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苒已经知道莫绍岩是领养子的事,只是未料到,他对寻找身世如此执迷。
“你这样大费周章找自己的亲生父母,难道不担心伤了自己养父的心吗?”

莫绍岩一声轻笑,“你知道那家工厂是谁开的吗?”

秦苒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莫清。”

当莫绍岩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秦苒的心揪了一下。

自己的养父是造成自己家破人亡的原罪,莫绍岩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是怎样的背负。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的?”秦苒想知道他承受了这些,有多久。

“十八岁。”

又是十八岁。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时候莫清卷入一场车祸案件,有警察来家里向他问话,他被带走后,他的手下来家里拿营业证明,走时忘了关门。我在他书房里发现了他的日记本,里面记录了那场洪水发水的原因。也知道了他要领养我的原因。”

“因为赎罪?”秦苒猜不到别的。

“是,”莫绍岩觉得不畅,又开始摸口袋,意识到秦苒在自己身边,于是询问,“我能抽根烟吗?”

“可以,”秦苒答应了。

莫绍岩能将这些说给她,想必也是下了很大勇气。

“后来我查到了这家福利院,但福利院早没了,档案文件,因为搬离也丢失了一部分,其中就有我的。直到在枝大一院遇到你,我从肖澜那里得知你也是漫山县人,家还在陶县。抱歉,我查了你,发现你姥姥曾经在福利院工作过。她,我有印象,”包括她姥姥有记录的习惯。

“所以你才几次三番纠缠我?”秦苒觉得自己在莫绍岩那里就是工具,帮助他寻找身世的工具,“你说这些是来博得我的同情吗?”

“不是,是道歉,为我的冲动和冒失道歉,”莫绍岩重重吸一口烟,“就在刚才,我想明白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最重要的是眼下和未来。”

秦苒震惊,莫绍岩竟然会突然放弃自己努力很久的成果,“就差一步而已,只要我找到我姥姥的笔记,你的身世就能真相大白。”

莫绍岩摇摇头,抽完最后一口烟,像之前一样碾碎烟蒂,眯着眼,疲惫的说:“我寻找身世不过是为了惩罚莫清,他要为毁了我付出代价,但现在想想,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都没有肖澜重要。”

“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她?”莫绍岩的思维跨的很大,秦苒跟不上。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的重逢?”莫绍岩忘了自己是在哪里看到这句话,不过他还是记下了。

秦苒的心却被狠狠的撞击一下,莫绍岩难道记起他们之间的某些事了?

这句话是她当初发给莫绍岩的。

见秦苒没有反应,莫绍岩继续开口,“如果现在放弃寻找,我不用在几千公里的距离上来回奔波,不用担心赶不上肖澜走的那一天,或许我还有办法将她留在这个城市。就如同刚才那句话,久别重逢就一定会相遇,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一刻,莫绍岩相信缘分。

他的苦苦寻找多年,还不得而终,不如放手,先抓住眼下的幸福。该公布于世的迟早会公布。

“那现在咱们赶紧回去,我现在就给你找我姥姥的记录本,”秦苒一把拖起莫绍岩,扯着他往车里去。

莫绍岩捏住秦苒的手腕,让她松开自己。

“我有预感,就算你找到了,也不一定有记录。”

秦苒回头拧眉,望着莫绍岩,“先去找找看,万一有什么线索呢?”

“不了,先送你去你伯父家吧。”

莫绍岩彻底放弃了,面容上长久以来的疲惫,换上了怅然。

“这里环境不错,当初为了这些私事放弃漫山县改造的投标,有点失策,”莫绍岩看着大片的废墟,眼前却浮现起一幕幕自己在福利院跑闹嬉戏的场景。

好像近在眼前,但又抓不住。

莫绍岩上车后,吩咐九泽去秦苒大伯家,九泽为难的回看秦苒。

他对这里不熟悉,并不认路。

秦苒先开口,“先回去,我还是想先找找我姥姥的笔记。”

她不想这样没弄清楚事情就放弃,莫绍岩不想知道,她还想知道呢。

准确的说,她想尽快弄清楚,免得那天莫绍岩反悔,又来招惹她。

九泽无奈,见莫绍岩并没有否认,按原路返回,原回到了秦苒姥姥家。

秦苒一开门就冲了进去,径直跑进姥姥的房间。

她姥姥的房间很久没人进来,桌椅也都被盖着,床旁的大立柜里原本是姥姥放衣服的地方,秦苒决定先从这里开始找。

其实秦苒心里也没谱,姥姥虽然有记录的习惯,但也有把一些记陈年旧账的纸或者本子拿来烧火的习惯。

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

秦苒翻腾许久,莫绍岩和九泽进来的时候,秦苒原本白色的T恤上染了不少尘土。

莫绍岩先开口,“需要帮忙吗?”

“我自己可以,”毕竟莫绍岩他们是外人,他们不方便。

“你这样没有目的的找,几天都找不完,算了吧,等有时间你慢慢去找,”莫绍岩劝道。

秦苒翻了许久,莫说见到记录本,就连几张纸都没翻出来。沮丧地放弃,秦苒拍拍身上的土,将原本拿出来的东西全都放进去。

颓丧的走出房间,秦苒对莫绍岩说:“等我几天,我忙完这边的事,就帮你找。”

“不了,走吧,送你去你大伯家,”莫绍岩也准备离开了。

秦苒听话的上了车,心里还在思索那个记录本会在哪里。

她大伯家离她姥姥家不远,就是路比较难走,秦苒原本说不用送她,莫绍岩说送完她,他就要走了。

秦苒看到莫绍岩眼底的一丝落寞没在拒绝莫绍岩的好意。

秦苒大伯家在另一座小山包上,原本绕过姥姥家前面的那座小山就能到,有小路,很快能到。

不过因为开着车,他们不得不走大路。大路并不是柏油马路,是一条比较宽阔的土路,上面铺满了石子,车碾上去发出滋滋丫丫的声音,路不平,坑坑洼洼,秦苒座在车里左摇右晃。

秦苒还怕莫绍岩没走过这种路,会不舒服之类的,毕竟他连去小卖部买万宝路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

不想莫绍岩非但没有一丝不悦,反而快要睡着的样子。

他靠在后座上,没有反应,闭着眼,任由车身摇摇晃晃,倒是逍遥不少。

不过好景不长,莫绍岩的车还没到秦苒大伯家路口,就被人拦住。

车前,层层叠叠好多人,站在路前方,好像屏障一般将路挡住,九泽缓缓将车停住。

这一幕让他想起当时莫绍岩个自己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彼时他是车外的来找茬的人,此时,他是车内和莫绍岩在同一阵线上的人。

“莫先生,有人拦我们,”九泽有种不好的预感,毕竟这种事他也做过。

莫绍岩闻声睁眼,透过车的前玻璃,看到外面站着不少人,“下去问问怎么回事。”

他来这里是为了找身世的,并没有冒犯到这里的人。

应该有别的事。

秦苒想起了昨天莫绍岩将车开到秦苒姥姥家门前被围住的事,她大致猜到了原因。

“九泽,你别下去,我去看看,”那些人闹起来可不是玩的,秦苒听她小姑说,村里的人好多不愿意开发门前那座小山,闹得很凶,吓走了好几个开发商,都没什么人赶来和乡民们谈改造的事。

秦苒也算是陶镇的人,就算别人不熟悉她,只要她抱上她大伯的名号还是有人知道的。

秦苒大伯是镇长,秦苒猜的没错,应该是秦正华托关系弄得。

推门下车,秦苒上前,打头的几个人秦苒看这么面熟。

仔细一想才记起,是姥姥家以前的邻居,李家阿姨。后来他们家做的点小生意,买了下面的楼房。

不过她家的祖坟和秦苒姥姥妈妈相隔不远,估计也是为了迁坟的事闹得。

秦苒先热情的叫了句李阿姨,面前的中年妇女探究的打量着秦苒,“你是?”

“我是秦苒,我大伯是秦正海,”秦苒说秦正华的名字估计也没几个人记得了,她大伯秦正海在场人没有不知道的。

“是你啊,”李阿姨有了印象,但目光却越过秦苒看向了离秦苒不远处的车。

秦苒自然知道李阿姨的想法,他们肯定是把莫绍岩当成无良开发商了。

虽然莫绍岩本来就是,但漫山县的事他并没有参与。

秦苒开口解释,“他不是开发商,只是我一个朋友。”

“秦苒,你不用解释,我们今天刚得到消息,那些大公司今天派人来视察,我们从早上等到现在,只有这一辆车过来,眼见就要到正午了,那些当官的不会盯着秋老虎来的,除了他没别人了,你不会是替他们打掩护的吧?”

李阿姨推断的有理有据。

秦苒却不知如何解释。

“阿姨,他真不是开发商,只是一个朋友过来忆旧的,他以前也是这里的人,”秦苒想打同情牌,却没想到,这个同情牌非但没打好,还把她打死在了沙滩上。

“以前也是这里人?那你说说他是哪家人?这镇子我待了几十年,还没有我不认识的人。”李阿姨带着一伙人不罢休。

周围人也开始起哄,“是啊,哪家人啊?”

“你说出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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