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苏留能知道他此刻心里在什么。
他一定会觉得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是一个十分奇怪可爱的人。

只可惜,苏留不知道。

此时他也并没有时间来想这些,因为苏留听到屋顶上一声极轻快脚步掠动,他双眉一扬,人已经冲天而起,纵身跃至楼顶,果然见到一个花袍背影正沿着屋顶飞檐疾走。

苏留清啸一声,真气倏地提起,脚步快速变动跟上,身子像一支利箭往前投去。

月色下,一人紫衣深重,一人花袍诡谲,前后追逐不定。

苏留只隐隐看见前边那人宽大的花袍罩身,显得身形十分枯瘦,心知却不是转轮王,倒是有些失望,但还是跟了上去,这一跟,倒是跟了小半个时辰,一路屋檐飞跃再纵下了城墙,前面这人的轻功也当真了得,苏留追到了城外荒郊才迫住了他。

花袍叠帽小老头收住身法,心知甩不掉苏留,嘿然冷笑:“紫衣侯,年纪轻轻的,轻功倒是不错,让老夫来瞧瞧你的武功怎么样。”

此处已是荒野,空旷的很,也别无避身之处,倒也算是个动手的好地2℉,方。

霜亮双刀,突地握在连绳手里,连绳一声厉啸,霎时间花袍飞展,罩住了他整个人,一团乌云突地向苏留扑了过来,待到近身十步,双刀自花袍里探出,竟燃起了赤焰,冲腾如练,若是常人遇到此着,必定惊慌失措,不知该怎么应对,因为这样的出招方式完全脱离了一板一眼的套路模板。

火里有刀,刀里有火。

“火焰双刀么,术法好,刀法更妙!”

苏留轻喝一声,眼神逐渐凝重起来。

彩戏师这火焰双刀,圆转如轮,其实是为了迷惑敌人,掩藏自己真正的出手动机,其中刀招变化,在这火焰里端的是神出鬼没,叫人意想不到。

火花四起,火星几乎已扑到了苏留脸上,但是苏留根本没有去看彩戏师的火光腾耀,也没有注意他的刀招变幻,眼光微抬,紧紧地盯着彩戏师的双腕,瞧得空隙,辟水剑毫不犹豫地下落翻折,正压住刀尖,只听得“叮叮”两声,刀剑已经相抵连连交击。

苏留终究是只得到辟水剑法些许招式变幻精髓,不得全部的微妙变化,此时若是换的细雨持剑,这一剑非得顺势而上,以内力控制剑绞断彩戏师持刀双手腕脉不可。

连绳双刀未竟,身子先颤了一颤,显然是内力不如苏留,他往后倒掠出数步。眼里火光一现,口中“呀呀”凄叫着,火焰双刀猛地连斩了苏留数十刀。

然而这双刀却稳稳地被苏留手里辟水剑接了下来,种种刀招,苏留已经渐明于心了,俱被他闪身避过,每到精妙处,苏留也不由地喝彩大笑,情难自禁。

这数十刀后,苏留气息还未大乱,彩戏师却已经冷汗淋漓,他看向苏留的眼睛里隐隐有了难掩的惊异,心知自己奇招已经迭出将尽,也不是苏留的对手,双手自腰背上一拉,一节长绳露出,急切之间大喝一声:“神仙索,起!”

正是他的看家本领,穿云踏雾,神仙索。

长绳倏地蜿蜒腾空,直冲霄汉,彩戏师哈哈一笑,纵身到了绳上,双手一拉,身子便上升看数米,潇洒随意,真如鱼遇了水一般自在。

只是,他正奋力往上之时,却只觉足下一重,原来苏留也运转神行百变追了上来,两人目光俱都森冷,便在长绳上一连交手,正是险况迭出之际,彩戏师手上一轻,抬头一看,头上长绳已经断了一截,他惊呼一声,整个人直摔了下来。

“你......你居然破了我的神仙索!?”

彩戏师连绳双目失神地看着地上散落的神仙索,开始咳嗽,剧烈地咳嗽,枯槁身体一阵颤抖。

“很简单,我的轻功还有出剑速度,永远比你快一点,就永远能拦住你下一步动作,截断你前一段的绳子。若是给你神仙索起势,我也不知这门奇诡幻术遁法能帮你逃到何处。”

苏留弹一弹辟水剑,剑音清萦,他反手收剑入怀,走上前去。

彩戏师此时才像个苍老的老头,一点起来的意思也没有,嘶哑着嗓子道:“你为何不杀我?”

“无他,不忍见人间奇技神仙索失传而已。”

苏留很温和平静地看着瘫坐当地的彩戏师,彩戏师仰着头,就看到这个紫衣年轻人嘴角一抹温和笑意。

苏留淡淡地扫了彩戏师连绳一眼,道:“你的毛病,我已尽知,就在于肾水过多,胸前这道暗疮,日久生脓,是不是好不了?”

彩戏师连绳悚然动容,道:“这......你怎知道!?”

接着他便叹息,“不愧是紫衣侯,不但武功高绝,智计过人,诱使我跟雷彬出手,连医道居然也这么了得,天下间还有什么你不懂的事么?”

苏留怜悯叹息:“你这些年来为黑石卖命,落下了一身的伤,实在可惜,常人六十肾气衰,发变齿动,七十形体皆困,九十肾气焦枯,你虽有一身武功在身,这样下去至多不过十年,也难逃天命。”

彩戏师连绳眼神逐渐转作黯淡:“紫衣侯既然心知天下,自然所说的都是真话,但是此时我只希望你能骗一骗我。”

苏留洒然一笑,道:“这又有什么好欺你的,生死不过等闲事。”

“我现在只等与转轮王的最后一战,此时你若能助我一臂之力,日后也不必奔波劳苦,别的不说,只要你帮我训练出一批好手,我便放你逍遥人间,无拘无束,也不是问题,到时候我再着李鬼手为你调理医养內腑,总好过你凄凄惨惨贴着狗皮膏药。”

苏留见彩戏师已经有些意动,继续忽悠道:“我跟转轮王可大有不同,你若是不信,可以却问问你的老伙计,肥油陈,细雨,很快,雷彬也该做出选择了。”

连绳苦笑道:“你武功虽高,但是毕竟年少,我并不觉得你能敌的过转轮王,我跟他深交数十年,怎会不知道他的可怕之处。”

“他独霸江湖十多年未逢对手,我每每推演与他对敌之时,总要加上细雨还有雷彬,才有胜算,你若是再带上人一齐出手,才能万全。”

苏留笑道:“转轮王的武功,就在于辟水剑法还有一门神秘剑术。彩戏师你说你跟他深交数十年,那你可知道他其实是个太监。”

“什么!”

彩戏师瞠目结舌地指着苏留道,“这......这怎么可能。”

也怪不得他这么吃惊,连后边赶上来的细雨都有些不信了,双手环抱,冷冷道:“又在信口开河么?”

想想也是,武林霸主却是个太监,告诉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相信的。

苏留苦笑摇头,回头见又跟过来两人,正是肥油陈跟雷彬,雷彬木然地跟着肥油陈,一句话也不说,眼睛却牢牢地盯住了苏留。

苏留见得他这般模样,笑道:“雷老兄,我有幸能吃得你一碗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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