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忽然,一声清脆的响声响起。听出那是唐僧锡杖上锡环碰撞时发出的声音,以为他有什么话想说的太白金星抬起头,然后……

“你!”

一声惊叫,看着正扶着树干,浑身颤抖的唐僧,太白金星顿时变了脸色。

剧烈的痛楚呈爆炸性的在体内蔓延,像是皮肉骨,乃至内脏全部被拆分,皮肉被一刀刀削去,骨头被一点点碾碎,内脏被一块块剥离,然后烤熟撕碎,无穷尽的痛苦从身体各处蔓延而来,混合在一起,仿佛要将整个身体炸的粉碎。

唇色雪白,面若金纸,冷汗凝成实质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前胸后背,手臂大腿也全被忍耐痛苦的汗水打湿,颤抖的身体仿佛时刻都要倒下。

听到太白金星的惊叫,唐僧回头对她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但因为难以承受的痛苦,那笑容有些扭曲:“不、不好意思,稍微有点、有点痛。”

总算明白了一向多话的唐僧刚才为什么一直没有说话,再回想之前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太白金星忍不住骂了句:“白痴!”

上前一步,手搭在唐僧肩上想看看他的情况,却不曾想手才刚刚搭上唐僧的肩膀,唐僧的身体就猛地倒下。一惊,太白金星不由自由的更进一步,抱住了软倒的唐僧。

太白金星咬唇问道:“还好吧?”

软玉温香,面部陷入了一片馨香的柔软之中,唐僧有些无法呼吸,虽不碍事,但他还是道:“现在还好,但再过一会就不一定了。”

太白金星一愣,有些不解,却听唐僧又道:“你胸那么大,我又没力气挣扎,再这样下去,会被你闷死的。”

太白金星:“……”

太白金星身体猛地一僵,察觉到自己胸前那轻微的呼吸,满是关切的俏脸悄悄染上红霞,她咬牙骂道:“这时候都不忘油嘴滑舌,你这取经人真是没救了!信不信惹火了吾,吾像你对待天蓬一样,将你绑起来烤了喂妖精、”

“哦哦,真是有力的威胁,不过大爷不怕,因为你是神仙,高高在上,手艺一定很烂,被你烤过的食物,妖怪肯定不吃。”

“你!”太白金星气结,想再说些什么,但听着唐僧故作愉快,却掩饰不住虚弱和痛楚的声音,还有那与自己相贴的身体那微小却急剧的颤抖,她叹口气没再说话了。

扶起唐僧,小心的搀扶他走到一棵树下,太白金星先正坐而下,再让他靠着自己身体坐下。

瞥着唐僧,太白金星放缓语气:“很痛吗?”

“稍、稍微有点。”唐僧强打着精神笑道:“像根针扎一样,只、只不过时间长了点。”

像针扎一样?那当然不可能,那种痛楚别说一根针扎,就是一万根针扎加起来的痛苦也远远不及。之所以说的轻巧,只不过是唐僧不想被人担心。

就像之前,明明疼的都要稳不住脚步,站不直身体,为了不让伊人她们担心,他不还是若无其事的样子?

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太白金星忍不住叹气:“还真是个爱逞强的的取经人啊。”

抵抗着那摧枯拉朽,从身体各处狂暴袭来的痛苦,唐僧笑道:“不是逞强,只不过实话实说而已。”

太白金星不答,只是一直凝视着唐僧那苍白的笑脸,忽然,她撇开脸望向了一边:“一直忘了问了,唐僧你将吾唤出,究竟有什么问题要问?”

“没、没有,只是怕一个人走开她们会多心,这才拿你当了借口。”

“呵,果然如此。”早在之前发现唐僧痛的浑身哆嗦,连锡杖也拿不稳的时候,太白金星就大概猜到自己被他喊出来的原因了。现在一听,果然不出意料。

一时无话,气氛又开始沉默。

突然,太白金星搭话道:“唐僧,我们相识了多久了?”

“两年多了吧。”回想着当初和太白金星第一次相见,唐僧不由嫌弃:“明明是个大胸,偏偏要幻形成老头,还害得我被妖怪发现,真是个一点也不好的见面。”

要是换成过往,听到唐僧拿大胸这个词形容自己,太白金星一定不会给他好脸色,但现在……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唐僧这样有点亲切。

什么繁文缛节都不在意,神可骂,妖可训,仙能笑,怪能纳,不仅亲切,还洒脱的令人敬佩。

唇角微微上扬,太白金星笑道:“是啊,的确是个不怎么令人愉快的相识。吾身为天宫正神,你都敢出言不逊,要不是看在你是取经人的份上,那时吾肯定送你直接到三途川上走一遭。”

“呵,能追的上大爷再说吧。”

撇嘴视太白金星话语中的恐怖为无物,唐僧忍不住骂了句:“混蛋!都这么久了,痛怎么还一点没减啊!”

太白金星默然,接着说道:“两个时辰,不会多一刻,也不会少一分。”

“两个时辰……该死,看来有的熬了。”

长长呼口气,唐僧忍不住长吁短叹:“果然,眼冒金星你丫就是个扫把星。第一次见面被你害的给妖怪发现,第二次见面给了我屋子,结果最后跑了,还小心眼的连屋子也弄没了,害的我期待落空,又得在寒夜里吹冷风。第三次来也是,忽然想杀我就算了,还拆穿了我,让冷幽那养不起的贪吃鬼赖了上来,这一次最惨,说是介绍徒弟,结果却是一个病怏怏的小妞,那样子,到底是要她保护我上西天,还是要让我保护她上西天啊?亏大爷还为她受了一次大刑,亏大了,真是亏大了啊!”

“……失礼了。”

“恩?”

“上一次吾太失态了,十分失礼,很抱歉。”

“怎么突然会说这种话?”因为疼痛,唐僧的视野不受控制的模糊,没去看太白金星,他扯着嘴角,用空洞的眼神望着天空:“要说失礼,应该是我来说才对。拿你的婚姻大事来开玩笑,还真是失礼了啊。”

“你原来知道啊!”这句话,太白金星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我什么都明白,只是不太愿意去多想而已。而且啊,我有一个坏毛病,那就是看不来别人在我面前板着脸,做冷冰冰的样子,真的很看不来。”

太白金星不解,忍不住挑了下眉:“为何?”

“太过冷漠,很容易失掉很多东西啊。”如白纸染墨,唐僧温和的微笑中染上明显的悲凉:“什么也不去在意,什么也不去把握,等到最后恍然醒悟之时,才会发现身边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啊……”

“什么也没有吗?”太白金星喃喃着这句话,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唐僧,唐僧也没指望她回应,马上就随意转开了话题,就连笑容中的悲凉也消失殆尽,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对了,光知道冷幽是天蓬元帅,她究竟是怎么被贬下凡的?”

取经路上被安排保护他的四个徒弟,唐僧大抵都明白她们的罪过,孙悟空是大闹天宫,伊人是犯下杀孽,沙曼华刚来有些不清楚,但太白金星也说了是大罪,虽然唐僧明白她在沙曼华的事上有扯谎,但也就按她所说的大罪来,只有朱冷幽,一直对自己的过往忌讳颇深,别说主动提起,就是路上孙悟空偶尔问了也从来不回。也因此,一同上路也近年了,唐僧始终不明白朱冷幽究竟是为何被贬下凡。

太白金星迟疑一会,抿嘴道:“因为太美,还有……杀了仙官。”

“……!!!?”

唐僧猛然回首,脸上满是愕然。不想在这件事上多提,太白金星说了这句话后就主动撇开了话题:“居然会主动问天蓬的问题,吾还以为你与天蓬的关系非常恶劣呢。”

视野模糊,仿佛整个世界都涂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雾,但即便如此,唐僧也依旧看清了太白金星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那是极致的愤怒和悲哀。

愤怒?悲哀?对谁呢?唐僧一时想不明白,但清楚那绝不是对朱冷幽,皱眉思量着,他回应道:“不是我和冷幽关系恶劣,是冷幽单方面看我不爽罢了。”

“说的也是,天蓬性子高傲,当初被你下药迷翻,之后还把她架上火堆,她能忍着和你上路已是极大地忍让,能再看你对眼才奇怪。”

说实话,不仅是朱冷幽,太白金星开始看唐僧也是能怎么不顺眼就怎么不顺眼,要是有机会,早就把他一拂尘打到三途川报道去了。

当然,那是过去,至于现在……恩,应该算是顺眼了吧。要不然也不会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高傲?说的也是,虽懒懒散散,还总是找我茬,但冷幽的性子的确有点傲了,现在还好,开始的时候都不带正眼瞧一下伊人她们。”

唐僧说着,忍不住叹气:“除了傲,心事也很多啊。每次满月都望着月亮发呆,第二天又无精打采,阴沉的一句话不说,真是让人头痛。”

“月亮啊……应该的,毕竟天蓬和嫦娥仙子关系莫逆,就连那杀仙官……啊,忽然想起来,昨日就是满月,今日的天蓬精神看起来似乎不错啊。”

说到一半忽觉失言,太白金星赶紧打了个哈哈,转移了话题。

就当没听出来太白金星的心虚,唐僧撇嘴道:“废话,都把她袈火上烤了,冷幽还能有心情阴沉才怪!”

“哎,你这是……”太白金星一惊,刚想问些什么,却听唐僧又道:“对了,眼冒金星你叫啥?认识两年多了,光知道你叫眼冒金星,该不会那就是你的姓名吧?”

“是太白金星。”扶额强调一句,心里将唐僧已经改的面目全非,从极不顺眼到极顺眼的不着调形象再改一改,太白金星无力道:“太白金星是吾之司职,吾真名叫……”

换成刚开始,太白金星绝不会告诉唐僧自己的姓名,但现在,她回应的没有一丝迟疑:“李裳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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