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用高粱酒洗了伤口,黑子拿针缝了胸口以及另外两处较大的伤,没有麻药,黑子只嘶了两声就缝好了。
烈酒洗血痕,徒手缝伤口。

唐觅蝉柳眉跳了一下,眼中跃过一抹精彩。

“你的伤很重。”唐觅蝉拖了条凳子,坐在黑子对面,俯下身去瞅那破烂的药箱,带着不信任的眼神。

黑子没有回答,盯住了唐觅蝉低低的领口,眼珠丧失了转动机能。

察觉到了黑子的异样,唐觅蝉笑了起来,还有这心思,他的伤估计没重到自己想象的那种地步,谁能想象,不久前他还是一个死人。她倒是没有刻意遮掩,也没有躲开黑子灼热的视线,只歪着头看黑子,带着一丝玩味。

黑子就慌张地挪开了视线,嘴里念叨该抹药了,手里却拿了剪刀剪纱布,眼珠子又偷瞄过去。

唐觅蝉笑得香肩微颤。

黑子尴尬,胡乱扔下剪刀认真涂药,心无旁骛的样子,脸上却是滚烫。今天中邪了,黑子觉得自己应该趁四下没人,把这女菩萨拖进卧室压跨大木床,才符合他村霸的名头。他觉得自己还不够生起敢把唐觅蝉怎么样的底气,是还缺点什么。至于缺的是什么,他不知道。

唐觅蝉终究还是抬起了身体,美景是看不到了。

黑子暗叹可惜之余,没了外界影响,很快在自己身上贴满了大小不同形状各异的纱布,莫名喜感。伤还是很疼的,不过,黑子已经习惯了。他受过的伤数不清,运气不好遇到熊瞎子的时候,总是难免被挠上那么几下狠的。山里人命贱,比不得城里人金贵,不管多大的伤,不死的话也就治到这个程度了。

狗叼来一套衣裳,黑子穿上,就收了药箱。

“医者不医己,我再送你去县城检查一下。”唐觅蝉坚持道。

“不用,给千把块钱医药费就成。”黑子早已经收了那帮纨绔三千块钱带路费,短期内也算不上穷了。

“就这个要求?”唐觅蝉出了门,站在院子里打量黑子的破家,不知道意欲何为。

“我倒想你以身相许呢……”黑子低声嘀咕一句。

“怎么的?想让我以身相许,夜夜跟你滚稻草铺的床?”唐觅蝉的听力一向很好,至少比黑子认为的要好,她当然是听见了,而且直言不讳,对别的女人来说,这样的话或许难以启齿,或许该带着嘲讽愤怒,但她很平静。

这个女人红唇如刀,句句锋芒,剖心,裂胆。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对她生出一丝歹念,被一刀戳中,黑子招架不住,没敢接茬。

“钱我倒是可以多给些,但我觉得那样对你或许不太尊重。我想问你,是想要钱,还是想要机会?二选一。”唐觅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开起了玩笑,熟悉她的人知道这是极不寻常的。

黑子挪了挪屁股:“多少钱?机会……又怎么说?”

“钱,足够多的钱。至于机会,半年实习男朋友,怎么样?所以,你的选择是……”很难得的,唐觅蝉露出了一丝小女儿的娇态,不过,这不属于她的神色一闪而逝。

“都要!”黑子毫不犹豫,这个问题太简单。

“呵呵呵……”唐觅蝉笑了,她微微摇头,这个土包子男人野心不小,“好了,不逗你了,做我的男朋友是件很痛苦的事情,我可不想害你。换个方式报答你吧,我可以帮你把你的股份拿回来。村长告诉我,你在皮料场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被一户姓刘的人霸占了,他们家来头似乎不小……”

黑子听不懂,却知道唐觅蝉的语调里,绝没有城里人常有的蔑视嘲讽,也没有美女一贯的自视甚高,很淡然。但是,从她的话语中,黑子知道她拒绝给自己当媳妇了,只说帮自己从刘向前那老贼手里拿回股份。黑子当然不答应,那点股份,哪抵得上这么水灵白嫩的媳妇?再说股份的事情,他已经挖坑完毕,只差临门一脚了。

“不要股份,要媳妇!”发现唐觅蝉的目光变得锐利,黑子声音小了些,“皮料场的股份,我马上就能自己拿回来。”

唐觅蝉有个习惯,每去个地方,先把地头蛇打探清楚,哪怕旅游踏青也改不了,所以,她知道刘家是黑水镇一霸,尾大不掉。可是,眼前这只蚂蚁准备一拳伦死大象。她忍不住笑弯了腰。

黑子再一次大饱眼福。

唐觅蝉看了黑子两眼,却不避讳或是嗔怪,淡淡点头:“就这样吧,等你拿回股份,你就是我的实习男朋友了,半年试用期,试用期没有任何‘工资’和‘福利’,但是有‘奖金’。understand?”

“死蛋,死蛋!”黑子连忙点头,“十天半个月见分晓。”

“好了,我要回城里了。”忽然,唐觅蝉递给黑子一张名片就转身朝外走,“这里的事情,我会关注。来城里找我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

“哪个城啊?县城?省城?”

“都不是,但你们省城我偶尔会来,要追我你该去江南东海市。对了,黑子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黑子,我不小。”

“我是说大名。”

“赵七。”

“好名字!谢谢你救我。狗与狼是有区别的,如果你真要做我的实习男朋友的话,你要明白这一点。因为,如果不明白,你会被那些饿狼们撕成碎片!”

唐觅蝉转过身走了,她身材高挑腿蛮长,很快就走出老远。

赵七是个好名字吗?

大家都说这个老爷子蹲茅坑取出来的名字,明显没走心,就她眼光独到?

黑子回过神来,唐觅蝉已经走远,他心里一片拔凉,所谓的人财两空,大概就是这样吧?汤药费没见着,只落得一身伤,肉疼心也疼。不把这女人睡成自个媳妇,就亏大了!

白狗拿脑袋蹭黑子,黑子就问它:“狗与狼有什么区别?”

大白狗一脸茫然。

“没文化!让你不好好读书!”

黑子数落了大白狗一句,就开始给狗被咬瘸的后腿上药。大白狗乖乖不动,却也为自己文化程度低而一脸羞愧。

轰隆隆,牧马人发动的声音传来。

唐觅蝉走了。

“狗与狼有什么区别?实习男朋友又是什么东西?”黑子自言自语,唐觅蝉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一定要把刘家踩下去!

黑子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板凳,心里发了狠。如果没见过这个漂亮聪明且言辞能戳穿人心的女人,也就罢了,既然见到了,为什么不把她吃进肚子里?黑子虽算不上吃人不吐骨头的绝顶狂徒,但至少也是吃葡萄不吐葡萄皮的狠人。吃完饭都会舔碗,黑子跟白狗一样,从来不落下一颗粮食,自然也不会放走到手的机会。

欲壑最是难填,却也是人生的妙处。

子曰:食色性也。

“八百斤的熊瞎子老子都能整死,还挣扎不回一只白肉滚滚的媳妇?咳咳……”

黑子点了根烟,呛住了。

皮料场原本就在赵村、刘庄和新林村交界处,是三个村子联手搞起来的。当初,赵七的爷爷赵半仙出力甚多,在里面有一份不小的股份,却最终被刘家巧取豪夺,这件事,赵七一直记着。

大家都认为,赵七这三年来没去找刘家的麻烦,都以为这犊子欺软怕硬,敢在村里横着走,却不敢在刘家面前放个屁。赵七当然不怕高门大户的刘家,他在等,等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被别人抢了东西,从来就不只是拿回来那么简单,要收利息的!

忽而,黑子心窝里一股黑漆漆的火蛇燃遍周身骨血,热辣辣的疼痛,锥心刺骨,一如半瓶烧刀子凶猛入喉。

脑袋里突然多了一团东西,像无数来历不明的信息蜂拥而入,脑海中一片混沌。黑子只觉一阵晕眩,再也无法想事情了,难受得想吐。

……

敞篷牧马人在蜿蜒山路上飞驰,车里的精致女人在打电话,情绪不错:“成了?没成!男朋友?李世航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而已。吸引力?我唯一感兴趣的是,二十三岁的他有没有穿尿不湿。姑妈,我的事情,你别操心了!”

电话那头道:“那怎么感觉你挺高兴的?”

“要相亲真成了,做那种混蛋的女朋友,我就该哭了。”

“姑妈不勉强你,谁让我家小蝉这么优秀呢,年纪轻轻就身家书十亿,啧啧……姑妈再给你物色……”

“别!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大概。”

“什么叫大概?”

“暂时还是实习男朋友,过段时间转正,就这趟来玩遇到的。”

“是吗?对方怎么样?”

“还不错,有点野心,有点正义,就是人长得丑了点。”

“有野心还好呢?别是冲着你的钱来的!姑妈觉得还是选个谦谦君子为好……”

“最好是三从四德?行了姑妈,我不养宠物。挂了,拜拜。”唐觅蝉按断了电话。

这次相亲很失败,那个名叫李世航的所谓青年才俊,就是个软弱的小屁孩。李世航猪鼻子插大葱带她来大黑山打猎,企图炫耀一把,却在唐觅蝉被野猪追的时候,他第一个逃。在黑子“死”后,他又不敢承担后果,浑然不顾就带着一群纨绔滚了,甚至忘了带上唐觅蝉。

这样的男人,唐觅蝉自然看不上眼。

对于黑子她是心怀感激的,却也生不出什么情愫,说以身相许当然是假话,她只是跟他开一个玩笑,或者半个玩笑半个挡箭牌。

家里逼得紧,或许找个能身份、地位、样貌都能把对她有企图的纨绔气死的挡箭牌不容易,黑子最合适,因为他够大胆也够无耻,最主要的是够粗鄙。黑子做挡箭牌,能把那些个自诩贵族的虚伪男人气吐血。这一点,唐觅蝉深信不疑,并且,还颇为期待。

除此之外,她也真有点喜欢这个小家伙,或者说欣赏。

八百斤的狗熊尸体证明了他是个男人,敢疯狂敢玩命,这样的男人不该被大山荒野囚禁,男人就该有点雄心豹子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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