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融一只手重重按在胸前,忍住,忍住。但是,他觉得他心头有一口气上不来。若是别人,敢当着他的面这样说,他绝对会杀了他。可是……她不是别人!
“果然,长得漂亮,连男人都会喜欢呢。”叶如蒙认真道,太子已经长得很好看了,可还是无法拒绝容王爷对他的诱惑。

突然,叶如蒙觉得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一抬头,见原先还在眼前的黑衣人连影儿都不见了,什么时候走的?难道是去查探实情了?

叶如蒙松了口气,她总算是找到一个盟友了。不过一会儿后,她又开始思虑起后果来,若是到时候,这个刺客将她供了出来怎么办?

不!她打死也不认,一口咬定自己是冤枉的!她胆子这么小,怎么可能敢派人去刺杀容世子,说出来谁信呀?若他们真怀疑她,她便咬舌自尽,绝不连累爹娘!

只要容王爷一死,叶如瑶靠山就倒了,到时候,她爹娘就可以夺回原本的位置,然后,她那未出生的弟弟妹妹就能成为名正言顺的嫡子嫡女!到时,就算她死了,也是死得其所!

可是,若最后真的东窗事发,连累了爹娘怎么办?她又开始懊悔起来了。她发现自从遇上这个刺客后,经常后悔连连。叶如蒙在床上辗转反侧,直想到到天微光才睡着。

两日后,中元节便到了。叶如蒙起了个大早,香北给她梳了个垂鬟分肖髻,黑亮的燕尾上缀了粉色珠花,耳朵上戴着色泽莹润的小珍珠耳坠,微微一笑,倒有几分安静的淑女模样。香南也一大早从娘亲那里过来了,收拾完毕,她便带着香北和香南二人出门了。她今日穿的是昨夜挑好的一件水蓝色的绣小雏菊半臂交领齐腰襦裙,腰一束显得盈盈一握,而且,胸前鼓鼓的,好像……显得胸有点大呢。叶如蒙摸了摸鼓鼓的胸口,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怎么说发育就发育了,下次还是穿齐胸的好,不会太显胸。

待她到叶国公府的时候,比上次早了一些,老夫人她们还没出来,叶如蒙在前厅里等了一会儿,才见她们成群结队地出来了。

她七婶因着身子还不稳便没有去了,柳姨娘那边听说病了,也没有来。她在人群中见了叶如思,冲她点头笑了笑,二人也没有说上话,叶如蒙便跟着她二婶季氏上了马车。

今日是中元节,路上很是热闹,到了山脚下,车水马龙连绵不断,挤得车轿都有些走不动了,亏得她们提前订好了上山的轿子,不然还得一阵好等。

到临渊寺的时候,已近午时了,她们是不赶上午那场法会的,听的是下午的法会。一行人在寺中拜了一圈后,便到饭点了。在五观堂吃斋饭的时候,叶如蒙拉着叶如思坐在了一块,叶如蓉也凑了过来,笑道:“倒不知你们两个竟好上了。”

叶如蒙只是浅浅一笑,并不说话。

叶如思倒有些不好意思,可她嘴笨,也不知该说什么,便羞赧地笑了笑。

今日的菜有罗汉斋、炒蒜苗、苦菊仁、素三鲜和炒杂菌,外加一个白玉豆腐汤,没什么大菜,想是今日人多,伙房里忙不过来。不过,这寺里的伙食真的很不错,起起她前世呆的那个静华庵好多了。

她在静华庵的时候,早上就地瓜粥、小米粥,中午那顿吃得早,而且菜基本上都是水煮白菜、地瓜叶,姑子们过午不食,晚上是没得吃的,刚来那阵子她常常饿得两眼发黑。有一次桂嬷嬷在吃早饭的时候,偷偷地将碗里的地瓜藏了起来,准备给她留着晚上吃,结果被一个凶巴巴的姑子发现了,连同寂证师父也受了冷眼。万幸的是,那姑子告到方丈那里去的时候方丈并没说什么,反而还允许她们自己开个小灶做晚饭吃,这也算因祸得福了。

想到前世,叶如蒙更加珍惜眼前的饭菜了,不管喜欢吃的还是不喜欢吃的,都吃得干干净净,一粒米都不剩。这是她前世在庵堂里养出来的习惯了,前世在静华庵吃完饭后,都得拿白水涮下碗,将碗壁上的菜渍饭粒荡干净喝下,寂证师父说这叫惜福。今世,她便习惯了饭后舀两勺汤,将碗荡净喝下。

“好吃吗?”见她吃得这么干净,叶如思小声问道。

“好吃啊!”叶如蒙笑道,心满意足,重生后,她吃什么都觉得好吃!而且似乎胃口是越来越大了。

叶如瑶听了,冷哧了一笑,放下筷子便不吃了,抱怨道:“今天的菜真难吃!”确实,她只吃了几口便吃不下去了。她也不怕肚子饿,她娘早就给她准备了许多好吃的带上来了,都是她厨房里的厨子特地做给她吃的。

老夫人看了叶如瑶一眼,没说话,她年纪大,牙齿也没那么好了,慢慢地嚼着口中清淡的菜肴,又看了叶如蒙一眼,这丫头倒是懂事了许多,现在动作起来落落大方,不像之前看着般有些畏畏缩缩了。

吃完斋饭后,这些孙辈的姑娘们都约着到处走走。叶如瑶这边,已经有人先来约她了,是一个年约十四五的小姑娘,生得一双大眼睛,但也就眼睛出色些,在满头珠钗的照映下,倒显得那张脸平淡无奇了。虽然服饰华丽,可站在仙姿玉色的叶如瑶旁,只能像个陪衬的。

见叶如蒙打量着那位小姑娘,叶如蓉笑道:“那位是丞相府的贺三姑娘,贺明珠。”

经她这么一提,叶如蒙也有了些印象,丞相家嫡庶共生有二子二女,丞相夫人生了一子一女,这位贺三姑娘便是上次在瓜田旁遇到的贺尔俊的亲妹妹,比贺尔俊小三岁,今年有十五了,还没及笄。

“我听说今日凤华郡主也来了呢。”叶如蓉说着面色有些担忧,“就怕三姐姐会撞到她。”三姐姐与凤华郡主向来不和。

叶如蒙听了,浅浅笑道:“今日是中元节,大人们都在,三姐姐就不用操心了。”她这话说得软中带硬,叶如蓉听着总觉得有些不舒服,但又挑不出刺,便笑了一笑。

叶如蒙唇角也微微向上弯了弯,她本就是菱角口,这么一看也就像是在冲她莞尔一笑了。

叶如瑶一走,叶如漫也跟着别家的姑娘离开了,她向来懒得敷衍这些身份不在她之上的姐妹们。叶如巧见叶如蒙三人都聚在了一起,赶紧也凑了上来,生怕自己一个人被孤零零地落下了。

接下来,姐妹几个去了十八罗汉殿,一一叩拜了十八罗汉,叩拜完都出了一身香汗。一行人跨出殿门后,去了一个八角重檐石亭休息,石亭旁一排翠绿的青柳,密密麻麻的垂柳遮出一片阴凉的天地。

身后的丫环们纷纷将食篮中的茶水瓜果端了出来,放置在亭中的青石圆桌上,几个姑娘围成一桌,端了茶水解渴。刚喝没两口,亭外便传来了银铃般的笑声,一声音略有些尖的姑娘笑道:“快!去和那叶五姑娘讨几口水喝!”

叶如蒙闻言,微微一侧目,便见亭外三五个粉衣紫裙、身姿窈窕的姑娘笑盈盈地朝亭子里走来了。

叶如蓉放下茶杯,笑脸相迎了上去。

这几位也是官家的庶姑娘,与叶如蓉很是相熟,叶如巧和叶如思都是认识的。这京城里的官家姑娘们经常去一些赏花宴什么的,来来去去几次便认识了。

前世叶如蒙住到叶国公府后,因着守孝多有避讳,几乎都没有去过什么宴会,只有府里做东时她才会难得地出席一两次,可她那时心境低落,整日郁郁寡欢,比叶如思还要寡言,也就没交到什么朋友了。

见姑娘们都入了亭子,叶如蒙也站了起来,叶如蓉笑眯眯地给将她介绍给了众人,又一一介绍她们给她认识。

这几位姑娘中,倒有一位是叶如蒙认识的——丞相府的庶女贺明玉,她和贺知君虽不是同母所出,但二人的关系很是不错。贺明玉今年十四岁,模样生得乖巧,皮肤白皙,鼻子圆圆的,嘴唇小而略丰满,梳着双丫髻,穿着一件鹅黄色的绣水莲齐胸襦裙,叶如蒙一眼看过去,正好对上了她的眼,这算是二人此生初次相见了,贺明玉只觉得她看起来有些面善,便冲她温和地笑了笑。

叶如蒙对她印象不错。她还记得在前世的时候,宴会上大家都有说有笑的,只有她一个人落寞地坐在角落里,没有人搭理。见她一人孤单单的,贺明玉便跑来和她聊天,末了还送给她一个自己亲手绣的荷包。一番相处下来,叶如蒙便觉得她是个心软良善的人。

这一次,她有意与贺明玉相交,寻了个她感兴趣的话题开了头,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说起话来。叶如思话不多,便安静地听二人说话,时不时被这二人逗得掩嘴浅笑。

“诶,”不远处,一个穿粉色襦裙的小姑娘小小声和叶如蓉打探道,“你这四姐姐,我记得好像是你大伯的女儿吧?”

叶如蓉点了点头,和善笑道:“是啊,我大伯就这么一个闺女,自小宠着呢。”

“我听说你大伯好像只是一个七品官?”有姑娘探头插了句话。在座的几位虽然都是庶女,但父亲的官位都是很高的,大多是三四品级,偶尔有一些六七品级的,那也得是嫡女才能与她们聚在一起了。可是这叶四姑娘呢,虽说是个嫡女,却是个不被承认的嫡女,身份着实尴尬。

“好像是在当检讨呢,”一姑娘小声说道,“那可是从七品。”连正七品都不是。

“可是我记得她爹以前还当过太子少傅呢,我爹说的,说她爹才高八斗呢,曾经中过状元。”

几位姑娘还在窃窃私语,忽见叶如蒙朝这边看了过来,连忙住了口,立马高声说起了你头上的珠花,我手上的镯子来。

贺明玉也听到了一二,小小声道:“叶四姑娘不用在意的,你生得漂亮,很多人会喜欢你的。”虽然她爹是丞相,可是她模样生得普通,也不太会说话,都不怎么讨人喜欢呢。

叶如蒙冲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我倒不会在意这些。我爹如今好是空闲,每天一得空就在家里陪我娘亲……”

“真好!”贺明玉羡慕道。

叶如蒙也是笑眯眯的,忽见叶如思低垂下了头,这才知道自己无意间让她想起了纪姨娘,连忙拉起她的手道:“我这个妹妹,煮茶可好吃了,你有机会一定要来试试。”

“真的呀,我也喜欢吃茶呢!”

叶如思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四姐姐绣艺也很好的。”

“没办法,我娘自小就逼着我刺绣,说绣不好,就嫁不出去。”

叶如蒙此言一出,她们两个都笑了起来。其实姑娘家聊到喜欢的话题,便停不住口了,没一会儿,这三人便相熟了起来。

小半个时辰后,禅院里传来阵阵钟声,众人知道,这是法会要开始了,纷纷携手往大悲殿的方向走去。

法会上很是热闹,密密麻麻的善男信女们坐在大殿中的蒲团上,面目虔诚,敬仰地看着上座的了尘大师。了尘大师是得道高僧,长眉齐胸,耳垂至肩,生得一张笑脸,面如弥勒。

叶如蒙远远瞄了他一眼,先前听说了尘大师救了容世子的时候,她心中还有些不痛快,这会儿听得他善唇启合,梵音飘渺,越发惭愧心中的想法。

阿弥陀佛,愿容世子,哦不,是容王爷,早日悔改,勿再作恶。

叶如蒙□□叨着,忽然看见一个身穿黑袍的男子从了尘大师身后的窗子缓缓经过,一双鹰般锐利的眼睛正盯着她,叶如蒙吓了一大跳,赶紧低下了头,猛念阿弥陀佛。这容王爷怎么阴魂不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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