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原国干略微将身体后靠一些,这是蓄力前的准备,林逸青手腕飞快的转动着,木刀旋转,带起忽忽的风声。
筱原国干大吼一声,豹子一般扑了出去,木刀向左下猛烈挥动,斜劈而下,巨大的力量将石砖整个劈裂,但是林逸青向右闪身躲过了这一击,手中木刀沿着筱原国干的木刀刀脊直上去削筱原国干握剑的手的同时,顺势横着扫向筱原国干的咽喉。筱原国干双手发力横抬起木刀,把林逸青的木刀生生送了回去,借势又是一刀劈下。

筱原国干虽然在招式上远没有林逸青灵活,但是他稳健的步伐严重影响了林逸青的移动,筱原国干逐渐掌握了优势,他大吼着一刀狠狠劈下,丝毫不理会林逸青可能发动的反击,事实上在他的猪突猛进之下,林逸青只能全力阻挡,无暇发动反击,筱原国干将对手逼得步步后退。

桐野利秋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个人拼斗,他知道,筱原国干施展的,正是“萨摩示现流”的刀法!

萨摩示现流的战法( ,是与敌人交手时,先将长刀高举在自己右肩的上方位置,再向左下猛烈挥动劈下,对手如何攻击完全不理会;若是双方对攻,示现流占有压倒性的力量与速度;若是对方架隔,示现流会一气将对方的武器击下。

实际上,幕末时的萨摩武士对幕府武士的战斗中,幕府的武士有很多人都是因挡架不住,自己的刀被对方的攻击弹向头部而败北的。所以,萨摩示现流可以看作一种猪突猛进、无法阻挡的剑法。

突然间,筱原国干手中的木刀转为直刺,林逸青用木刀挡格了一下,身体猛地贴了上来。

林逸青猛的转身,手中的木刀跟着旋转横斩,筱原国干注意到林逸青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心中不由得一凛。

对方使出了回旋打!

他万万没有想到,林逸青竟然也是一个示现流的高手!

筱原国干感觉到木刀直奔自己的眉心而来,虽然这不是真正的武士战刀,但在这样近的距离,这样巨大的力道,只要被击中,定然丧命!

此时二人的距离实在太近,筱原国干本来已经避无可避,但就在这生死的一瞬间,他发现对方的木刀慢了下来,方向也偏开了。

看到林逸青嘴角的笑容,筱原国干明白了过来。

对方再一次手下留情。

筱原国干侧身躲过了致命的一刀,但是躲不开林逸青紧接而来的右腿,手中的木刀一下子被踢飞了出去,而筱原国干也倒在了地上。

看到筱原国干摔倒,周围的武士们全都变了脸色。而唯有桐野利秋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会出现这样的一幕,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他看了看坐在那里观战的西乡隆盛,西乡隆盛则是面带微笑的样子,饶有兴趣的看着比武的两个人。

林逸青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筱原国干的木刀,向他走来,阳光中,筱原国干看到对手的脸上平和的笑容。

筱原国干想要站起身来,但是双腿却象是脱了力一般,他只好双手伏地喘着粗气。

一只有力的手搭上了他的臂膀,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筱原先生的剑术,高明之至,为我平生所仅见,适才侥幸胜了先生,若论剑术造诣,我是比不上先生的,只是取了些巧而已。”林逸青说着,向筱原国干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然后将筱原国干的木刀双手奉前。

筱原国干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接过自己的木刀,也向林逸青深深的鞠了一躬。

“林先生的剑术和气度为人,我十分佩服,今日之战,我输得心服口服。”筱原国干诚恳地说道,“盼先生能将此精妙剑术传与我日本男儿,扬威万国。”

“定不辱命。”林逸青朗声答道。

听了二人的对答,桐野利秋缓缓起身下场。看到桐野利秋下场,村田新八等武士们也纷纷聚拢了过来。

一名兵学校的工作人员以为桐野利秋想要下场和林逸青比试,赶紧取来一把新的木刀双手捧上,桐野利秋却看也不看,摆了摆手。

桐野利秋来到了林逸青的面前,直视了他一会儿,缓缓的鞠了一个九十度的深躬。

林逸青没有说话,而是同样的鞠躬还礼。

看到桐野利秋向林逸青行礼,他身后的武士们似乎明白了什么,村田新八率先向林逸青鞠躬行礼,接着别府晋介、池上四朗和野村忍介等人也纷纷跟着向林逸青行礼,连本来桀骜不驯的西乡小兵卫也恭恭敬敬的向林逸青深深的鞠了一躬。

刚才筱原国干和林逸青的比试,他们全都看得清清楚楚,知道这一次,谁也没有耍花招,而是实实在在的公平的比武,但胜负的结局,仍然一样。

他们都是武艺高强的武士,对自己的刀法有着相当的自信,但他们知道,哪怕自己今天施展出比平日来最最高明的刀法,也未必强得过筱原国干。

筱原国干这样的高手都输得心服口服,他们还有什么不服气的呢?

这一刻,不光是这些萨摩武士们,在场的海军兵学校学员,也全都给镇住了。

“从今天起,林君便是你们大家的教官,你们要好好向他学习,明白吗?”筱原国干看着学员们,大声说道。

“请老师多多指教!”学员们大声回答,无比恭敬的鞠了一躬。

林逸青看着这些完全改变了态度的学员们,心中竟然生出一丝感慨来。

这个时空的近代日本,依然习惯于向强者学习!

而这个时空的乾国,是否还会象原来历史上的近代中国那样的自大、保守和傲慢呢?

差不多与此同时,在鹿儿岛县的乾国领事馆里,由当地侨民公推、乾国政府任命的领事正坐于书案之前写着一封信:

“……日本逞一时之强,资以船炮,扰我边陲,若不设法,苔澎之间,将求一夕之安不可得。是为苔湾计,今日与争之患犹纾,今日若纵之患更深也。口舌相从,恐无了局。然无论作何结局,较之今日隐忍不发,犹为彼善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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