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舒鸿却不再等他说话了,而是笑着转过头,对李果儿道:“果儿。”
李果儿听见她叫,忙道:“大小姐什么事?”

关舒鸿笑道:“既然那扑卖大会那样热闹,我们就去看看吧,好不好?”

李果儿看了李花儿一眼。

李花儿帮她理了一下头发,又帮她将连擦干净了脸,这才笑道:“去吧。”

李果儿起身过来,牵着关舒鸿。

“等下我那两个丫头出来,就说我去看看热闹,有人护着,她们不必担心。”她对李花儿笑着说罢,这才款步出了门。

沈珩依旧垂头丧气地靠在门边,不说话。

而关舒鸿经过他的时候,却停住了脚步,侧头看向沈珩。

“对了,有个事情忘记告诉七公子了。”她道。

沈珩终于抬头,看着她。

“这间客栈的新主人,”关舒鸿展颜一笑,带了些许俏皮,“是我。”

这次别说沈珩愣住了,就是李花儿,也没想到会是如此。

看见沈珩纠结的表情,关舒鸿笑得很是开心。

有这么一刻,李花儿甚至觉得或者今生,他们还会在一起。

“所以我会再在这儿留一段日子,”她道,“公子有一段好长的时间,可以好好想想,究竟欠了我怎样的话。”

说罢,微微屈膝施礼,带着李果儿出了客栈。

……

在关舒鸿离开客栈后的一瞬之间,客栈是极安静的。

而后,李花儿捂着肚子,伏桌大笑起来。

沈珩气坏了。

他一瘸一拐地走进来,坐在李花儿对面,用拐杖用力点着地,问她:“有这么高兴吗?”

李花儿抱着肚子笑道:“有。”

“都是你们带坏的,本来好好的大小姐。”沈珩更生气了。

李花儿猛地收住笑容,目露凶光,看着他。

沈珩急忙撇过头,道:“是了是了,都是我的错,好好的大小姐,都因着我……”

李花儿继续瞪着他。

沈珩收回了后半句话,道:“好,我的错。”

李花儿白了他一眼,想了想,又笑了。

“看见她这样,我是很高兴的。”

她说着侧过头,看着客栈外。

视线所及之处,关舒鸿拉着李果儿,后面跟了两个家丁保护。

两个女孩子好像在说什么,只看背影,都觉得很开心的样子。

“所以,我真是谢谢如今的关三小姐。”她又道。

说着,她新拿了桌上的一个杯子,给沈珩倒了杯茶,推了过去。

沈珩接过杯子,并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水晃荡的样子,半晌才喃喃道:“是,我也很谢谢她。”

李花儿看着他,浅笑道:“那你知道,欠了关大小姐一句什么话吗?”

沈珩安静了一会儿,端起水杯,一饮而尽。

“且再说吧,”他低头道,“总要等京中局势定了,才好说。”

说着,他抬头看着李花儿。

“你也知道我家的事情,若是太子真的登基,便是他不计较,皇后也未必肯放过我们。”

他的语气很轻。

“我不能,也不想靠着她的庇护活着,那样,对关相也不利。”

李花儿沉默了片刻。

她明白他的意思。

若沈家是太子和皇后心头的刺,那么沈珩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让那刺,刺进他们与关家之间。

而这事情,今生的她,到底是帮不了的。

沈珩说完之后,才懒散地伸了个懒腰,笑道:“两世为人了,我也该懂事些了,不是吗?”

李花儿叹了一口气,再次看向了客栈之外。

扑卖大会,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围着的人,也越来越多。

她终于开口安慰道:“公子不是已经给沈将军求下了这份前程吗?太子是个念旧的人,凭两年前与今日之事,你和沈将军,会好的。”

沈珩一撇嘴,也看向了指着门外的热闹精致,笑道:“反正我是极好的,毕竟你送了我这么一大笔钱,等让我安心做个富家翁。”

沈珩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叠文书,抛给她,“这是两成的股份,给你的。若京城事定,就好好地拿着这笔钱,在南商路继续行商吧。若京城事败,就带着这笔钱,谋生路吧”

李花儿接过了那叠文书,一张张看过去,皱起了眉头。

“只给我两成?”她又白了沈珩一眼,“公子可真小气。”

沈珩“哈”了一声:“开始你不是说,你一成都不要吗?”

“那是客气而已。”李花儿理直气壮地说道。

“所以嘛,”沈珩更理直气壮了,“以后,莫要对人瞎客气了。”

说罢,才又掏出了一份文书,扔给她。

“你和关三那丫头各四成,分给韩家留下的那小子一成,我自己一成,可以了吗?”沈珩问道,夸张而又小声地说,“这份产业后面理理清楚,可是能追到祈王身上的,你要想清楚了。”

李花儿这才将文书收起来,笑道:“太子让我们管这个,也是为了肃清南商路的弊端吗?到最后,都是进府库的。”

沈珩白了她一眼:“那你们又不干事情,最终不都是我做吗?我却拿得最少。”

李花儿对他做了个鬼脸,笑了。

沈珩看了她一眼,这才道:“对了,你是不是怀疑,篆儿是你弟弟?”

李花儿一顿,反问:“吴大人同你说的?”

“是,”他说着,叹气道,“我还在京城的时候,就知道篆儿那孩子了,是从东海那边来的,的确……不可能是你弟弟的。”

李花儿微微一怔,道:“好,我知道了。”

沈珩看着她的表情,安慰道:“你也别太失望了……有些事情……总不会都那么圆满。”

李花儿一笑,道:“说不失望是假的,毕竟若是能找到,也能给我爹娘个安慰呢。”

沈珩见状,玩笑道:“不是还有平章吗?那小子去给你家当个上门女婿,也是不错的。”

李花儿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沈珩一笑,道:“这样,我告诉你个秘密吧。”

他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半杯之后,道:“平章那小子这次到京城,除了押送犯人之外,还要求一样东西的。”

李花儿心中,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什么东西?”她急忙追问道。

“求赐婚呗,”沈珩笑道,“就算吴大太太再怎么不乐意,有赐婚这一层压着,她也只能同意了。”

李花儿不由一阵气馁。

“这算什么法子,压得了一时,还能压得了一世吗?”她气道。

沈珩又笑了:“能的。”

他顿了一下,这才迎着李花儿好奇的眼神:“他和他弟弟串通好了,只说烨丘城的事情,是你救了他们。”

“你瞧,两个儿子都是你救的,她还能说什么呢?”沈珩笑得很开心。

李花儿眯着眼睛看他,反问道:“这主意,是公子你出的吧?”

沈珩哈哈一笑,将残余的半杯茶一饮而尽。

“你猜。”他笑着说了一句,仿佛是报了被她嘲笑的仇一样,起身离开。

李花儿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旋即也笑了。

罢了罢了,也算是个不错的主意。

……

三个月后

京城的变故,如今早就已经传遍了天下。

南北两疆有人为乱,三个王爷联手谋反,最终太子带着一干忠臣,平定了乱局,清明了朝野。

仁德皇帝经此一事,心中大伤,身子每况愈下,于是打算禅位太子。

太子几番推辞,服侍皇帝榻前,可谓孝感天地。

但仁德皇帝到底病重,缠绵病榻两个月之后,驾崩了。

太子痛哭流涕,要为仁德皇帝守孝三年,最终在诸臣的劝慰之下,依着惯例而行,并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新的皇帝,封皇后为皇太后。

至于其后那山呼万岁,论功行赏的事情,便与李花儿无关了。

她依旧在平水州,守着自己的小木匠铺子,全然不像是如今有了一大笔钱的人。

佟将军调防京畿道,而新来的守将,大约是隐约知道了那些事情,对李大也很器重。

李大依旧守着他的军屯,不过如今,李花儿一家,倒是都搬进了城中。

举家团圆,再不会分开了。

吴小少爷对此事最为欣喜若狂,常常要来寻李果儿,今天送本书,明天送朵花。

除了李果儿依旧懵懂之外,张氏已经觉得,这个女婿,大约不错了。

而吴大太太也见过李花儿几次,虽然还和以前那样别扭,但到底有了笑意。

不过李花儿能看出来,她还是很纠结于李花儿与吴灵均未来可能的关系的。

“我娘正和我爹抱怨呢,”吴小少爷偷偷来说,“若真的娶了两个在家闲不住的媳妇,可怎么好呢?”

然后他就被李花儿瞪跑了。

不过那次之后,吴大太太的态度,似乎对她的态度更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吴大老爷说了什么话。

虽然今年雨多,清水河看起来风雨飘摇的,但到底因为吴灵均兴修水利之行,所以虽然小有波涛,却没有酿成大灾。

清河村的村民们,依旧过着幸福、平静的日子,时不时也有与李家关系好的人,进城来看看他们。

至于李家本家中,牵扯到这事情中的人,早就被押解京城了。

少了最能闹腾的人,余者又大约知道了烨丘城发生的那些事情,终于在很长的一段日子里,肯好好消停地过日子了。

李花儿也懒得搭理他们,但依旧不阻止心善的李大和张氏,时而接济他们。

章太医依旧安安稳稳地在清远县城当个大夫,只在仁德皇帝驾崩消息传来的时候,喝了一夜的酒,流了很久的泪。

李锦儿和詹家的小少爷的事情,似乎也有了一二眉目,不过暂时,也只有一二分罢了。

张氏在给李冬生相看媳妇,如今算半个大夫大夫,人又老实,自然好寻。

关舒鸿暂且留在了烨丘,沈珩还在纠结尚未出口的那句话,该不该说出来。

一切似乎都没变过,而一切却都不一样了。

后来,又是一年的四月,新任的太守走马上任,经过清水河渡口的时候,隔着船舱看向站在岸上的李花儿。

“我真的觉得,那个湖心的亭子很好看的,”吴太守笑得很开心,“我们再去看看吧,好不好?”

一起去看看,也是很好的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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