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林氏连忙道,“时辰不早了,要不……宋大哥和远儿留下来一起用晚膳吧。”
“不了,”宋江才起身婉拒道,“时辰不早了,内子还在家中等候,我们便先行告辞了。”

叶长风面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送走宋江才父子后,叶长风一脸不快,自行回了屋。

林氏也有些生气,不愿搭理他。叶长风在屋内等了许久,也不见妻子回屋,连忙出外来寻,一踏入前厅,便见妻子正坐在太师椅上慢悠悠地喝着茉莉花茶,看也不看他一眼,他连忙遣散了桂嬷嬷等人,蹲到了妻子脚边低头认错。

林氏看他一眼,气也消了,只是当下不愿与他说话,起身便走。

可刚一起来,便被叶长风打横抱了起来。林氏小叫了一声,连忙一手护住小腹,一手攀上他的脖子,“夫君!”

“乖,别动。”叶长风抱起她大步回房。

“我要生气了!”林氏低声喝道,面色微愠。

“乖,回房再生气。”叶长风抱着林氏回到了卧房,又抬脚踢上了房门,将她抱到了床边,轻轻放置在床上。

林氏坐在床沿边,瞪着他不说话,气得脸都有些鼓了。

“柔儿,不要生气,当心动了胎气。”叶长风这会儿好脾气道。

“你!”林氏确实是有些气了,心中转念想了几想,又觉得有些委屈,一下子湿了眼眶。

叶长风有些慌了,忙落坐在床边,执起了她的手,“柔儿。”

林氏眼泪说掉便掉,“这些年来,我们两个如何你还要瞎猜吗?都这么大个人了,如何还能这般幼稚了,尽让小辈们看着笑话!”

“我、”叶长风这会儿懊恼不已,连忙一把拥她入怀,“我就是怕。谁让那个宋江才还敢肖想你。”

“胡说!”林氏推开他,“宋大哥已经成婚生子,与婉妹妹相亲相爱,你如何能这般污言!”

叶长风不说话了,他作为男人,还不知男人的心思么。就算那个宋江才不表现出来,但他心里怎么想的他还不知道?得到了的就是白米粒,得不到的就是床前的白月光,时常挂在心上想着念着。

“夫君。”林氏见了他这哀伤的模样,心中不忍,柔柔唤了一声,抹了抹眼泪主动环住了他的腰身。

“我错了。”叶长风低声道,“我总觉得我自己不够好,或许你嫁给他,会比嫁给我要幸福。”当年他娶她的时候虽风光,可如今却也不如那个宋江才了。旁人见了,定会笑话她目光短浅,所嫁非人吧。

“你再说这样的话,妾身真的要生气了。”林氏紧了紧环住他腰身的手,脸贴在他胸前蹭了蹭,“倘若我嫁给宋大哥,将来最多也不过是相敬如宾,哪会像和夫君这般恩爱无双。”

“那、你从不后悔嫁我为妻?”他心中是知道答案的,可还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林氏抬头看他,“此生不悔,以后不许这样了。”

叶长风这才冲她咧嘴笑了笑,将头埋在她脖间蹭了蹭。林氏笑着抱住了他,摸了摸他的头。有时叶长风就像个孩子一样,可是她愿意这样去宠爱他。

“夫人,”叶长风将头抬了起来,忽然正色道,“我准备辞去翰林院检讨一职。”

林氏闻言吃了一惊,略有红肿的眼看着他,“为什么?”

叶长风笑道:“当检讨实在太过闷沉,每日只对着那几个同僚,四面墙壁,实在百无聊赖。”

林氏听了,觉得有些异样,夫君都做了这么多年了,怎么会突然间就嫌弃起来了呢,他以前还挺欢喜这个职位的,说是清闲得很,陪她的时间也多,如今她怀了身子,就更应该如此了,怎么还会想请辞呢?

林氏想了想,有些不理解,“那夫君准备作何打算呢?”

叶长风温声道:“我准备去国子监试一下。”

“国子监?夫君要讲授哪一学?”

“最好是国子学,可以从博士助教做起。”

林氏点了点头,她夫君之前可是做过太子少傅的,做博士助教对他来说也算屈才了,“那……进得去吗?”

林氏知道,国子监难进,尤其是七学中的国子学。国子学最低都是从六品的职位了。

叶长风实诚道:“我在国子监中有些人脉,如无意外,这两个月便能去应试,只要应试过了就没问题,入了国子学,可以慢慢往上升。”

“嗯,以夫君的才学,进国子学是再合适不过了。就算应试不上也不要紧,夫君还可以自己开个私塾。”林氏开玩笑道。

叶长风也笑,只是眸色深重。

这些年来,他从翰林院修撰降到检讨,他只当是因为自己确然不群、没有随波逐流阿谀奉承才会受人排挤,对此浑然不在意。

可是如今经过一番暗地里的调查,却发现背后的推手隐约与叶国公府有关。似乎有人要将自己关在一个小黑屋里,慢慢收拢起自己的人脉,让他的圈子越来越小,只守着自己的妻女过日子。如今的他,有必要从小黑屋中走出来了,他只有足够强大,才能守住自己的妻女,自己的家。

国子监的学子皆是贵族子弟,他准备踏足这个广阔的圈子,畅游一番了。至于那只背后的推手,若是再出手,休怪他不顾兄弟之情了。

当天晚上,叶如蒙有些失眠,她本以为娘亲临睡前会来和她说些什么,可是没有。晚上吃饭的时候也是一切如常,就是娘亲的嘴巴好像有点红肿,像是被……叶如蒙挠了挠头,她依稀觉得自己像是知道了些什么,却又不完全明了。

唔,明天早上还要早起和娘亲一起做枣泥月饼呢,叶如蒙这么一想,赶紧闭眼睡了。

与此同时,叶府高墙外有一辆藏青色的平顶马车。车前有一青衣车夫,懒懒斜靠在车前,似在闭目打盹儿,可是一双耳朵却是竖得灵敏,仔细听着附近的风吹草动。

马车内,青时和何忘忧、蓝衣三人正在细谈。

蓝衣听了青时的问话,转了转眼珠子,小声问道:“青时大人,蓝衣冒昧问一下,主子是不是想追求姑娘?”

青时盈盈一笑,“你觉得呢?”

蓝衣想了想,“我觉得姑娘挺喜欢那些花儿的,要不就继续送吧,说不定她哪天就不丢了呢。今天姑娘出门匆忙,忘记让姐姐把花拿去丢了,我们都装作不知道,结果那花儿就一直放在屋里,姑娘今儿个回来一看,也没说什么,就瞪了一眼。”

青时心中明了,弯唇一笑,“那个宋怀远,你们盯着点儿,若是他再来叶府,第一时间通知我。”

“青时大人放心。”蓝衣道。

“大人,”一旁的忘忧低声开口,“先前姑娘和主子是不是有达成了什么协议,如今协议似乎……取消了?”

“哦?此话怎解?”爷可没交待这个。这半个月来爷每天早上起那么早千里迢迢送花,他还以为爷正和那四姑娘打得火热呢,谁知道竟每次都是偷偷地送,连人也没见着,光看一眼那四姑娘的窗子就走了。青时心中哀叹,如此下去,爷要什么时候才能抱得美人归呀?

忘忧顿了顿,“姑娘说,她如今已经和主子没有关系了,如果我们是作为何家人,那便继续留在府上;如果不是,她就和老爷说,让我们离开。”

青时默了默,“那你怎么答她?”

忘忧道:“我们自然是何家人,我只和她说……我们卖身于主子了,要赎回卖身契要许多银子,我们挣够了便赎身。”

青时将手中的折扇收拢了起来,扇头在另一只手心里敲了敲,浅笑道:“聪明,小心伺候了。”最后又提醒道,“叶长风那儿,你们想好办法遮掩了。”

他先前还以为,叶长风不过是一个长得比较高大的读书人,谁知道竟也是个会武的,心思缜密得紧,再加上他身边那个管家,还是从宫里出来的,武功有三两下子,不容小觑啊。

次日一早,叶如蒙一家人正在用早膳,忽然从叶国公府来了辆马车,说是要接叶如蒙过国公府。

一问才知道,原来往常中秋佳节,宫中都会举办迎秋宴,正五品以上的官员可以携带妻子和嫡子嫡女参加宴会,名额都是半个月前便定好了的。

可是今日早上,宫中忽然来了人,意有所指地暗示要府中的另一位嫡女一同出席。

国公府中的嫡女,除了叶如瑶,便只有二房季氏所出的大姑娘叶如佳了,可是叶如佳早已出阁,今日是要随夫家那边入宫的。那剩下的,便只有叶如蒙了。

因着叶如蒙先前从未入过宫,是以国公府才会急忙将她唤去,先简单教导她一些宫中礼仪,免得到时冲撞了宫中的贵人。

事发突然,林氏担心不已,忙里忙外拾掇了好一会儿,才千叮咛万嘱咐地让叶长风带着女儿过国公府。

叶长风一行人一入府,她二婶季氏便带着三四个管教嬷嬷在等着叶如蒙了,其实那些宫中的礼仪叶如蒙先前也学过,只是从未入过宫,生疏得很。一看眼前这架势,叶如蒙便紧张得很,施礼的时候时不时出些差错,所幸这些嬷嬷们看着季氏的脸色,对她也不凶,再加上身边的紫衣和蓝衣不时指点一下,她倒也渐入佳境了。

叶如蒙学了有一二个时辰,用午饭时管教嬷嬷们也一直在一旁指导着,弄得她都没什么胃口。

午休后,她七婶倒是姗姗来迟。这是叶如蒙重生后第一次见到她七婶,柳若是今年不过三十岁,如今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面容光滑紧致,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模样与叶如瑶有六七成的相似。若说叶如瑶是个小美人,那这柳若是便是个纯纯粹粹的大美人了,身上还有几分美妇人的韵味。再看其身姿窈窕,怎么看都不像是生了一个十四岁女儿的妇人,她平日里和叶如瑶走在一起,看着就和两姐妹似的。

叶如蒙的目光不由得落在她小腹上,她七婶和她娘亲听说是一样的月份,可是却没她娘亲那般显怀,不过那腰身倒不若印象中般纤细了。

柳若是见了叶如蒙,上下打量了一下,亲切地拉起她的手笑道:“倒好久没见着蒙蒙了,看你这身量,倒和瑶瑶差不多呢,我前阵子刚给瑶瑶做了几件衣裳,她还没来得及穿,蒙蒙你看看喜不喜欢,是霓裳阁出的呢,还有几套首饰头面,瑶瑶大多都没有穿戴过,给你穿戴正合适,快随婶婶来看看。”

叶如蒙知道,这是国公府担心她的穿着上不了台面,便拿了叶如瑶的衣裳首饰来给她。叶如瑶的东西自然都是顶好的,可是她却不想要,她还不若穿自己的,虽然不是什么精贵的绫罗绸缎,珠宝玉饰,可也丢……不了人?唔,好吧,穿进宫去可能会有些丢人。

柳若是当着下人们的面对她热情得很,叶如蒙很快便被她拉入了房中,她在叶如蒙身上比划摆弄了许久,后来叶老夫人派人来催了,柳若是才命人送她去净室洗浴梳妆。

叶如蒙焚香沐浴后,穿戴整齐,在婢女的引领下去了前厅。前厅里人多着呢,叶老夫人、叶长风,叶长泽,还有二房、七房的夫人姨娘们都在,正在说着今日入宫参加迎秋宴之事。柳若是是去过多次的了,说出来也就是轻描淡写几句,并不放在心上,柳姨娘因着身份不能去,还在生着闷气,可在众人面前也不敢放肆,只是有些闷闷不乐,堂上众人,皆是各怀心思。

正聊着呢,忽听香北来报,说是四姑娘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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