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得利到张多知那去是中午了,办公室在大厦八楼b,张多知名下不少杂七杂八的都在那边处理。在前台报了名字,前台引他过去,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两个女的。
一个标准的流水线美女,胸大,腿长,长发,好看,但脸整得没什么辨识度,转头就会忘。正低着头呜呜咽咽地哭,看着年纪小,约摸十七八岁。

一个二十来岁的样子,打扮得非常朴素,没化妆,皮肤黄黑。头发随便扎了个马尾,一脸愤怒。

小的那个泣不成声,边哭边怨“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张多知明显很不耐烦。坐在沙发上,手里玩着打火机。

钱得利多懂看眼色,立马就拉着前台退出来,对人摆摆手“你忙吧,我等一会儿。”

前台偷笑,请他在门外坐,但前台走了不一会儿又领进来一个,钱得利一看,哟!张多知说了,他再出现在这人百米之内就打断他的腿。可现在,想躲也没地方躲啊。瞪着对方好一会儿,扭头想走,人家先说话“钱大师。”

钱得利回头,一副才看清是她的样子“齐小姐啊。”

齐田不知道是不是身体虚,已经装上秋装了。一身白,脸也白,站在灯光下头被那么一照,好像自己都会发光一样。

一早齐田就知道张多知的办公室在哪儿,但一直没来过。听了楚则居的话觉得他说得对,感觉自己是不是对张多知所知甚少了?只知道他是楚则居的人,有手段,懂站队。但要怎么对张多知这样的人示宠,她不知道。上完了课,快到晚饭时间,跟妈妈说了一声要出门,就过来了。

驭人,齐田知道得不多,很大部份都是从田氏那里学来的,田氏管理下仆的时候就是,示恩示宠,先得知道人家缺什么,想要什么。这样东西给出去,别人接了心里才暖。事半工倍,就好比椿,椿就是爱吃。

可齐田想想,张多知这个人她还真的不了解。干脆就转过来看看。

里面说话的声音还在不停往外传。

张多知在问那小姑娘“我以前怎么样?”

小姑娘说“我半夜想吃冰淇淋你都会开半个小时车跑去给我买。我病了大半夜背着我上医院,只要我看上的东西,你都会买给我。”从头到脚都是张多知给买的,名片包包衣服鞋子,包括脸。说要去温泉,就立刻去,说少了一件衣服就立刻买。说去韩国换个鼻子就换。张多知大方。

张多知笑。背着上医院这事儿他还真有点不记得。哪任女朋友没个头疼脑热的时候,家里也没法备轮椅吧,下楼总是要抱要背着下去,毕竟提腿拖走也不像样子。

大的那个看不下去,拉小的走“姐姐求求你了,走吧。人家不喜欢你。”

小的崩溃,甩开她的手骂“你知道什么?他很爱我的!还不是因为你,跑来说了他,他才会生气的。”

大的忍着气“先回去再说。走。”

小的尖叫着乱打。

大的忍不住,骂她“人家玩玩你,你当真!你怎么这么贱!给你买东西就是喜欢你吗?人家钱多不在乎这点。就跟给狗买狗粮一样,喂好了狗,陪着逗个乐!是爱你吗?”

说到这个地步,张多知也没出声。小的低头抽泣。

钱得利看着那条门缝,真想把自己手剁了——叫你欠!故意不关牢想听个戏。可他也没料到会有别人来呀。

听了这些,尴尬得坐立不安。只想默默站起来走了算了,齐田开口说“估计没多久了。钱大师来肯定是有事,再坐坐。”

她说话的语气非常客气,但有莫明让人觉得,最好按她说得做。钱得利嘿嘿笑,又慢慢坐回来。

就纳闷了,她这小小年纪,哪来这种‘我虽然客气,但就是在使唤你’气势。

不一会儿大的拉着小的冲出来。小的扒着门框不肯走,哭诉“他说要供我读书的。要不是你过来找他事,我们现在还好好的。”

大的见她哭得这么惨,心里也软“姐姐也供得起。”

“你怎么供?你一个人月才多少钱?给我买个包也不够!你知不知道首都的大学一年学费要多少,不说吃穿住用,你给得起吗?一个月四五千房租一交,还顶什么用?”

大的不吱声,把她手从门框上掰下来,自己肩膀背的掉了皮的背包落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洒了一地。一些揉成一团的零钱,和许多折成小块的□□,内胆露出来,接缝的地方虚了线,露出个大洞。

齐田伸手帮她捡起来。

大的接过去,连忙低声说“谢谢。谢谢。”小的眼睛直往齐田身上盯。

两个人拉拉扯扯走了,办公室里张多知不知道在吩咐谁“钱给她。吩咐前面,以后看到她不许再放进来。”

不一会儿隔壁办公室跑出来一个人,拿了个牛皮纸袋子追到走道,塞到小的手里。小的又是哭又是气,怨她姐姐“这样了他还生怕我吃苦。都怪你。男人都是要面子的,你干嘛这样跑来骂他。”

“你看不见人家脸上的表情?”

“你骂他那么难听,他脸色能好看吗?”

她姐姐见她这样拎不清,也不说话,眼睛往那纸袋子看了几眼,想丢下显示骨气,可想想,这么多钱可以解决很多问题,再说骨气竖在这里,也没有用,以后肯定都不会再见的人,你让他知道你有骨气,人家在乎吗?说不定还觉得你傻呢。白给的钱不要,替他省了钱。

到底最后还是没有丢,只管拉着她走。

钱得利想缓和一下气氛“这人啊,穷起来就骨头软。不是不想硬,没本钱硬呀。可悲。”

齐田说“都是为了生活。”对很多人来说,生存是很难的,小人物为了生存所做的努力和牺牲的,只要没有伤害到任何人,她觉得应该值得尊敬。哪怕最后并没有任何建树,也没有得到什么,但回顾一路来自己弯过的腰,都应该觉得自己是值得尊敬——平凡得悲壮,但值得尊敬。

齐田这个想法受高洗文影响很大。

高洗文本身出生在农村,父母都是下乡的知识青年,用尽了各种努力都没能回去,到了很大的年龄才不得不放弃,两个人经人介绍,勉强凑成一个家庭生了高洗文。

他说到父母辈的努力时,语气非常平淡。一生低过无数头,点头哈腰送过无数礼,主管回城这一块的恰好是以前得罪过的人,还给人家下过跪,但一点用也没有。

他父亲离世的时候,家里大办不起,习俗上是要请班子的都没请。但是在高洗文心中,他爸爸的地位非常高。他爸爸一辈子跪两次,一次是想回到城市,一次是高洗文读书需要钱。高洗文站在旁边,看着爸爸跪下去。借到钱之后,他爸爸带他来了首都看学校。

这一段时间以来,齐田已经很明白,这个社会是什么样的。在这样的社会,人想要体面的生活,就得走得更高,只有这样,才能站得越直。以前她走进商场,别人都会来赶她,但是现在,她坐在那里,就有一群资产过人的人主动来跟她说话。这些人,不知道拥有多少商场。

可现在的她,就像这个小姑娘,手里的一切,受到的尊敬,得到的帮助,都是来自于别人。没有楚则居,张多知会这样尽心尽力吗?

别人可以给你,也能轻易就拿回去。

齐田突地有一种紧迫感。她得在有限的时间内,靠自己站稳脚跟。这个时限,也许很长,也许很短。她只能尽力往前走。但是现在,她连自己的方向也不是很清楚,大学要学什么专业?以后靠什么谋生?打算在社会上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张多知出来看到齐田非常意外。

齐田回神对他笑“你们先说,我等你一起吃饭。”

张多知并没有推让。让齐田到自己办公室坐,吩咐秘书好生招呼,自己带着钱得利去会客室。

张多知的秘书非常漂亮,见到齐田非常好奇,因为一般来说,张多知是不会让人单独呆在他的办公室的。这足以说明齐田在张多知心中并不是一般的女性。但秘书没有表现出来。问她要喝点什么,殷勤地帮她去拿。

齐田坐在张多知的办公椅上,转了转圈,电脑开着,上头是新闻页面,想着心事,随手翻翻桌上的文件,秘书进来,她接过茶,突然叫住秘书“你说,现在这个社会什么样的人更受尊敬?”

秘书怔一怔,也不好敷衍她“这个………有很多吧。”

见齐田认真在等自己回答,搜肠刮肚“慈善家?……”她都在研究怎么赚钱。毕竟房租那么贵,日常开销那么大。尊不尊敬的,也太异想天开了吧。打趣说“每天发布转发抽奖活动的网红我就挺尊敬他们的。”都是发钱的嘛。说完很不好意思地笑。

齐田也笑“你很忠恳。以前你有想过自己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秘书笑起来“以前到是写过作文,我的理想。但都是胡编乱造的。后来毕业了,按步就班出来工作,有赚钱就不错了,想不了那么多。”不知道问这个干什么。

这时候,张多知跟钱得利正在小会议写到说话。

钱得利从怀里掏出个小檀木盒子,打开盒子,里头装了个绣八卦的小锦囊,打开锦囊里头装着张边沿不整齐的纸条。一看就是从哪里撕下来的,纸边断口已经没有初撕下来时的新白,变成陈旧的颜色。

钱得利郑重地推到张多知面前“张先生,您看啊,我是没有撒谎的。上头写的时间,方位,是不是对的。”

张多知拿过来,皱眉看看,还真是。上头的笔迹一看也不是最近才写的。“你不是做旧的吧?”

钱得利呼天抢地“我真没有啊。我做这个干嘛!张先生,您要打我就打我,不用找借口的!”

张多知嗤道“我没事打你干什么?”问他“那这命是怎么个解?”

“这个命啊,我师父说百年从来没见过,我们行内也是没有说法的,一个人命好得要死,但本来不应该活。可她偏偏没死。”神神秘秘问张多知“您知不知道长生不老?”

张多知把纸条装回来,轻描淡写说“你可想好再说。”长生不老?有边没边了?

钱得利连忙摆手“我当然不是说齐小姐是长生不死的命啦。我是说,您知不知道秦始皇派徐福找长生不老的药。”

“你给我神话故事上整?”

钱得利解释“不是。真不是。我换个说法,齐小姐她这个命相,会影响身边的人。你就看楚先生嘛,是不是该死没死……”说完自觉给了自己一耳巴“齐小姐这个命,是异数。对别人是有影响的。别人跟她的命数有纠葛,肯定是会被影响的。”

张多知被他扯得脑仁疼,揉着太阳穴“行了。别说了。”真不知道自己听一个混子扯这些东西干什么。打内线叫人来把钱给他“也不能让你白跑。”在钱方面他向来大方得很。

钱得利连忙做了一个自己会闭嘴的动作“我的嘴巴一向严得很,在业内那是很有好评呀,张先生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

边被秘书住外面带,边挣扎“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秘书转身就把门拉上了,对他挤个假笑“您啊,也别说了。钱拿了就行了。”这些个混江湖的骗子。她看得多了。三天两头就有人上门来非要强行给公司看风水。

送走了钱得利,张多知回办公室,就看到齐田在研究桌上的文件,很像在复习的学生妹。

“你怎么过来?”张多知过去“有什么事打个电话就行了。”

“事是有事,但也想过来看看。”

张多知从桌上文件堆里翻一个出来,推到她面前“我们公司的。”他动作快,已经在那边开始动作了。“我们做游戏研发。”

齐田打开看,说“巧了,盛世公司也是做这一块的。楚先生让我跟他们见一面,说有个合同没有签。”

张多知说“那更好了。我们能跟盛世公司合作拿出一个项目来,就能打响名声,之后多招些初露锋芒的独立游戏制作人,再拿出一个顶目来,也就能站稳脚了。等运营起来,也附和你的要求,即有需要一定专业知识才能胜任的职位,也有专门做游戏周边不需要多少文化就能做的岗位。工资薪酬差距大。”说着坏笑“之前拿过来的规划图我看了,员工食堂我划了一个,就一个食堂。”你们不是觉得读书没用吗?读了书赚钱多的,就跟你一个食堂吃饭。让你们看看活生生的例子。有上进心,想生活好的人,自然就会改变看法。咬着牙也会让孩子去读书,另外那些么——人家想在地上趴着当烂泥,是扶不起来的。

公司办得好,那一块就慢慢热闹起来。带动配套的其它设施。如果有政府配合,公司名头响,甚至可以成为一个招牌,把那一片发展成业内知名的科技园。

一个地方的经济慢慢发展起来,本地的人就会有新的氛围。

从以前到现在,也不是没有一个企业带动了整片经济的例子在。不过这个时间周期可能不是那短——这也是当然的,没有什么能一蹴而就。

张多知知道齐田想的是什么,才会这么办。

齐田看着计划,突然觉得有点不真实。她只是一个想法,但是张多知把这个想法具实化之后,将来的发展蓝图可以这么惊人。

她有点明白为什么楚则居能够成功。楚则居明显并不是很喜欢张多知,但看张多知现在对他的忠心,就明白他驭人方面的厉害。楚则居在处理人事方面,不看自己的喜好,只看利益与能力。只要你能解决问题,知道怎么办事,他就会一定会重用。并且他手里不止有张多知,还有刑沉心,甚至还有很多其它她不知道的人,在他不在以后也努力维系着他的利益。

但这些人,都是什么好人吗?其它人齐田了解得不多,但她觉得,肯定是不一定吧。比如张多知,就算掩饰得再好,手段还是狠辣的。

楚则居能让这么多未必是什么好人的人为自己的利益出力。这就是他厉害的地方。

齐田觉得,自己与他的巨大差距就在这里。她喜欢椿,所以一直用椿,没有再去注意其它的人。

如果她处在楚则居这个位子,她出了事,顶多有一个跑出来给她收尸。也不用想别的了。

张多知见齐田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完了站起来时精神抖擞,好像随时要大干一场的样子,很奇怪“怎么了?”

齐田笑“肚子饿了。”

张多知拿了车钥匙两个人有说有笑下去。秘书在后面看得咂舌。问办公室的人“这个女的是谁呀,好像从来没来过。”

律师从里间出来,看到齐田的背影“齐总嘛。张总要跟她一起办科技类的公司。”

秘书咂舌“我还以为是张总的新女伴。”看看也确实不一样。女伴和待遇,和这位的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两个人吃完饭,张多知打电话给刑沉心准备齐田的签证,第二天中午和签证官吃饭。张多知说“其实不是非得来吃饭,但这位跟楚先生是朋友。你见一见没有坏处。”

齐田去之前还有点紧张。去了才发现,看上去是个年轻人。跟电视里看到典型的美国青年差不多,但是个中国通,人非常开朗热。有一种异样的天真。齐田对美国的了解,全是百度来的。所以问了很多问题,对方见她对美国这么好奇,非常热情地介绍两边的不同。双方主宾尽欢。

分别的时候,齐田想起来,问他“詹姆斯先生认为现在社会,什么人最受尊敬呢?”

签证官很意外“这是个非常难以回答的问题。”沉吟了半天,说“我个人觉得,为世界带来和平的人,是最受尊敬的。”

齐田好奇“以前你有想过自己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签证官笑得很爽朗“当然。我想做一个英雄。漫威齐小姐知道吗?想拥有超能力。当然我现在并没有,不过我认为,自己在用自己的方式帮助别人。可能从某种意义来说——这可能在你们中国人看来并不是那么谦虚——我认为我也算是个英雄。以后职位的升迁,可能还会做得更好。也算是达成了自己的目标吧。”

回去的路上张多知好奇“你问他这个干什么?”

齐田说“也没有什么。”反问他“你觉得什么人会受尊敬?”

张多知摇头“我不去想这些。”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齐田坚持“那你有想过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张多知无奈“做一个有钱有权的人。世上的男人想要的差不多都是以这两样为核心。”这两样也是最实在的。

齐田少有地茫然起来,她不知道应该把什么做为目标。她以前想安置好妈妈,想有钱,现在她有了。她想读书,上学的事也在进程之后。那接下来呢?她想做什么?

在自己了解不多的事情上,齐田总有了解别人想法的习惯。但她现在发现,这个问题她去询问别人,似乎对她自己毫无帮助。人的立场与阶层不同,想法与目标也会云泥之别。

但也很难说,哪一个人是对的,哪一个人是错的。忙于生计的人,目标是赚钱没有错,解决了生计问题之后,有更高的追求也不能算是多么高尚。只是人在不同的阶段而已。

自己在哪里呢?

第三天张多知陪齐田飞洛杉矶去探望楚则居。

楚家有私人飞机这次到不用买机票。

张多知没带别人,去赵家接人的时候,章丽准备了好多吃的。一听是有私人飞机,又装了一大罐子酱。

赵建晨不耐烦“你弄这些干什么?国外难道没有吃的吗?”

“中国人,去哪里都是吃不惯的。那时候我们出去,吃那个什么法国菜,吃得我人都瘦了一圈。”章丽反驳。

赵建晨也拿她没办法。只能帮她把那些东西往车上搬。

张多知说“方才我来,看着餐馆生意好。每天肯定累的。”

章丽说“那可不是,生意老好的。”

张多知说“要累的话,就不如停一停。”

赵建晨摆手“那不能行。就算是家里金山银山,自己也要有点事情做。”

章丽说“就是嘛。”又跑到厨房装了一瓶子泡酸菜。跟张多知说“你跟小楚说,这个病啊,一定要好好养,不能着急的。以后等方便,我们再去看他。”说到这个免不了感叹“楚扬人很好的。帮我们不少忙。楚扬不在了,他一个人在楚家孤木难支,也没人照应他。田田啊能帮一点忙也好。我们不能总欠着人情。光我们占别人的好处,哪怎么能行。”

赵建晨说“你不要拉着人讲半天,要走了。”

“那飞机也不会跑!”章丽想想赵多玲和喜庆两个人怕忙不过来,才不再多说了。

齐田到没什么行李,大包小包提上飞机的全是章丽准备给楚则居的东西。

下了飞机那边立刻有人来接,见飞机上大包小包虽然很惊讶,但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的情绪。毕竟在这儿陪同楚则居的,哪怕是司机,都是他重用的人。

楚则居住的不是医院,而是某个研究机构。由楚家全资资助。

这家研究机构并不在市区,而是在较为偏远的区域。进去非常空旷,人并不多,有时候会有几个穿白大褂的人行色匆匆,低声说着英语。

机构的负责人亲自出来迎接。大概是在跟张多知介绍楚则居现在的情况,齐田只能听懂零星的几个词。张多知到是能用流利的英语跟他交流。

楚则居的病房在顶楼,整层只有他、一个护士站和一个医生办公室。

齐田进去,张多知在外面跟医生说话。交涉带楚则居出去晃一圈的事。

病房里除了护士在,没有别人。不过旁边好几把椅子放得很随意,应该是之前有不少人在这里呆过。是齐田要来,才避开的。刑沉心在这方面有隔离她的意思,让她知道有人撑着楚则居,但不会让她知道是哪些人,以防她有什么别的想法。

护士见她进来,对她微笑点头示意,自己就出去了。

齐田站近了看看楚则居。

感觉非常陌生。

大概因为看着九王的时间太久,猛然看到楚则居本来的样子,有点不能适应。就好像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完全陌生人。

他静静躺着,睫毛在脸上投下长长的阴影。眼睛珠子偶尔会在眼皮下面转动一下。齐田小心翼翼叫了一声“楚先生?”

当然是没有得到回应。

可他给人的感应就是他只是睡着了,马上会醒过来。

齐田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太好笑了,放心大胆地在推了推他的头,他头歪到一边,就不动了。

“他们照顾你挺用心的。”胡子刮得很干净,发型也还在。齐田拿起他的手看了看,指甲剪得很短很整齐,胳膊上也没有太久不洗澡才有的白皮子。

就在她握着楚则居手的时候,突地,他食指跳了一下。像是有意识似地在她手上推了一下。

齐田吓了一跳,丢开了蹦起来。转身就往外跑。

外头正在跟张多知说话的外国医生吓了一跳,用上那么流利的汉语问“发生什么事?”

“楚则居他动了!”

医生大步就往病房走过去,叫了好多护士来。

张多知非常意外。神色难辩。

过了一会儿医生出来,无奈“是手指跳了一下吗?还有没有别的动作?”

“没有。”

护士说“这个不是有意识的行为。虽然失去意识,但身体有时候会有这种反应。一开始楚先生送来的时候就是这样。”

齐田很不好意思。

回到病房,却还是不甘心,小心问楚则居“你是不是能动?能动的话就再动一下。”

可并没有得到回应。

她也说不清自己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如果楚则居好了,她似乎就没有回去古代去的必要。但是,她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是不能抛开田氏和阿丑的。她对母子两个负有责任。如果不是她,真正的阿芒也不会消失。

医生对于带楚则居出门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意见。不过安排了护士陪同。

护士懂一点点汉语。知道齐田是要带自己‘丈夫’去他没病的时候常去的地方喝下午茶,非常羡慕“你们夫妻感情真好。”

齐田把准备好的衣服给楚则居换上,这边天气有点凉,还得要搭个毯子。

张多知要留下来跟刑沉心见面,只把齐田送到门口。不过齐田上车的时候张多知突然说“上次吃饭的时候,你问我想要什么。”

齐田点头。做为奖励她觉得自己是应该给他什么,干脆就问了。

张多知笑了笑说“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以前这个地方,我是不配来的。”他虽然是楚则居的人,楚则居也相信他,但是到这里来的意义就不同。这对他来说是一种肯定。也意味在以后他在楚氏这个小集团里面有更大的份量。当然这还只是一小步。他认真对齐田说“不论以后怎么样,我永远是站在齐小姐这边的。”转头就进去了。

齐田愣了一愣。随后又笑了笑。

到楚则居常去的地方时,正是四点。齐田以为会是非常繁华的街边名店,但并不是,是一个十分偏远的地方。一个欧式建筑矗立在山脚下,旁边有一汪碧蓝色的湖水。院子里草坪上摆着许多桌子,面向湖光山色,二楼露台也有不少人。远处还有一个停机坪。

这次送齐田的是一个看上去比较沉稳的司机。这里的人似乎认识他,一看到他下车就知道是楚则居来了,立刻有普通话讲得流利的侍应生迎接“楚先生的桌子一直保留着。”

齐田把楚则居推下来,墨镜挡住了楚则居半张脸。别人也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妥当。

侍应生上前问轮椅上的楚则居“听说楚先生病了,现在能出来真的太好了。楚先生今天还是老样子吗?”

齐田说“老样子。上两份。”

侍应生连忙退开,对齐田点点头。转身在前面引路。

齐田跟着他走,身后跟着司机,顺便打量四周。

这里的人不多,但也不少算。大多是亚洲面孔,也有几个外国人。露过一桌的时候,听到有人说日语,也有韩语。

有几个人坐得很远,站起身向这边走过来。看他们的表情,就是向楚则居来的,齐田有些紧张。“那是什么人?”

司机低声说“应该是楚计才那边的。有一个是盛世公司的。我陪楚先生见过他。没想到他们今天会在这儿。我们要回去吗?”

齐田紧紧握了握轮椅的扶手。拿下自己的黑镜,表情镇定向那边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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