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发深了,街角的路灯也无精打采的。
章晓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居然在刚摆脱绚野后,就驾车来了这里,这个一度让他避之不及的地方。

在这里,他曾跟姓秦的一起了又分开,分开了又一起,兜兜转转间最后还是成了陌路。

直到现在,他还忘不了被拉上舞池后不经意地那一瞥。

那个人,一如从前地优雅,只是嘴角没了那丝熟悉的笑纹。

手中那蓝色的液体在昏暗动荡的灯光下依然剔透,只是一眼,他的脑海里就浮现出“蓝色妖姬”这四个字。

他喜好白酒,对鸡尾酒什么的虽然也接触却从没放在心上过。

他不知道原来他也曾那么关注过那个人,甚至连他喜欢的鸡尾酒的名字也在不经意间被他放在了心底。

他感到很好笑,却发现自己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不知道是不是只有分开了人才会懂得珍惜,他只知道,这次突然的见面让他曾以为的遗忘成为了纯粹的笑话。

近乎贪恋地,他看着那个人,眼眨都不眨。

然后,手臂上传来一阵疼痛。

心里一紧,他猛然想起了自己现在所处的境地。

果然,曾经的上司,这次他来寻求援助的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一刻,除了茫然地张大嘴,他竟不知自己可以说些什么。

其实,他不知道的还少吗?!

不管这次绚野是抱着什么想法带他来的这里,他都要感激对方。起码,他见了那人一面。

不是没注意到那人身旁穿着火辣的人,如果没有对方,或许他们现在也到不了现在的地步。

但是,说到底,犯错的是他啊!

也是分开了,他才慢慢找回了自己的脑子,原来哪怕在一起了,他竟也抱着随时可以抽身的态度,仿佛自己只是事不关己的旁人。

可笑的是,他居然从不曾发现,那掩藏在自己心底的想法。

他确实爱秦子风,但更爱自己。

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与其说害怕受伤,还不如说是他的自私作祟,所以肆无忌惮地挥霍着那人的感情,毕竟是对方先来招惹他的。

他却忘了,秦子风从来不是一个甘心在原地踏步的人,无论是做事,还是谈感情。

那人能走到如今的位置,又怎么可能是无害的白兔?!

他,从来是有着最锋利地爪牙的头狼。

孤高,放肆,而耀眼。

他,却喜欢。

那场暴雨,他现在想起来还会手脚冰凉。

他其实也不是个好人,或者说从不是个善茬。

所以惧怕是何物对他而言,真的是远的不值思考的事。

可是,回家后面对一屋的漆黑,他居然怕了,而且怕的要死。

他还记得取车时,秦子风的车根本不在那里。

可是,对方居然没回家,在这种“雨灾”的时候。

闪念间,他忽然想起了在办公室两人吵架时他叫嚷的一句话!

他居然叫那人想死就开车出去!

他,他怎么能这样说?!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门,那一刻他甚至没想起身边还有电话。

两条腿,趟着或者说游着水,他打开了家门。

麻木的双腿在回家后就泛上了刺心的痛,对于自己还能跑去找人,现在想想他也觉得是个奇迹。

雨越下越大,大的人甚至都睁不开眼睛,看路均成困难的他最不安地却是,他居然对对方可能去的地方一点方向都没有。

那一刻,他真的恨起了自己。

要是那人没事,要是那人能没事……

他不知道老天是怜他可怜还是憎他可恶,一通电话,他终于知道了那人的所在。

那时雨已经很小了,地上的积水却已经达到了一个让人恐怖的高度。

听着电话,泡在水里的身体竟连一点热乎气也升不起来了,连带着他的心。

车祸,生死未知,离得远远的,有照顾的……

原来,他真是一个扫把星!

他想哭,诡异地是,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此刻,他真的信了秦子风,却没脸跟电话里的人说出一个拒绝的字眼来。

确实,他欠对方的太多,太多了。

甚至,对方的这场车祸跟他脱不了干系。

秦子风,怎么能这么傻呢?

若是他们没相识该有多好!

他只是一个失恋却一定能振作起来的小人物,那人还是优雅而高高在上的言城大佬,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自私而懦弱,更是心底里厌恶着自己,而那人却生死未知。

最终,他只对电话里的人说了一句话,“他醒来让我知道,行么?”

低三下气的声音里满满都是颤音。

他从来没想过在这样的社会里,他也遇上这样的一个人。让他终是信了,爱确实能抛开骨血露出心来。

他懂得却是太晚……

接着是一场大病,或许老天也看不过他曾那样的折腾过一个爱他的人。

病好后,他已经人在迦城,做回了他的章家大少。

崔浩说得对,他该学着长大了。

看着两鬓斑白,佝偻着背的老头子,他眼里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老头子脸上带着笑,眼里的关切却远多于笑意。

十多年来,他终于忍不住喊了声“爸”。

他总算懂得,生命无常,男人当得起个“男”字。

这个家,他会努力撑起来。

为了印象中高大严厉如今却华发苍颜的老人,为了在外逃避责任多年的自己,更为了远在言城的那个男人……

他总该长大,让人心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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