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说说笑笑,海喝牛饮,不一会儿功夫,这些明教教徒便大多喝的醉醺醺的,酒眼朦胧,瞅着九和郡主与李书秀,与身旁的人满口胡话,调笑个没完。
唐游趁着大醉,酒壮色·胆,凑到九婴身旁笑道:“教主,你身旁这两位美貌姑娘,也是你引入咱们教中的么?”他想这两人既然是明教中人,便与席间其余美女无异,可与众兄弟共同享用,即便她们是教主的心上人,也不能因此坏了规矩。这坏念头一起,望向二女的眼神,便有些鬼鬼祟祟。

九和郡主勃然变色,要不是碍着九婴的颜面,早就当场发作了。

九婴沉吟片刻,忽然拍了拍手,他运起内力,掌声压过众人喧闹,令堂上火烛摇摇晃晃,光影闪动,众人吃了一惊,立时朝他望来。

九婴道:“诸位教友,咱们蒙受明尊教诲,心存正义,向往光明,举止行事,便应当以侠义为先,正道为上。我刚刚当上教主,原不该这么快便管束诸位,否则难免惹得大伙儿不快,但今日我有几句话憋在胸口,实在是不吐不快。”

叶塞尼笑道:“教主,大伙儿都是自己人,你说话】3,还有什么顾忌?”

九婴朝他点头致谢,神色忽然变得肃然庄重,说道:“咱们虽然侍奉明尊,但复兴宋朝之志,却不可有旦夕松懈。更应当磨练意志,苦心劳体,以报明尊大恩。我心中有两个想法,今日便想提出来,让大伙儿说说看法。”

他也不等众人反应,说道:“这第一项:咱们习武之人,每日体力消耗太大,光吃这些素菜,身体虚弱,如何能与蒙古鞑子为敌?依我看,这茹素的规矩,咱们应当变通一番,设立斋日,平时可以吃些荤菜,但到了斋日,便得吃素菜,明尊圣明豁达,绝不会因此而见怪。”

这句话当真说到众人心眼里去了。其实他们早就对一直吃素的规矩心存不满,但叶塞尼颇有威望,对经文旧习颇为执拗,大伙儿也不想惹他生气,此时从九婴的嘴里说出来,立时便引起一片赞同之声。

叶塞尼脸色不善,但见此言深得人心,权衡利弊,也不出言反驳。

九婴又道:“这第二项:所谓心不正则行不端,气不纯则体不强。咱们习武之人,于这女·色二字,当慎之又慎,尤其是咱们信奉明尊之人,更不可恣情纵·欲。依我说,这几位姐姐,若是想继续留在教中,咱们欢迎之余,不可再对她们无礼。若是她们想走,咱们也不能阻拦.....“

那几位女子闻言大惊,满脸羞红,连忙缩回身子,规规矩矩的坐好。众教徒面面相觑,有不少人沉迷此间,脸上瞬间露出恼羞之色。

九婴扫视周遭,见众人并无异议,心下略宽,正要说下去,叶塞尼一拍桌子,冷冷说道:“九婴,明教传承百年的规矩,岂是你说改就改的?莫说你这教主之位屁股还没坐热,就算你当了十年教主,若要更改教规,也得深思熟虑,好好征询大伙意见不是?”他此刻语气森然,毫无敬意,可见心中恼怒至极。

教众之中有不少人对他方才的想法本就不满,此刻叶塞尼出头,他们也七嘴八舌的反对起来。

九婴沉默许久,忽然退后半步,朝叶塞尼深深一拜,抬起头时,只见他右眼含泪,颤声道:“长老教训的极是,小人性子急躁,思虑不周,嘴里胡言乱语,竟累的长老如此生气。小人羞愧无地,深知自己见识浅薄,若得罪了大伙儿,还望长老与诸位教友恕罪。”

叶塞尼见他如此惊慌,哈哈一笑,伸手将他扶起,劝道:“教主,你才刚刚继任,凡事都得小心谨慎,正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有些事还得大伙儿帮你出出主意,但大伙儿对你的敬仰佩服,那可都是实打实的。”

众人见两人和好,松了口气,纷纷举杯道贺,大堂上刹那间冰消雪融,刚刚的怨气立时不见踪影。

九婴咳嗽两声,想要举起酒杯,谁知手腕一软,没有拿稳,酒杯落地,洒了满地的酒。唐游打趣道:“教主,你喝醉啦,连杯子都拿不稳啦。”九婴面露笑容,叹道:“小人酒量不佳,众位教友可得手下留情。”

苍鹰心中一动,轻声对李书秀说:“这似乎是二弟的暗号。”

李书秀奇道:“暗号?”

苍鹰道:“我也吃不准,但他不过才喝了五杯酒,以他的功力,绝不会如此恍惚。”

忽听关山月大着舌头嚷道:“九教主,我跟了你五、六年啦,有一件事一直不明白,你的左眼上为何缠着纱布,莫非你受了伤么?”

众人本也心存疑虑,但碍于他身份,一直不敢多问,听关山月提起此事,目光齐刷刷的朝九婴左眼瞧去。

九婴笑道:“关先生,我这左眼天生有些古怪,我之所以用纱布缠住,便是怕众位见了之后心中惊异,把我想成妖魔鬼怪哪。”

关山月嘿嘿发笑,说道:“教主,我关山月看着你长大,你信不过旁人,难道还信不过我吗?你让我瞧瞧你的左眼,我对天发誓,绝不会因此瞧不起你!”

方才经苍鹰提醒,此刻李书秀也隐隐觉得不对,暗想:这关山月刚才一直畏缩不前,喝醉了酒之后,怎么什么话都敢说?他与二哥恐怕是事先商量好的。他想让众人瞧瞧他的左眼,这又是为了什么?

九婴面露犹豫,神情竟有几分忸怩。

叶塞尼酒意上涌,拍拍他肩膀,喊道:“教主,你便让大伙儿瞧瞧,又会怎样?咱们明教之人相亲相爱,便连老婆都不敢独享,你怎会有这么多顾虑?”此言一出,众人哄堂大笑。

九婴叹道:“既然如此,我便舍命陪君子,搏大伙儿一笑吧。”

在众人喝彩声中,九婴小心翼翼的解开白纱,露出左眼,缓缓睁开。众人一瞧,瞬间目瞪口呆,屏住呼吸,只觉得心神俱醉,被他左眼模样深深吸引。

他这左眼呈现深紫色,澄澈透明,宛如西域出产的圆形蓝宝石般美丽,当他左眼转动之时,瞳孔中光影闪烁,仿佛有蓝水赤火在其中交融一般。他右眼本已漂亮至极,但那毕竟不过是凡间之貌,与他那美若天仙的左眼相比,当真有天壤之别。

九婴见众人魂飞魄散的模样,却也不感窘迫。他用双眼朝着众人一一环视,在数人脸上停留片刻,眨了眨眼,左眼忽然流出一丝血水,在他雪白的脸颊上滑落,仿佛一条红色流苏一般。

李书秀暗想:与二哥初次见面时,他脸上的绷带便已然有血迹,原来他左眼有这等隐患,也难怪如此稀罕的美色,他偏偏要遮遮掩掩了。

突然间,她听苍鹰对她耳语道:“运‘蛆蝇尸海剑’心法,探查周遭气息,二弟有些不对劲儿。”

李书秀心底好奇,连忙依照他所言,散出气劲,凝神感知大堂内气息流动。这蛆蝇尸海剑的功法精微奥妙,不仅能体会风动征兆,还能刺探身旁细微的空气流动情形。

她感到九婴的左眸中似乎在散发着内劲,靡靡不绝,绵绵不断,无影无形,却又坚韧笃实,这些内劲环绕成细丝,缠绕在大堂中数人身上,其中有叶塞尼、唐游,以及不少方才对他出言不逊之人。

李书秀紧张起来,在苍鹰耳畔说道:“二哥这是要做什么?”

苍鹰摇头道:“我也看不出来,但这些气劲太过微妙,绕在旁人身上,并不消散,但旁人并无知觉。这不像是迷魂之法,也不像是害人的功夫。”

过了半饷,叶塞尼回过神来,见九婴左目流血,不禁感到心疼,慌忙道:“教主,你快些把你这宝贝左眼收起来吧,莫要弄伤了它。”他此刻语气温柔,竟像是一位疼爱幼童的慈祥老人一般。

九婴点点头,用纱布将左眼缠好,举起酒杯,对众人道:“诸位,我这左眼,没把大伙儿吓坏吧。”

众人连声否认,大声夸他左眼赏心悦目,令人惊叹。九婴笑吟吟的看着众人,任凭旁人问他这左眼来历,他却怎么都不说。

又过了一会儿,李书秀见众人并无异常,渐渐放心下来,低声埋怨苍鹰大惊小怪,心中却惊讶于这蛆蝇尸海剑的神妙。苍鹰听在耳中,眉头紧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关山月又闷喝了几杯酒,扑通一声,伏在桌上,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众人颇感稀奇,问他:“关先生,你为何哭的这般厉害?”

关山月顺手从地上拾起一件从碎骨帮抢来的宝物,扔在桌上,众人一瞧,只见那宝物乃是一支镶金戴玉的凤钗,这宝贝流光溢彩,闪亮夺目,只怕竟是一件稀世珍宝。

关山月说道:“我听碎骨帮的人说起这件宝物,叫做螭首凤尾钗,极为危险,有时会引来妖魔,祸害这凤钗的主人。”

九婴笑骂道:“你喝醉啦,这等胡话也说得出口?咱们裂戎帮今天大功告成,正是大吉大利,你怎么不说些好听的?”

关山月哭道:“我是担心大伙儿贪恋财物,引来沙漠中的祸害,你没见碎骨帮与秃鹫帮的下场吗?不成,我得把这件宝贝扔了,免得它害人!”

众人一见,以为这小子趁着酒醉想偷窃宝物,连忙一拥而上,将凤钗夺了过来,交到九婴手上,九婴笑道:“关先生说的如此骇人,我倒有些不敢拿啦。”

叶塞尼心想:“这凤钗如此珍贵,我拿来送给我的爱妾倒也合适。”他虽然口口声声说与教众分享美女,但其中有一人却是他独占的小妾。他说道:“教主不要,便由老哥哥我收着吧,我倒要看看这祸害要拿我怎样。”

当下将这凤钗揣入怀中,众人起哄一番,不久之后,便将这小小风波淡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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