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什么?”赵无忧拢了拢衣襟,“我又没死。”
云筝拭泪,“自从遇见了东厂那帮番子,公子浑身上下到处是伤。”

“许是克星!”赵无忧自我揶揄。

也许,真的是克星吧!岂料是一语成谶,终究难逃一劫。

“那个含音姑娘,公子如何处置呢?难道真的要养着一辈子吗?”云筝言归正传,开始收拾案上染血的棉花和绷带。

“一辈子?”赵无忧笑道,“你何时也变得如此天真?真以为我要养她一辈子吗?既然珠子是从她的分舵出来的,她多多少少会知道一些。比如说联络方式,又比如说她会私底下通知其他分舵的人,来救她走。”

云筝愕然,“那公子的意思是?”

“男人与女人不就那么回事吗?你觉得一个男人要留住一个女人,该用什么法子呢?”赵无忧问。

云筝蹙眉,“难不成真的要娶她吗?”

“她能跟我回来,一则是想借此逃离,二则你觉得你家公子手段如何?”赵无忧笑了笑。

听得这话,云筝细细的看着赵无忧,“公子生得好,手段也好。看得出来她是有些动心了,否则无极宫的人岂是贪生怕死的,她早该杀了公子,临死前拉个垫背的。”

“你难道没看到,她胳膊上的守宫砂吗?”赵无忧起身,轻柔摆动胳膊,奈何肩胛上的伤依旧疼得厉害,只好就此作罢,“无极宫的人,长年累月都跟女人打交道,很少有异性男子如此轻薄。她不怕死,未必不怕多情男儿的痴缠。女人嘛,要的不就是一张嘴,一颗心吗?我给她就是。”

云筝开始铺床,“公子思虑周全,奴婢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不必铺床了。”赵无忧回看她一眼。

“什么?”云筝愕然,“公子今晚不睡?”

“谁说我不睡。”赵无忧望着南苑方向,“我会睡在那儿。”

云筝深吸一口气,“公子——不怕穿帮吗?”毕竟赵无忧是个女子,若是跟含音睡一块,难免会被戳穿身份吧!

“我说了,我只是睡在那儿,可没说是我要睡了她。”赵无忧笑得凉凉的,“懂?”

云筝略懂。

可是第二天一早,云筝就彻底懂了。

含音惊叫一声,没成想昨夜竟然……

她醒来的时候,赵无忧已经穿好了衣裳,仍旧是一袭白衣,翩翩书生郎的模样。她站在逆光里,回眸看含音的时候,眸中温柔,嘴角带笑,“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

身子如同被磨盘碾过一般,疼得彻骨。床褥上,一抹嫣红的血花,悄悄绽放。

含音腕上的守宫砂已经消失了,也就是说,昨晚他们两个共度良宵,旖旎一夜。她抱紧了被子,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依旧气定神闲的赵无忧,“你——”

“昨儿个你做了噩梦,所以我便赶过来,谁知你拽着我不放手,于是乎——”赵无忧轻叹一声,“情难自已这种事,我也没办法控制,尤其是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含音,别抗拒我。当然,如果因为这样而惹你不高兴,我会自我检讨,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含音盯着她,可她哪里看得穿赵无忧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在含音眼里,这个男人太深沉,也太温柔。就像淬了毒的剑,随时都能见血封喉。她极力克制着自己,为的是有朝一日能挣脱牢笼活下去。可是现在,她突然迷茫了。

昨夜的事情,她什么都不记得。

唯一记得的,是刚踏入房间的那一刻,自己就失去了意识。

她以为是太累了,谁知道还会有这一出。

看着赵无忧真挚的眼神,温柔的笑靥,含音一时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是我把你保出来的,所以除了尚书府,你最好哪儿都别去。在这里,你是最安全的,出了这个门我恐怕就保不住你了。你要知道,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待在你身边。”赵无忧浅笑盈盈,“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

语罢,赵无忧拂袖转身。离去的时候,她眸色黯然的回头看了一眼含音。

似有些不忍,更多的是愧疚和不舍。

出了南苑大门,赵无忧长长吐出一口气。

云筝终于笑出声来,“公子弄得,好像真的似的。”

“怎么,看出来是假的?”赵无忧反问。

云筝摇头,“连奴婢都差点信了。”

“那你说她信不信?”赵无忧问。

云筝想了想,“约莫也是相信的,公子待她那么好,她哪里憋得住!”转而又道,“公子就不怕她恢复了身子,一走了之吗?所谓的妹妹,如今已是这副痴傻模样,换做是谁都不可能抛却自身性命,去护佑这样一个妹妹。”

“知道如此,所以我才初次下策。”赵无忧抬步往前走,一眼就看到了手背上的伤,“对了,我昨儿带回来的药呢?”

云筝忙不迭应道,“就是那个小瓷瓶吗?奴婢怕弄丢了,就放在书桌上了。”

赵无忧点点头,抬步回房,“南苑这边让人看着点,但如果她想走不必拦着,只需要后面偷偷跟着就是。还有,皇上说临走前要做一场道会,我的道服准备好了吗?”

“是!”云筝颔首,“公子要的,奴婢都已准备妥当。”

想了想,赵无忧道,“夏东楼最讨厌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给我多备一套道服,无论材质还是针织女红,都必须是上等。按照夏东楼的身段制作,不可有所差池。”

“奴婢明白!”云筝虽然不懂赵无忧到底想干什么,但公子说的,就是对的。

“昨儿把东西送去东厂了吗?”赵无忧仿佛想起了什么。

云筝点头,“送了。”

赵无忧一笑,笑得凉凉的。

皇帝除了好色,便是好道。

长年累月的修道问道,炼丹药,以求长生不老。

宫里热闹开来,这几日天气大好,不再阴雨绵绵。

皇帝的心情也是大好,傅婕妤有孕,还得了夏季兰这样娇滴滴的美人在旁,朝中又没什么大事发生,一切都安逸不像话。

道会过两日就要开始,所以赵无忧身为礼部尚书,得进宫巡视一番,免得出了纰漏到时候得落在自己的头上。赵无忧对待道会如同祭祀般隆重,毕竟皇帝的喜恶摆在这儿,识时务者为俊杰。

一应器具,无不可少。

赵无忧进门的时候,虚道长已经在里头等着。

“参见尚书大人。”虚道长躬身。

“道长不必客气,皇上对您尚且以礼相待,赵某为人臣子,不敢受礼。”赵无忧含笑,“道长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对赵某言说,赵某能办到的尽量办到。皇上器重道长,乃是天子之恩。”

虚道长笑了笑,“没有赵大人,就没有贫道今日。”

赵无忧坐定,“这话,以后莫提。是道长自己的修行,得皇上青眼,与赵某并无干系。”

虚道长会意。

“听说皇上这两日又开始炼丹了?”赵无忧问。

虚道长点头,“早前皇上病着,如今身子大有好转,所以贫道便拟了方子,重新开始炼丹问药。”

赵无忧长长吐出一口气,“悠着点,别损了根本。”

“贫道明白!”虚道长俯首。

“不过皇上宠爱后宫妃嫔,这般虚耗,的确需要进补。”赵无忧别有深意的望着他,“然则虚不经补,你自己把握就是,此事我权当不知道。”

虚道长颔首,“那贫道先行告辞。”

“好!”赵无忧觉得有些累,暂时不想再出去晒太阳。

虚道长前脚刚走,某人后脚就进来了,赵无忧揉着眉心看他,“督主还真是阴魂不散呢?怎么,昨儿的香肉吃上瘾了?”

“所以来问问赵大人,还有没有?”穆百里手中捏着一支骨笛。

赵无忧想着,也只有变态如这个死太监,才会整日拿着这些死人的东西,还当个宝贝一样把玩。虽然这骨笛晶莹如玉,看上去的确成色极好,比一般的玉质都要光泽剔透。

她想起了上次的骨笛,被自己拿去喂狗了,从那以后他们两个就跟香肉较上劲儿了。

她大刑过后差点丢了命,他还给她一锅燥热的香肉,这是要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昨儿他咬了她一口,她也给了他一锅香肉。一个太监吃香肉,还不得有劲儿没出发?

所以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人,都尽戳对方的痛处。

穆百里依旧是绛紫色的袍子,腰间玉带缭绕,眉目间还是温柔如昔的笑意,“赵大人一直盯着本座的短笛,可是想起了什么?这一只短笛,与当初送给赵大人的是一对儿,倒是可惜了……”他幽幽然盯着赵无忧。

赵无忧觉得每次跟穆百里独处,自己总会被他的眼神扒皮抽筋,心里没来由瘆的慌。

“我不适合这些东西!”赵无忧放下手中杯盏,起身往外走时,穆百里又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梨花清香。

他进来的时候,司礼监的人与赵无忧的人都守在了外头。

如今屋子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穆百里突然扣住了赵无忧的手腕,“本座给你的药,没用吗?”他眯起眸子,去看她手背上的疤痕。

赵无忧没办法喊出声来,要是让外头的人撞见,还以为自己跟这死太监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她想抽回手,可他死活不撒手。她明白,自己是争不过他的,反正被轻薄也不是一回两回,便随他去吧。

“这是我自己的手,关你什么事?”赵无忧抿唇,“还望督主搞清楚,这般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穆百里突然起身,惊得赵无忧连退两步,身子微微绷直。

他想着,赵无忧约莫是想起了那天的情景,心里头发笑。想到这儿,唇齿间那种滋味竟然变得美好而眷恋起来。眼前的赵无忧,未穿朝服,一身白衣。一眼看去不过是个书生模样,纵然生得清秀美好,可是……

“你想怎样?”赵无忧终于抽回自己的手,肩膀上的伤还没好,他难不成又想咬她一口?这一次,赵无忧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得逞,他敢咬,她就打碎他的牙齿。

“赵大人似乎很怕本座。”穆百里幽幽开口。

赵无忧轻哼,“督主威名在外,你不妨出去问问,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怕你的?”

语罢,她终于抽回了手,眸光凉凉的凝着他。

穆百里挑眉,“方才本座好像看到虚道长了。”

“虚道长与我商议此次道会之事,有何不妥?”赵无忧反问。

穆百里似笑非笑,“倒也没什么不妥,只不过虚道长如今与皇上炼丹问药,寻求长生不老,赵大人似乎也需要这些丹药补一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赵无忧问。

穆百里上前一步,颀长的身躯就这么立在她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赵无忧。

赵无忧的身高本来就比寻常女子要高一些,可在穆百里跟前,却还是不够瞧的。这么一来,在气势上,赵无忧便输了一大截。

“听说赵大人昨儿个夜里,带了女人回府。”穆百里笑道。

“正常男女罢了,怎么,我带不带女人回府还得经过督主的同意吗?督主难道起了雅兴,想要代劳吗?若是如此,明儿我将人送到督主府上,你可以好好玩。”赵无忧转身就走。

“尚书府的奴才都换了好几批,你觉得还有没有必要再换下去呢?”穆百里音色飘渺。

赵无忧顿住脚步,冷着脸回头看他,“这话该我问你,督主还想在尚书府安排多少人,本官的吃喝拉撒,是不是都要由他们来禀报督主?如果你真的对我感兴趣,何必如此麻烦,只要督主说一声,本官亲自登门与你细说。”

语罢,她拂袖而去,再也没有回头。

穆百里抚着手中的骨笛,意味深长的笑着。他嗅到她身上的血腥味了,估计是肩上的伤。方才那一握,他也探到了她的腕脉,知她身上有伤,体虚至极。

可没想到,就这么一个病秧子,脾气还不小。

赵无忧黑着脸出门,云筝疾步跟上,“公子?”

“没事。”赵无忧顿住脚步。

她生什么气?好歹也没吃亏,莫名其妙。

云筝慎慎的开口,“皇后娘娘来了。”

赵无忧蹙眉,“她怎么来了?”心下犹豫,脚下却没听着,快速去了一见偏殿。

皇后只带了静仪一人,左右无人。

“都下去!”赵无忧垂眸。

云筝颔首,立刻带着所有人守在门外。

皇后是偷偷从后宫出来的,听闻赵无忧进宫所以想见上一面。

赵无忧撩开帘子,缓步走进偏殿内阁,皇后正靠在软榻上,把玩着她腰间的穗子。风韵犹存的女人,瞧一眼白衣少年郎,眼角眉梢晕开脉脉含情,真当是妩媚入骨。

“下官参见皇后娘娘!”赵无忧俯身行礼。

皇后玉手轻抬,“你过来。”

赵无忧又不是傻子,这行走的雌性荷尔蒙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比谁都清楚。皇后如今不得恩宠,深宫寂寞,她早就知道穆百里跟皇后之间有些不清不楚。

但穆百里是个太监,料他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

可在皇后眼里,赵无忧是个小鲜肉,是个真男人。俊美,沉稳,谦卑,有礼。

赵无忧深吸一口气,缓步上前立于榻前,“不知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非得有事儿,才能找你吗?”皇后问。

赵无忧笑得勉强,“娘娘有所不知,如今微臣身负皇命,操办道会之事,且瀛渠清淤一事尚未完毕,微臣这儿实在也是脱不开身。娘娘位份尊贵,乃后宫典范,微臣无事不敢轻扰。”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就是嫌我老吗?”皇后冷哼两声,握住了赵无忧的手。

赵无忧觉得很悲催,怎么人人都对她这双手,如此中意?穆百里如是,皇后亦如是。可这两个人,赵无忧都觉得危险。

尤其是皇后!

瞧瞧她那双发光发亮的吃人眼睛,穆百里那儿只是扒皮抽筋,可皇后这是要拆骨入腹呀!

深吸一口气,赵无忧俯身作揖,“微臣不敢,微臣身负皇命,为皇上为朝廷效力,不敢作他想。若娘娘有什么吩咐,只管让静仪姑姑来知会一声,微臣必定竭尽所能。道会还未处置妥当,微臣告辞!”

“你就这么急着走?”皇后冷了音色,突然将她往自己跟前一拽。

赵无忧一个踉跄,瞬时跌跪在软榻跟前。膝上狠狠一撞,赵无忧眼底的光顿时冷了半分。

皇后许是吓着了,赵无忧平素一副温文儒雅的模样,如今这眼神怎这样锐利?做贼的自然心虚,皇后赶紧松了手,微微直起身来。

吐出一口气,赵无忧缓了脸色,依旧是恭敬的模样,没了方才的锐利冰凉,“娘娘乃是六宫之首,您想执掌六宫,又想把持朝政,还得看娘娘自己的手段。微臣这里,只能尽本分为皇上效命,至于其他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赵无忧!”皇后有些急了,“连你都知道本宫失宠了,本宫还拿什么去争拿什么去抢?”

下一刻,赵无忧突然攫起她精致的下颚,眸光冷厉,“皇后娘娘说这话,未免太伤人了。微臣早就说过,娘娘身为后宫之主,当选后宫子嗣为东宫。娘娘当微臣是傻子吗?您自己挑的夏季兰,如今还想脚踩两条船?这世上,有这么好的事儿?微臣没有跟娘娘计较,娘娘又何必当真呢?”

语罢,赵无忧冷哼一声松了手。

看得出来,她生气了。

皇后面色一紧,“当时夏琼芝被皇上鞭笞,那夏季兰生得好,而且——”

“是夏季兰生的好,还是夏季兰背后的国公府比较得娘娘心意?”赵无忧是谁,你与她耍心眼,不是自己打脸吗?

皇后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夏季兰是个软柿子,本宫自然要挑软柿子捏。纵观后宫这些女子,哪个是省油的灯?本宫也是没办法。”

“皇后娘娘想依靠咱们赵家,又怕赵家对皇后娘娘放任不管,转而便抓住了夏家,以为国公府能庇佑娘娘周全。你觉得夏季兰如果有孩子,会留给皇后您吗?夏东楼会答应吗?”赵无忧一针见血。

“本宫是皇后,自然可行!”皇后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底气不足。

“皇后?”赵无忧冷笑两声,“失宠的皇后,能有几斤几两,你自己不清楚吗?皇上为何不废后,那是因为李将军镇守边关有功,皇上怕留人话柄,被世人诟病,所以才留下了你。”

皇后苦笑,“那又怎样?本宫还是皇后。”

“愚不可及!”赵无忧拂袖而去。

“赵无忧!”皇后低喝一声,“你说本宫愚不可及,难道本宫要去争傅婕妤的孩子吗?本宫拿什么去争?除了夏季兰这般柔软的性子,本宫还能拿捏住谁?”

赵无忧回眸,眯起危险的眸子凝着她。

深宫里的女人是孤单寂寞的,也是最可怜的。没有皇宠,就没有未来。皇后早就看不到未来,所以她病急乱投医,胡乱的将希望寄予在别的女子身上,以至于将别的女人,送上了丈夫的龙床。

“软刀子也会杀人,皇后自己保重。”赵无忧放缓了口吻,“赵家不会不管你,但是皇后娘娘必得自重。有些东西,如今看上去并不致命,但你要知道水滴石穿、绳锯木断,都是迟早的事。”

皇后落泪,无力的跌坐在软榻上,“本宫过得很辛苦。”

赵无忧深吸一口气,“谁都不好过,尤其要笑到最后。皇后娘娘好自为之吧,微臣告退!”

等到赵无忧退出去,静仪快速进门,“娘娘?”

“赵无忧!”皇后咬牙切齿,“当初要不是本宫和本宫的母家提拔,赵家怎么会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如今是想一脚把本宫踹开?哼!你们不仁就别怪本宫不义。”

“赵大人他——”静仪愣住。

皇后缓过劲来,徐徐起身往外走,“没什么,既然他要跟本宫翻脸,还怪本宫脚踩两条船,那本宫就得让他知道,什么是代价。”

静仪蹙眉。

代价?

云筝发现,赵无忧出来的时候,脸色更差了一些。

“公子?”云筝慌忙上前搀扶。

赵无忧拼命的喘着气,而后极力压抑着咳嗽。皇后对她的心思,赵无忧早就知道了。可她时刻避开,毕竟自己不是真的男人,何况就算是真的男人,她也不肯去沾了皇后。否则哪日事情败露,自己会死无葬身之地。

给皇帝戴绿帽子,不是老虎嘴里拔牙,自己找死吗?

一番咳嗽过后,赵无忧才算缓过劲来,回眸间虚弱的望着云筝,“我没事。”

“公子?”云筝红了眼眶,“奴婢搀着您去歇着吧!”

赵无忧点点头,“这儿都布置得差不多了,明儿个才是道会,咱回府去。”

云筝颔首,快速带着赵无忧离宫。

只不过,出宫的时候,简衍早早的等在了宫门口。

见着赵无忧出来,简衍慌忙上前,“怎么脸色这么差?”

云筝也不好说,自己公子分别被穆百里和皇后给气着了,只能说,“公子近来太劳累,所以身子虚。”

“你怎么在这?”赵无忧上了马车,简衍也跟着上去。

“我去尚书府,结果家仆说你进宫了,我横竖没什么事儿就来宫门口等着你。”简衍轻叹一声,敛过一旁的小毯子盖在赵无忧身上。

赵无忧咳嗽着,面色苍白,“找我有什么事?”

“你都这样了,还是罢了吧!”简衍垂眸。

“说吧!”赵无忧笑了笑,“我这样又不是一日两日。”

简衍道,“家父为我相中了鸿胪寺卿的女儿莫如月,可我——”他垂眸,“你说过,盲婚哑嫁最是要不得,所以我、我想自己去看看。”

难得他能迈出这一步,赵无忧心里觉得是种安慰。

这些年简衍对她心思,赵无忧又不是不知道,只不过……她的身份摆在那儿,这辈子都不可能了!简衍是好男儿,她不想耽误他。

听得简衍这么说,赵无忧自然一口答应,“什么时候?”

“明儿午后,畔江楼,有空吗?”简衍问。

赵无忧想了想,“我能抽空。”

简衍一脸欣喜,“那便说定了!”

“恩!”赵无忧点头。

二人絮絮叨叨的说话,马车已经回到了尚书府。如今的梨花开得真好,满目灿白,一眼望去如霜如雪,甚是惹人怜爱。

“你身子不好,梨花酒还是要少喝。”简衍与她肩并肩走在梨树下,风一吹,纷纷扬扬的梨花落在肩上,散落脚下。

好美!

赵无忧抬头,望着那些飘扬在空中的梨花,“再过几日,梨花谢尽,就又要等到明年了。”

“年复一年,没什么可惋惜的。”简衍宽慰,“合欢,明日午后,我等你。”

赵无忧轻笑,“知道了,还没将老便已经这般唠叨。我这记性还不差,你不必提醒。”

简衍深吸一口气,眸色有些微恙,“不管发生什么事,你我都是最要好的,对吧?”

“那是自然。”赵无忧道,“我没有兄弟姐妹,唯独你一人是我最好的朋友。不管发生什么事,这都是无可改变的事实。”

简衍颔首,“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

“好!”赵无忧报之一笑。

简衍离开时,又回眸去看站在梨花树下的赵无忧。她正走到树下,轻轻的折了一枝梨花在手,而后凑到鼻间轻嗅。那神情那姿态,温婉如玉,极尽岁月静好之美。

若没有这一身的官职,也许她会是世上最美丽的女子。

眉目如画,一笑嫣然。

云筝剪了几枝梨花放在听风楼,她最熟知赵无忧的性子,所以不必赵无忧说什么,她已经处置妥当。门开,一室梨花香,淡雅枕眠。

南苑那边,含音没走。

她没办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焦躁,踌躇,犹豫不决。赵无忧走后,便真的没有来看她,寂冷的夜里她有些彷徨失措。身上的伤没好,她也不可能离开。

可留在尚书府内,她也不知做什么。

去找赵无忧?

纵然是江湖儿女,但她终究是女子,到底舍不下那心头的一点虚幻。然则理智告诉她,赵无忧是个很危险的男人,他能悄无声息的与她同床共枕,也许会在某一日,悄无声息的杀了她。

那个看似温文儒雅的男人,是所有问题的源泉。

含音挣扎着,始终没有正当的解决法子。

有些东西你刻意去忘记,反倒成了刻意的去记住。

如今的事实是,那个男人想娶她为妻,而她已经与他有了夫妻之实。

这可如何是好?

走到院子里,不由自主眺望听风楼的方向,含音的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平静。那个方向,是赵无忧的方向,他说要自我反省等她原谅,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

所以,就真的不出现了吗?

第二天一早,云筝一脸笑意的端着脸盆,进了听风楼伺候。

“公子醒了?”说着,快速拿起赵无忧的裹胸布,仔细的为她裹胸。

赵无忧深吸一口气,勒的时候,面色略显青白。

“一大早的,笑什么呢?”赵无忧问。

云筝道,“公子有所不知,南苑这位开始犯相思了!公子真是厉害,人家含音姑娘可是一晚上没睡,愣是在院子里站了一宿。”语罢,捏了湿毛巾递上。

赵无忧笑了笑,“你是想说,她动了心?”

“可不!”云筝笑道,“窈窕少女,君子好逑。如今是窈窕公子,少女好逑,求而不得,辗转反侧。”

听得这话,赵无忧心情极好,“你这丫头,惯会贫嘴。”

“还是公子本事好,这女儿家的心思,都被您顺手拈来。再晾她几日,估计得眼巴巴的跑到公子跟前,以解相思之苦了!”云筝打趣。

赵无忧坐在那儿,云筝为其梳头盘发髻。

白玉冠,白玉簪,白衣书生俊俏郎。

赵无忧起身,朝着云筝旋个身,“如何?”

云筝翘起大拇指,“公子极美!”

长长吐出一口气,赵无忧还是得晾含音几天,毕竟有些东西得经过时间的考验才行。距离产生美,他们亲密接触过了,如今分开一段时间,才能让含音把心肝肠肺肾都纠结起来。

赵无忧上午查验了有关道会的事儿,及至中午才急急忙忙的往畔江楼赶去。

只是她没想到,去到畔江楼,简衍竟然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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