,却被尽余欢抬手拦下,

“我来。”他不知道这个殷四究竟跟阳夕山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殷四对长亭打了什么主意,但是有他尽余欢在,就会时刻盯紧了长亭身边的每一个人,不让她再受到一丝一毫不公的待遇和伤害。

长亭此刻正出神,也没留意到尽余欢和殷铖在空中激烈交织的眼神。

一个霸道桀骜,一个深沉刻骨。

面对尽余欢突然递到自己面前的杯子,长亭也没细看,拿起来喝了一口,却不知她刚刚用的是尽余欢的杯子,而尽余欢却是坏笑着将她用过的杯子拿到面前,微眯着明亮的眸子轻轻啜饮一口,仿佛杯子里的茶水是什么琼浆玉液似的,只要品上一小口,就是天大的满足。

如此花痴的尽余欢,看的一旁的尽龙城有种汗毛竖起来的莫名感觉。郦长亭喝过一口茶水的杯子罢了,余欢至于了?

不过余欢这一次如果是认真的话,那么眼前的郦长亭绝不是余欢可以掌控或是匹配的!自己弟弟究竟是何性情,尽龙城最清楚,单看今日,郦长亭在面对如此不利甚至是毁灭性的打击面前,都是如此的沉着冷静思路清晰,还能找到殷四这般神秘强大的帮手,郦长亭究竟还有多少未知的一面,不得而知。

而余欢呢?纵使他年纪比郦长亭大了几岁,但为人处世上真正的差距,却是天壤之别!郦长亭一个眼波流转,就足够尽余欢猜测上一天一夜了!余欢还哪里能入郦长亭的眼?

相较于尽龙城此刻忧心忡忡的表现,尽余欢则是一脸雅痞坏笑,就像一个偷吃了糖果的小孩子,那般窃喜激动的神情。

“有伍公子这句话,我自是放心。”隔壁眼见,方掌柜自然也是知道伍紫璃的,此刻见他出面,更是深信不疑。

“掌柜的既然来了,自是好酒好菜的招呼着,稍后姑娘也给你安排好了,尽情享用吧。”伍紫璃的声音就是有一种雌雄莫辩的难言魅力,无论是男人或是女人听了,都是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伍公子,这个……姑娘,我就不用了,我比较中意这里的小官……嘿嘿……”方掌柜此话一出,屋内众人面面相觑。

三个男人原以为长亭会尴尬的,谁知她却不屑的说了一句:“原来是龙阳之好!就是不知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

尽龙城:“……”

尽余欢:“……那个,长亭,你懂得真多。”

殷铖但笑不语,对于她语出惊人并不觉得多么奇怪,或许将来,郦长亭还会带给他更多意想不到的惊喜。

隔壁雅间,伍紫璃的声音愈发魅惑极致。

“那掌柜的就在此等候片刻,稍后自然有极品小官到来。”

“有劳伍公子。”

随着谈话声结束,那边沉寂了片刻之后,这边包厢的门翩然开启,一缕幽香沁入心扉,人未至,暗香袭来。

长亭眼底冷意更浓。

一抹红衣热烈如火,包裹着的却是阴郁如冰的身躯,而他脸上戴着的面具则将其阴郁气质衬托的更加浓烈醒目。

浅紫色金属面具,冰冷生硬,却在他此刻开口时,因着那魅惑幽然的声音,使得原本冰冷的面具也仿佛具备了妖魅刻骨的生命力。

伍紫璃从进入雅间开始,目光就一直落在长亭脸上。咄咄目光毫不掩饰对她的关注,仿佛是与她早就认识了一般,又仿佛他们之间本就该认识的。

众人还未开口,戴着面具的伍紫璃已经直奔长亭,“上次的事情是个误会,我并不知道手下有人借着我的名号收了钱碧瑶银子,继而想要玷污你,可你郦三小姐的脾气也真是大,竟是放火烧了我半个琼玉楼,呵呵……我们的误会,似乎有些深。”

伍紫璃说到这里,发出轻松慵懒的一声笑。

尽余欢却是瞪大了眼睛看向长亭,就是殷铖也疑惑迟疑的看了她一眼,伍紫璃刚才说的,他也并不知情。

“琼玉楼是你放火烧的?”一贯沉稳的尽龙城也忍不住发出惊叹声。真有她的!

“有人想要欺负你??长亭!你有没有事?何时的事情?又是钱碧瑶和阳拂柳那两个贱人做的好事,是不是?”尽余欢眼圈泛红,眼底喷着灼烧火焰。

因着他此刻表现,殷铖眼底又多了一层深沉算计。

长亭寒瞳淡漠扫过伍紫璃,淡淡道,“伍公子误会了,原本,我是想烧光了整个琼玉楼的,谁知却是天公不作美,风向不对只烧了半个琼玉楼,算是老天帮了伍公子一次。”

长亭说的云淡风轻,明明放火烧了半个琼玉楼,害的伍紫璃平白损失了几千两银子,她竟然还说是老天帮了伍紫璃,这种话也就只有郦长亭能说的出来。

这啪啪打脸的话,偏偏伍紫璃承认不是,否认也不是。

尽余欢在一旁不由拍手叫好。

“长亭烧的好!烧的妙!”尽余欢在一旁拍手叫好。

尽龙城摸了摸鼻子,笑着摇摇头。对郦长亭,忽然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怪不得自己弟弟这混世小魔王的脾气在郦长亭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呢!原来是强中更有强中手!小魔王自是有女土匪降服!只不过,尽龙城眼中,郦长亭这看似女土匪的作风和言语,却是没有丝毫不妥,反倒是给人一种顺理成章的感觉。

殷铖则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架势。虽说琼玉楼有他一半的银子压在里面,但是出错的是伍紫璃的手下,所以这损失如何也怪不到他头上。

伍紫璃隐在面具下的凤眸,说不出的狡黠魅惑,他没想到的是,他主动开门见山,原本是想看到郦长亭乱了方寸手足无措的反应,毕竟他伍紫璃的银子不是任何人都能糟蹋的,先让她难堪,再让她认错,继而双倍赔偿自己的损失。

谁知,她三言两语的就将被动化为主动,反倒还让他抱拳感谢老天?这样的郦长亭,哪里是他七年前在长安街上遇到的那个飞扬着马鞭粗鄙鲁莽又冲动单纯的郦长亭?

伍紫璃看向秋夜风的眼神,更加深沉魅惑。

一旁,殷铖适当的岔开话题,“你当真给那方掌柜安排了小官?”

伍紫璃视线自长亭身上缓缓移开,魅惑瞳仁却如刀子一般割过殷铖面颊,殷铖却是面不改色,坦然迎之。

殷铖这会开口,摆明了是让他不许再提郦长亭放火烧了大半个琼玉楼的事,如此一来,这个闷亏,他伍紫璃吃定了?

可是,这实在不像他的作风啊,那么他与郦长亭,就只能是慢慢相处,来日方长了……

没关系,他有的是耐心和手段……

伍紫璃找了个位子坐下,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轻轻啜饮一口,红衣墨发,妖孽五官,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风雅绝伦。

“我这儿小官是有很多,不过既然是给我们的贵客准备的,自然要是王孙贵族才好……呵呵,你们说,右相家的小儿子李莫奇,如何?配不配的上我们的贵客?”魅惑之音,靡靡响起,却是说不出的肆意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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