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让她有些不舒服,连着打了两三个喷嚏,引来了几个奇怪的侧目。沫冉从背包里拿出纸巾,去了趟洗手间,简单擤了擤鼻子,弄得鼻尖有些发红撄。
大概是入秋初期,她的鼻炎有些犯了。

走出医院,才觉得整个人有些昏昏沉沉的,太阳穴微微有些刺疼。

双手揪住身前的包,看着安城医院门口来来往往的车流量,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拿出手机,想给紫苓打个电话解释一下,却发现手机早就没电已经自动关机了。

钱包里只有一张信用卡和三十块钱,公交卡没带,支付宝里的钱就算现在转也不可能及时到银行卡里取出来了,信用卡取钱又太贵。

身后那群人的车,不知道能不能让她去蹭一下。

算了,如果简歌知道了,大概又要麻烦他来接送,还是让他省点心。

先去打车站坐出租车回去,到楼下再让物业的保安借十块来垫上。

安城第一医院位于安城市区的中央,两边八百米处左右各有一座国际商场,打车的地方就在医院和其中一处的交叉十字路口左边,距离医院大约只有二百米。

沫冉转过身,沿着人行横道慢吞吞地走,四周走走看看,人不少,吹着晚风,很舒服偿。

很快就到了,排队的人不少,她顺着队伍安安静静地站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身后低头看着手机的人,渐渐开始对她有些指指点点的。

前面的人也频频回头看她。

起初有些不舒服,到了后来大概头疼地开始耳鸣,也不那么在意了。

队伍很快就排到了她,可身后的一对情侣不知道怎么了,女孩儿就突然冲上来,拽过她握住的把手,坐上了本该是她落座的车。

“不好意思,姑娘。”苏沫冉有些意外,下意识拉住了车后座的门,“这是我的车?”

“小三。”这姑娘大大咧咧地喊着,“被有钱人包养的小蜜来做什么出租车啊,滚去坐宝马车吧!别和我们站在一块儿,真是倒了霉。你看什么看,还不上车!”

姑娘身后的男人皱着眉,并不是很喜欢她这种态度,歪了歪脸,看着苏沫冉,有些歉意地点了点头,“你和我们顺路,你坐前排吧?”

沫冉整个人退了一步,有些警惕,他们怎么知道她住在哪儿,怎么就顺路了?

猛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拽着她离开了队伍。

她踉跄了几步,被带入一个怀里,余光是一大片闪光的白色。

排队的人纷纷拿出手机对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拍照。

她抬起头,差点撞上他的下巴。他冷着脸,双手握住她的肩,将黑色的西装外套盖在了她的脑袋上,摁住他的外衣,拉着她朝路边走。

不等她说话,他用力摁下她的脑袋,硬是将她推上了一辆车。

“系好安全带。”他的声音很冷,脸色阴沉可怕。

沫冉头晕晕,两眼发慌,却依旧还是注意到了他的服饰。他穿着病号服,双唇发白,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甚至刚靠在他怀里,都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温度。

“你现在开不了车!”沫冉抓住他的手腕,拉开病号服的袖子,“回医院!”

他的右手手臂上淤青了一片,静脉注射的针孔里流出了一小片血渍染了一小块儿红。

握住他的胳膊,他的皮肤很白,指腹触及的温度很凉,冰冷的像是刚被水浸泡过一样。

这一刻,看着她温柔的眉眼,心里眼里全部都是他。

他松了一口气,右手手掌扶住她的后脑,五指深陷入发丝深处,将她的脑袋摁在了怀里。清淡好闻的洗发水香味在鼻尖微微拂过,左手揽住她的后背,紧了又紧。仿佛是想要告诉她,他在她的身边,她永远都不用怕。

短短几秒,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松了手。

扣好安全带,加大油门,离开了喧闹的街道。

这里距离沫冉的公寓并不是很远。

沫冉的所有衣物都还在里面,趁着帖子的事情还没有在第二天早上曝光,景岩确实并不太舒服,决定先回她的公寓,等唐绍和简歌到了,再做决定。

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可是他能很清晰地感觉到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

沫冉担心的不是会不会出意外,她更担心的是他。

他的状态看起来并不是很好。

开出了一段距离,安静的空气里,他唇角微勒,“还要看多久?”

沫冉忙缩回视线,仿佛一个偷看的小孩被抓个正着。她支支吾吾地挪了挪位置,缩到窗户边上,咳了两声,挠了挠耳朵,打开一些车窗缝隙。

他侧了侧脸,看着她有些发窘的样子,甚是可爱。重新将视线放在车况上,淡淡道:“手机没电了?”

“嗯,没带移动充。”沫冉想起了手机,再次看向景岩,“你的能借我给简歌打个电话吗?”

景岩的眉梢轻挑,默不作声,半响才回答说:“出来太急,没带。”

沫冉从包里拿出数据线,“可以在车上先充一会儿吗?”

“到了。”景岩干脆利落地解下安全带,扭过头看向她,带上了车窗缝隙,声音不知怎么的有几分不悦,“下车。”

沫冉闷着头将数据线塞回包里,拉开车门。她的位置恰好对着公寓小区的入口处,她一脚踏出门,头也不回地朝公寓里走。

刚走了没两步,周围闪光灯亮如白昼。

沫冉柳眉轻蹙,抬起手挡住眼前的白光,眼前站着密密麻麻的人对着她举起手机和相机。她迷惑了,整个人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丝毫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耳边传来了不明的谩骂声,周围还有各种媒体举着话筒想要塞到她面前,他们说的什么话,她都听不清了,耳边的嘈杂混着叫嚣声,一阵耳鸣。

下一秒,突然有一个鸡蛋砸在了她的提包上。

清脆的响声吓了她一跳。

她愣愣地看着不明物从眼前的某个角落飞了出来,砸在了她的脚边,是一块小石头。

突然有一只手,把她从人群中拖了出来,她趔趄了几步,后背撞在车上。身前是景岩高大颀长的身子。他双手压在她的身侧,整个人将她搂在怀里,生怕伤到她分毫。

深邃的眸直直盯着她,黑暗得深不见底。

他的瞳很黑,仿佛是无边无际的宇宙中最神秘莫测的黑洞,将她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注意力都牢牢地吸附在他的身上。

周围所有的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

直到有一个鸡蛋,砸在了他的后脑,腥臭的蛋白顺着他的脖颈,垂直落在了她的脸颊边。

她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替她挡着那些攻击。

“你……”她慌张地起身,双手摸向他的腰部和背部,手上传来的黏腻的触感让她浑身发凉,“…快起来,你身上都已经……”

“没事,已经脏了。”他淡漠的眸隐约带着笑意,“我不在乎。”

“疼吗?”咬住唇,看向他的眼渐渐变得柔软,“你不用这么做。”

“不要紧。”他轻轻一笑,简直好看的不像话,“只要你没事,我就没事。”

她觉得心里某一处最柔软的位置似乎有些疼,眼里渐渐有些酸了。

“傻丫头。”他勾了勾她的鼻梁,唇角轻扬,声音有些低。

他猛地抓住了她身后的车把手,拉住她的身子拉开一些,以最快的速度把她送进了车副驾。随即快步跃过车前,拉开门坐进驾驶座,锁上车窗,迅速启动,赶在这些人围住他们之前,疾驰而去。

车上慢慢染上了几分菜市场里的腥臭味,随着空调的循环渐渐有些难闻起来。

景岩甩掉了身后的跟车,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将车停了下来。

他皱了皱眉,解开身上病号服的扣子,脱到最后一颗的时候,他抬眸,从车前镜里撞上了她偷偷扫过的视线。

她尴尬地别过脸看向窗外,右手扶住脸颊,感觉整个人似乎都烧起来了。

“别偷看,人都是你的,要看就正大光明地看。”景岩戏谑的目光从她烧红的脸上扫过。

沫冉柳眉微落,抿了抿唇,有几分黯然,“景先生是要结婚的人了,我可高攀不起。”

景岩的笑意瞬间淡了几分,车里的气氛倏然降至零点。

“只要你跟我说,你不愿意。”景岩的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面前,温热的呼吸打在她清秀的小脸上,“我就不结婚。”

沫冉的呼吸都有些乱了。

他离她很近很近,微微低下头,鼻尖距离他只有一毫米。微湿的水汽扑在她的鼻翼上,她咽了咽喉咙,粉唇微张,被他一口含住。

这一次,他却格外的温柔,细细地辗转反侧,舔着香甜的唇瓣,一点一滴地品尝着她的佳肴,很轻,很柔,仿佛在舔着棉花糖一样,有耐性地一点一点将她吃光。

他的呼吸滚烫,蛊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告诉我,你不想让我结婚。”

“我……”沫冉的理智在犹豫中纠结而徘徊。

他含住她的耳垂,听着她渐渐紊乱的呼吸,动作变得越发深入,“告诉我,你爱我。”

尽管他吻她,但是他却一直在克制,双手规矩地捧住她的脸颊,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她忽然有些失控了,像是刚才他不顾一切地护着她,她开始心疼了。

勾住他的脖颈,将他拽向自己,对着他的唇轻轻吻了上去,蜻蜓点水一般擦过。

他愣了一下,笑了。

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而沙哑的笑声,他的视线落在她粉嫩的唇上,“既然招惹了,那这一点,可不够……”

他霸道地扣住她的后脑,将她压向自己,用亲身经验一点一滴教会她。

……

直到她浑身发软,喘不上气了,他才松开手,离开了她的身子。

他心里清楚,即便沫冉回应了他,两个人间隔这么近,可是她眼里犹豫而悲凉的情绪却始终跨不过心里的一道鸿沟。

“为什么不说?”车流来往,始终只有一辆黑色的车靠在路边,他落下车窗,微凉的风顺着缝隙拂过她的侧颜。

她垂眸,视线落在左手上,那里还有一圈极浅的白印,不仔细看,甚至都不会注意到。

微笑着看向他,“我没有那个资格。”

从五年前,他没有出现在婚礼现场开始,她早就失去了这样的资格。

两个人再也没有说话,车子里安静得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你先回去,把衣服换了。”

他的病号服背后沾满了鸡蛋的蛋清,粘在他的背后,应该很难受。

景岩冷冽的眸渐渐柔和了下来,他简单利落地脱下上半身病号服,环顾一圈,“这离我的公寓很近,先跟我回去换身衣服,我再送你回安全的地方。”

“随便。”沫冉眼睛平视前方,右手撑在一边,支撑住脸颊。

只要他在,去哪儿她都可以。

……

到了楼下,这里人少的出乎意料,似乎是一栋年代比较久远的小区,里面都是一些中年和老年人,门口的保安是一位很慈祥的大爷,看着景岩开车停在路边的停车站,甚至还乐呵呵地上前打了招呼。

景岩将病号服拿在手里,身上还披着西装外套,短发的发梢还湿漉漉地贴在脖颈边上,身上有些腥臭味,看起来很狼狈。

“小景啊,怎么这幅样子?要不要先去我的传达室借你一件短袖,你这幅模样进小区,一会儿大妈们都要心疼坏了。”

“刘大爷,没事儿,我从花园小道绕路走。”

景岩的性格本不易亲近的,看着和善骨子里却格外疏离,但是对着大爷的问候,语气听起来倒是非常有耐心,并没有任何的不悦。

“诶,这位姑娘是?”刘大爷看向车副驾驶上下来的沫冉,眉开眼笑,“小景知道带媳妇儿回来啦?”

“嗯,刘大爷,我们先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景岩脸上的笑温煦如光,照得人身心舒坦。

他朝身后看了一眼,沫冉只是笑了笑,朝刘大爷微微颔首,跟在他的后面。眼眸渐渐变得温柔,他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朝花园的小路走了过去。

走出去一段距离还能听见刘大爷的笑里掺杂着说话声。

“小景带回来个姑娘,以后你们就别老是给人家介绍对象了,知道不?”

接着身后细细冉冉的说话声慢慢就小了,拐了几个弯,到一栋公寓楼的小门,他松开手,从口袋掏出钥匙***锁芯,有些生锈的锁发出低哑的响动,随即‘嘎吱’一下,铁门开了,楼道里的台阶是水泥浇筑的,旁边还贴着各种小广告。

“你,住在这里?”沫冉有些疑惑地看了两眼,堂堂GM总监住在这里,会不会有点太让人意外了,“小区的大妈大爷好像都不知道你是……”

“嗯,他们经常会跳广场舞,打打牌什么的,不会上网,不用担心。”

她嘀嘀咕咕地跟在身后,“我没担心什么……”

只是刚刚,他跟刘大爷说话的时候,为什么不否认呢……

走到三楼右手边,他打开门,忽然转过身,看向几节楼梯下的她,目光烁烁,唇角微扬,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陷入温软的视线旋涡里,“你先进。”

沫冉小步迈进门,里面是很简单的家具装扮。入目处有玄关和鞋柜,被的背后是一扇人高的衣着镜,里面看起来别有洞天,小小的空间居然还有个榻榻米在窗边,放着几本书,环境简约大方,收纳性强。

“这是我买的第一套房。”当年,是为你买的。

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回头,对上他的眸,烨烨发亮。

原本,是我们结婚后半年就应该入住的房子。

只是,后来你走了,然后就缺了你。

“哦。”沫冉转过脸,他的眼神太火热,看得她整张脸有些发烫,“你去换,我等你。”

他点了点头,轻车熟路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自己换上,又从鞋柜里拿出另一双花样不同的拖鞋,放在了沫冉的面前,然后转过身,回他的房间去换衣服。

房间陈设很简单,她用手扶住鞋柜,换下高跟。柜顶上也没有灰尘,看起来似乎经常回来,因为榻榻米上的书本还是翻着的,中间插着一片白色书签。

她小心翼翼地换好拖鞋,迈入客厅,整个房间感觉并不是很大,但是却并不让人觉得拥挤,房间装修简单并不奢华,让人看起来很舒服。

坐在沙发上,她这才看见电视柜上,放着相框。

走近,拿起相框,里面裱着一张女人的照片。

皮肤很白,五官清秀,眉眼间和景岩几分相似,仿若温婉的水乡女子,气质款款,第一眼就很亲切,越看越漂亮的女人。

沫冉记得景岩的父亲曾经说过,他的母亲,姓姜。

“那是我妈。”

冷不丁的出声,沫冉瑟缩了一下,手上的照片没有拿稳,落在了地上。好在地上铺了一层地毯,相框没有摔碎,只有一个固定的角摔歪了一下,照片从相框里掉出了半张。

背面似乎用娟秀的字体写着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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