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等张子尧彻底清醒,烛九阴和素廉两人才得了允许进屋——
进屋时素廉已经眼尖地发现张子尧换上了和昨天不一样的衣服,素廉嗅了嗅鼻尖,发现他身上那股奇妙的味道也变淡了许多。

“怎么换了衣服?”素廉问。

正掬起水要洗脸的少年闻言微微一愣,抬起头似乎有些惊讶地看着素廉——他从来不记得素廉会关心过他这种琐碎的事……别说是注意张子尧比起昨日睡前是否换了件衣服,有时候甚至是两人忘记吃饭,也是稀里糊涂便过去了,直到饿才想起原来是上一顿还没吃。

“昨晚出了些汗,所以就换掉了,”张子尧警告似的瞥了烛九阴一眼,又问素廉,“昨晚你一直在屋外?没听见什么动静吧——”

听见了。

而且还听见很多。

素廉不想撒谎,但是他想起烛九阴说过弱是他问了的话张子尧可能会生气——所以虽然他很好奇昨晚到底怎么回事,但是他还是没能问出口——因为他下意识地并不想惹张子尧不高兴。

于是他摇了摇头道:“没有。”

张子尧信以为真,长吁一口气,微微笑道:“我还怕我出丑叫你看笑话……”

“再丑也不笑你。”素廉言简意赅答道,“今晚还会一样难熬么?”

“可能会,但是肯定不会有昨晚那么严重。”

这一次是烛九阴抢了回答,只见恢复成年人身形便懒得再变小孩的男人端坐于桌边,他捧起一碗茶,闻了闻然后刮刮茶碗子伸脖子抿了一口——

素廉点点头:“知道了,那今晚换我守他。”

烛九阴一口滚烫的茶瞬间吐回了茶杯里。

张子尧擦脸的动作也跟着一顿。

此时见烛九阴望向素廉那满脸微妙加欲言又止,他仿佛也跟着想起了昨晚——他原本一直努力不要去想的情景——顿时觉得眼下尴尬得简直快要飘起来,张子尧黑着脸放下毛巾,然后说:“今晚谁都别管我,我自己能应付。”

“你应付什么应付,尾巴都长出来了。”烛九阴顺口说道,“这才刚缩回去多久,你就——”

烛九阴的声音在与张子尧对视上时戛然而止。

张子尧:“……”

烛九阴:“……”

张子尧:“……就怎样?”

“没有,”烛九阴清了清嗓子拧开脸,“不怎样。”

素廉莫名其妙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而空气之中弥漫着一种名叫“尴尬”的东西。

……虽然打从早上见面开始,张子尧和烛九阴一直保持着某种例如“昨晚咱们什么也没发生过”的默契,但是就此时此刻只有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素廉敢坐在那张榻子上,他们俩不约而同一个坐在桌边一个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总之都绕着那张曾经发生过些“小小不可描述的意外”的榻子走——这件事来看,要说他们之中谁真没把昨天那当回事,好像只能去骗鬼……

烛九阴的左手食指上还有张子尧的牙痕。

这个张子尧早就看见了,但是每次他想要凑上去问问烛九阴伤口疼不疼或者干脆道歉,结果还没等他来得及开口,羞耻心就已经先一步快要将他杀死——于是万般无奈的,他也只能作罢。

张子尧闭上嘴不肯再说话,这时候反而是素廉,他听闻张子尧无论如何不要人看护,他微微蹙眉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着他:“可是,我不放心你。”

张子尧笑了。

心情稍稍放松了些,他来到素廉身边,伸出手摸摸他的脑袋:“有像什么话,我一个大人,怎么又越长越回去,最后居然要叫你这样的小孩来担——咦?”

张子尧将抹素廉头顶的手平摊,然后打横着与自己的胸口之间比了比,良久愣怔道:“牛牛,你是不是长高了?”

“是吗?”素廉站起来,稍稍弯下腰靠近张子尧,自己比较了一下后说,“好像是这样的。”

张子尧仔细盯着素廉看了一会儿,这才发现他的五官相比起刚见面的时候也张开了些……没那么精致了,但是却变得比以前更加立体,张子尧拍拍他的肩膀:“牛牛以后也会长成一个风靡万千少女的人物啊。”

素廉将他的手拿下来:“我不会。”

张子尧还以为他在谦虚,笑着说:“会的会的。”

素廉:“我和那条就知道沾花惹草的龙不一样。”

烛九阴:“喂。”

素廉:“知道你回来以后,吴刚又被从广寒宫赶出来搬回月桂树下了。”

烛九阴一脸正气:“又不是我让赶的。”

素廉:“但是嫦娥是你招惹的。”

烛九阴:“……多少年前的事了,后来我都说清楚了,本君不喜欢太冷清的女人。”

张子尧想到了昨晚那个梦,顺口接了一句:“就像你说你不好龙阳一样?”

烛九阴:“啥?”

张子尧心想今天早上只把一只鞋子扔这条龙的脸上实在是太便宜他了,如果他不是腰酸背痛,他应该把整张榻子都搬起来砸在那张英俊的脸上……而此时,素廉没有放开张子尧的手,他看了看一脸嫌弃地看着烛九阴的少年,沉默了下突然道:“别人怎么看,我一点不关心。”

张子尧愣了下:“喔。”

素廉又问:“那你觉得我好看吗?”

不是说别人怎么看你不关心的吗?张子尧心想到底还是小孩子,怎么可能不在意这种……于是笑着眯起眼,用那种哄猫咪的语气说:“好看,我们牛牛最好看了。”

素廉用那只漂亮的金色眼睛看着张子尧,虽然他没笑,但是张子尧知道他应该挺高兴的……

烛九阴在旁边阴阳怪气的哼了声。

吃过早饭,素廉便收拾了碗筷,主动要将这些东西归还给云起国的人,见他出门后,张子尧来到烛九阴身边用脚踢了他下:“你少在牛牛面前说些有的没的话……”

烛九阴牙疼似的哼哼:“哪些?”

张子尧磨了磨牙觉得他在明知故问:“关于昨天晚上的。”

“哦,”烛九阴想了想突然笑道,“你是第一次吧?”

张子尧想了想,抓起枕头就想往烛九阴脸上摁,后者拢着袖子往后躲,脸上没个正经:“破处要吃什么来着,红豆汤?海带汤?双黄鸡蛋?红鸡蛋?”

“吃龙羹,你把自己剁了煮煮叫我吃了吧!”

“哎呀,你这小蠢货,居然想吃本君龙根,别是昨晚一夜之后暗生情愫……先说清楚,昨晚本君只是看你在床上蹭啊蹭不得要领的模样怪可怜的才出手帮你,实际上本君不好龙——”

噗。

张子尧手中的枕头正中烛九阴的脸上。

烛九阴被砸得往后仰了仰,将枕头从自己的脸上抓下来面黑如锅底:“你这是过河拆桥……”

“你这破桥,走着都嫌硌脚,我情愿游着去!”

“嚯,这话听着耳熟,你倒是和那只蠢牛一个鼻孔出气,昨儿个怎么没见你这么硬气?赖在本君怀里像是没了骨头似的,哭唧唧的,一会儿求本君碰一下,一会儿又不许碰,本君真不碰了吧你又生气——”

“啊啊啊啊啊啊听不见听不见!”张子尧捂着耳朵背过身,“让你别说你还说!”

“本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有本事你转过来看着本君的眼睛说你没干过这事。”

张子尧记得,他干过。

昨晚那一会儿他整个人像是被人扔进了火炉里,而且里面还有无数的燃烧着火焰的蚂蚁在他身上爬,那时候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但是他却清楚的记得自己干了什么。

“你还冲本君摇尾巴。”

烛九阴在背后补充,张子尧放下手,面无表情地转过身,一把拽住烛九阴的袖子就拖着他要将他推出房间——后者此时手里头还拽着个枕头,连忙把枕头一扔伸手捉住了面前少年的手腕……

当略微冰凉的大手一把捉住少年纤细的手腕,拉扯之中的两个人突然都愣住了——

烛九阴:“……”

张子尧:“……”

张子尧唇瓣抖了抖,压低了声音道:“你放开。”

烛九阴居然真的乖乖放开他。

甚至还面色古怪地往后退了一步,主动退出了房门外,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扇门用力拍在自己的脸上,却并没有做出任何抗议,他只是呆呆地看着面前那门看了一会儿,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用看毒蛇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手。

“紧张什么,都说了,本君不好龙阳的。”烛九阴嘟囔道,半晌停顿了下,又像是强调般道,“真的不好。”

……

素廉回来后,见烛九阴站在门外望天望得很投入。

“你在这干嘛?”素廉问,问完以后觉得自己似乎问了废话,“又被赶出来了?”

烛九阴懒洋洋地靠在栏杆上,仰着脑袋看太阳,那双红色的眼瞳孔微微缩聚变成了蛇类那样的纹,他难得话少,只是慵懒地“嗯”了,只换了个坐姿,算是默认。

“你少欺负他。”素廉道。

“你们俩少一个鼻孔出气,”烛九阴显得心不在焉道,“否则我连你一块欺负。”

素廉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这晒太阳晒得骨头都快化了的龙,转身推开房门时正好瞧见张子尧穿好外套——后者头也不回。像是知道进来的人是谁,平静道:“牛牛,我们去找那个假和尚问问,关于我体内犬神的秽有没有办法把它弄干净,若是每个月都要承受昨晚那种折磨,我受不来。”

素廉正有此意,索性点点头。

两人走出房间,烛九阴还是一脸沉醉地靠在那晒太阳……听见他们走出来的脚步声也没动弹,兴许是早就听见了房间里两人的对话,他甚至没问他们准备去哪,只是看着太阳懒洋洋道:“如是众生一一类中,亦各各具十二颠倒……下一句什么来着?”

没人理他。

在张子尧他们路过他以后,烛九阴这才自顾自笑了笑,不急不慢地坐起来打了个呵欠,又变回了昨日那样的小孩。

瞳眸也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他迈开步子跟在张子尧屁股后面,三人一出庭院,便看见昨天在胧真庭院里替他们张罗瓜果美酒那样身着华丽十二单的女子站在门外,似乎等待已久。

“主人恭候多时了。”那女子娇滴滴道,然后掀起眼皮子扫了眼张子尧他们空空如也的手上,又伏下身子,“众位不如带上把伞。”

张子尧莫名其妙,抬起头看了看阳光明媚的天道:“带伞作甚,沙漠里还会下雨——”

“一年总有那么一两次是会下雨的。”那女子掩唇轻笑,“不带便不带吧,从这儿到胧真大人的庭院,时间应当刚刚好。”

张子尧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这女子在说什么,跟着她七拐八拐终于远远来到昨日那个庭院,当看见那伸出墙头的三角梅时,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方才的晴空万里变成乌云密布——

在张子尧他们踏入庭院的一瞬间,天边一阵闷雷响起,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下雨了。”

依旧还是身着白色狩衣,男子端坐于屋檐之下,廊道之上,他看着热热闹闹一步跳上廊道上躲雨的少年和两个孩子,唇角含笑道:

“小僧托付前去接应的人没提醒诸位今日要下雨么?”

“提醒了,但是又说了什么时间刚刚好,索性作罢。”张子尧拍拍身上的水珠,而后一脸神奇道,“胧真,你到底是做什么的,不仅能使唤精怪,还能占卜天气,是看星星还是看风云动向——”

有什么好稀奇的,本君闭眼天黑,睁眼天亮——烛九阴用口型对素廉道。

我动动笔水淹土埋,山崩地裂,也没见他多看一眼,你那算什么——素廉冷笑。

两个小鬼挤眉弄眼,张子尧却是一脸探究看着胧真,当真觉得有些新奇的模样——

“窥视风云气象,国家运程,并非小僧所能及。”胧真笑容不变,“一切都是方才印你们来的那位长壁大人的功劳啊。”

“长壁大人?”张子尧想了想,然后恍然,“喔,原来她也不是凡人么!”

“住在城主或者一国之主的都城里,身着十二单,偶尔是白发老妇,偶尔是美若天仙的妙龄女子,守护着主人的一方土地,每一年会出现在城主的面前告知其城池的命运,这就是长壁了。”

张子尧一脸长知识。

“子尧兄昨晚可还安好?”胧真却话锋一变问。

张子尧被问得猝不及防,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脸噌地一下变红了,他连忙摆摆手道:“还成还成……”

在他身后两个小孩均是正襟危坐,一脸眼观鼻,鼻观心的严肃面瘫模样。

“是不好受吧?”胧真理解似的勾勾唇,“众多附身各有各的不同,反应也有所不同,其中最难熬的,犬神便要算其中之一,就连小僧也曾因年幼之时尚不懂事,错碰师父严空法师的犬神契约纸后遭过很大的罪……”

“后来你是怎么解决的?”

“有个明明小僧当晚已经刻意躲避却还是要不信邪撞上来的倒霉蛋,”胧真笑得神秘莫测,“便解决了。”

张子尧满脸放空想了想胧真说的话,然后那张本就有些红的脸顿时像是煮熟的番茄——

“那那那……那个人——”

“从此对于鬼神之物敬畏得多,当然也比以前更加厌恶这类实物……还因此染上了怕狗的坏毛病。”

张子尧舌头都打结了:“这么说来,那你现在是否每月满月也——”

说着忍不住想要去看胧真白色狩衣之下暴露出来的地方,脖子上,手腕上,耳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可惜没有。

“没有。后来师父亲手替小僧拔秽,并罚小僧在祠堂思过三个月,”胧真露出个很怀念的表情,“师父真是个严肃又苛刻的人,但是对于拔秽的手法,他却做得干净漂亮。”

张子尧觉得自己捉住了重点,他像是有所期待似的伸长了脖子:“胧真,那你师父有没有——”

“有。”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任何人经历过犬神附体的折磨清醒过来后的反应都是一样的。”

胧真拎起身边煮开的茶壶,沏了杯茶,放在鼻下闻了闻便又洒出走廊,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里没来由地响起几声狗的“胡噜”声,片刻之后又消散去……胧真微微一笑——

“子尧兄想要小僧替您把秽。”

“可以吗?”张子尧双眼放光。

“不行。”

“……”

张子尧一脸懵逼,反倒是坐在他身后两个漂亮小孩眉毛同时抖了抖,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从他们周遭释放出来——

庭院内也因此而骚动。

但是这都是胧真所察觉的,反倒是坐在他面前的少年似乎对此浑然不觉,他只是一脸失望的模样看着胧真——

“云起与天沧本为敌对国,小僧若冒然帮助你们,传到了咱家那位的耳朵里呀,估计小僧几个月都换不来一个清净。”胧真用像是同样什么也没有察觉的云淡风轻的嗓音道,“更何况,是你们杀了小僧的式神……”

他笑容变得清晰了些:“虽然小僧说过已经不再追究此事,只是这事让小僧更找不到理由平白无故地帮助你们了。”

“一只狗而已,”烛九阴终于忍无可忍道,“你想要本君再替你弄来一条,少在那磨磨叽叽——”

“那是犬神。”胧真纠正。

“也是一条狗。”烛九阴一脸不耐烦,“别以为本君不知道你们这玩意怎么回事,不过是用一根绳子吊着肉挂在活着的狗脖子上,等它伸长了脖子去咬那肉时,一刀把它的脖子砍下来——因为这样无聊的把戏产生的一种妖怪而已,你们真当什么稀奇物种。若是你想要。别说一只,就算是十只八只……”

张子尧转过头瞪着烛九阴,后者声音戛然而止,停顿了下,硬着脖子道:“看什么看?”

张子尧道:“这种残忍的事怎么能这样轻而易举就说出口?”

“什么?怎么残忍?又不是本君发明的法子,你一脸责难看着本君作甚?”烛九阴蹙眉,“有心情去担心一条不认识的狗,你还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

说完,他挑衅地看着胧真——

胧真笑着摇摇头:“他说得倒是也没错。”

张子尧想想那画面,一脸抗拒。

“说说你的条件。”一直沉默的素廉突然道,“你的语气听上去不像是没得商量。”

胧真用欣赏的眼光看向这先前一直沉默的小孩,片刻之后突然道:“诸位可曾听过‘百鬼夜行’?”

“逢魔时刻,阴阳颠倒,阳间之道成通往黄泉的鬼道,妖孽魍魉横行,倾巢而出。”素廉淡淡道,“是这个么?”

“是这个,只是,贵国对于这样的事情似乎还是有些错误的解读,事实上,‘百鬼夜行’并非偶然发生,也非时常发生,只有十年一次的某个阴气极盛的月圆之夜,魑魅魍魉才会出现聚集并展开的一个……祭典仪式。”

“祭典仪式?”

“没错,各式各样、来自四面八方的妖怪在那一日早早聚集在一起,弹弹琴,跳跳舞,相互交谈一番过去十年来累计的见闻,当子时一到,它们便排着队,等待进入‘玉藻前娘娘’的宫殿——”

张子尧:“‘玉藻前娘娘’?”

胧真:“传说,玉藻前娘娘曾经是我云起国鸟羽先皇的嫔妃,倾国倾城,能歌善舞,被誉为‘自体内散发出光芒的贤德姬君’——”

“就是个狐狸精,”烛九阴阴沉着脸插嘴道,“夏桀时代的妹喜听过吗?没听过的话,商纣王时代的苏妲己总知道了吧?一个人。”

张子尧一脸恍然:“她怎么了?”

“她有一件宝物。”胧真道,“那是一个青铜制的水盆,传说在特定时期的月圆之夜,将水盆中注满水,倒映圆月,再伸手去将那圆月打碎,水中便会逐渐浮现出水盆边所站之人前世的模样……”

张子尧:“哦哦,然后呢?”

胧真笑了笑,用今晚吃白菜的语气淡淡道:“小僧想要那个盆。”

张子尧:“……”

胧真:“谁都会对自己的过去过分好奇,这样的想法一旦久远便成了奇怪的执念——小僧在过去十年里,努力与各位大人结契,无非便是想要等待下月十年一遇的祭典上,借诸位大人之手,替小僧夺得宝盆——”

不愧是云起国出身之人,哪怕是和尚也对这种去抢别人东西的事习以为常。

张子尧腹诽之中,又听胧真继续道——

“数月前,小僧已将各位大人的名字报至玉藻前殿,如今请帖已至,三郎却意外身形俱灭,小僧名单上突然有了一个空缺急着谁人补上——”

“我是人。”张子尧默默道。

“但你身上有三郎大人的气息。”胧真微笑。

“带回那个盆,你就替我将身上残留的秽拔干净?”

“那又何妨。”

张子尧想了想,然后点点头道:“成交。”

胧真唇边的笑容变得更清晰了些:“那小僧就期待着子尧兄携物归来,啊,说到这,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小僧的前世,若是身为一只蝼蚁,岂不有趣?”

张子尧摆着冷漠脸看着他。

“子尧兄难道对自己的前世不感兴趣吗?”

“……”

突然被提问到这样的问题,张子尧一愣,随后淡淡道——

“没兴趣。”

“……”

“都已经过去的事,有什么好惦记的?倘若前世真有什么难以割舍的事,又何必喝下那碗孟婆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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