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该怎么出去?
正急得焦头烂额,突地眼前的无边法阵的浓稠颜色像是淡了下去。

正前方的位置不知怎么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口子,起初只有指甲大小,透进点细微的外界光线,而后以缓慢的速度变大。

我下意识扭头向身后看了过去。

道空大师的身体周围不知何时围绕了一圈银光,那银光幽幽跳动,远远看着像是一束很大的火苗。

不炙热,反而很冰凉的样子。

再看道空大师,他盘坐在地上,双手放在两膝上,双目紧闭,口中不停地喃喃着听不懂的法术。

随着他念咒语的速度越来越快,包裹着他的银色火光也越来越大。

大概是耗费太大,他的眉毛皱成了疙瘩状,看上去像是在极力忍耐痛苦。

我大惊,不知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脚步顿在了原地:“大师……”

他这样子,分明像是被放在火堆上烤着。

只是这火是银色的,也没有什么热度。

听到我的惊叫声,他抬眼看向我,满是褶子的枯脸上露出了一丝约摸可以称之为欣慰的神情:“好孩子,等洞口够大了就出去吧……”

说完,他便又开始念起了咒语,像是一刻也不能停歇。不过一会儿,他的身体便支撑不住了一般,微微晃了两下。

我能看出,比起之前刚进来时,他的脸色要更苍白憔悴很多了。

心下一惊,奈何我身旁还有一个伤员,没法扑过去。

正手足无措着,莫寒冷着声音开口了:“他正在焚烧自己的元神。”

元神?

虽然对这类东西懂得不够多,可是平日里电视剧小说我也没少看,“元神”这个词早已听过无数遍。

就算是到现在也不知道元神究竟是什么,我大概也能知道,那必定是极为重要的。

可是现在,道空大师居然烧了自己的元神?

这岂不是无异于自杀吗?

我大骇,心里五味杂陈。

还没等我问出心里的疑惑,莫寒就好似看穿了般,启唇道:“焚烧元神,一是为了暂时压制住这阵法,二是为了撕开一道口子放你我出去。”

没有了元神,他肯定也没法活下去了。

我回头看向那道裂口,过了这么久,口子已经有半人大了,而其代价竟然是道空大师的生命。

再看道空大师,他的身子已经近乎透明了。

这会儿他没有再继续念咒,胸口很平缓,银色的火光那火势不见小,反而越烧越旺。

他也正在看我,这会儿我忍不住了,见莫寒伤势缓了过来便扑向了道空大师。

还没靠近,就被那银光发出的能量震住了步伐。

冰凉的银火隔着几米远的空气灼上了我的肌-肤,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右手手腕被人从身后握了住。我被那人带着倒退了数步,一个趔趄靠上了他怀里,回首一看,正是是莫寒。

他的声音难得地带了怒意:“你要做什么,不要命了是吗?”

我这才有些后怕了。

可是,道空大师……真的要看着他死在这里吗?

道空大师看着我,声音虚弱地开口:“刚那人不是元昊,是他的双胞胎弟弟元辰,元昊已经失踪了。”说着,他静默了好久,不顾我的反应继续道:“元神既然已经被焚烧了,就没法停下来了,我今日恐怕没法活着出去了……”

想到之前被他帮助过的种种,我忍住泪:“就没别的法子了吗?”

为什么要做出自毁元神这种事,这让我怎么偿还他?

大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眼神祈求地看着我:“没有别办法了,我本就是半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没有别的可留恋了,只一件事,希望向小姐能帮我。”

我拼命点头:“你说。”

他的声音变得微弱了起来:“替我找到失踪的元昊吧……”

说完这句话,他的人就整个地僵硬住了,还未待我开口,大师的身体如同一片碎裂的纸,在轻触之后猛地化作银粉,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发生得太快,也太突然,我甚至连准备都没做好。

面前的那个慈祥老人就从天地间,被抹去了存在。

这么多天来,经历了无数人的生死,我以为我已经麻木了,可是没有。

心里的难受情绪铺天盖地汹涌而来,正呆愣着,大师身体消失的地方,冲出了一道淡金色的光影。

莫寒看到,袖口微拢,那光影就如同有了意识般钻进了他的袖口。

他冰凉的手触上了我的脸颊:“我替他将灵魂收起来了,能不能投胎转世就看运气了。”

照理说元神被毁,灵魂便会在人世间游荡,成为没意识的孤魂野鬼,是没有法投胎的。

现下听到莫寒这句话以后,我总算安心了一些。

借着那裂口出了法阵,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而之前的那个所谓元昊双胞胎弟弟元辰,不知何时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沉默了好久的莫寒缓声同我道:“这元辰,便是辰鬼的主人,我追踪他有一段日子了。”

辰鬼?

过了太久,辰鬼这段经历都快被我从脑中剔除出去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怪不得我会觉得元辰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原来是因为辰鬼。

因为莫寒身上还有伤,我知道我们二人不应该在这里久久待下去,万一出现什么厉害的角色,恐怕就连莫寒都得吃不消了。

回到家中已经是八-九点钟了,所幸不算太晚,我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搪塞了爸妈。

身心疲惫了一整天,洗完澡后我就上-床睡着了。

本以为莫寒这家伙已经受了伤,不会再有精力对我怎么样了,没想到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身体就被他翻了过去。

大概是知道我这种性格的人,习惯了以后就不会反抗了,这一次他都没施些法术禁锢我。

我累得很,眼皮如坠了千斤顶,别说推开他了,就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莫寒轻笑,大概是见我真的累了,竟没有了后续动作。

我乐得轻松,不过一会儿便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我突然醒了过来。

耳旁有轰隆轰隆的声音,不大,但却吵得耳膜都疼。

难道有人大半夜的在装修吗?

我下意识翻身,朝着声源处望了过去。

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公交车。

那车子像是被废弃了好久,车身锈迹斑斑,还泛着一股被雨水腐蚀过的铁锈味道。

这是梦?

介于之前发生过的不少似梦非梦的怪事,我缓缓站起身来,用力掐了自己一下。

疼感很真切

那就应该不是梦了吧?

可是为什么我的房间会出现一辆废弃的公交车,它怎么进来的?

这是诡异,还是搞笑?

刚睡醒的脑袋还有点懵,我半点都摸不清现在的状况是什么。

下一刻,我终于反应过来了,我根本就不在自己的房间内。

银色的月光将面前照得亮堂堂的,目光所及之地全是白色的墓碑和鼓鼓的坟堆。

我揉了好多遍眼睛,才敢相信,自己刚刚居然睡在了墓堆里。

前后左右都是墓碑,配合着黑漆漆的夜,四处荒芜一人,只有偶尔会有不知名的鸟儿扑打着翅膀从空中啼叫一声飞过,显得极为阴森恐怖。

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我壮着胆子动了动脚,慢慢吞吞地踩着干净的平底往前挪,觉得不管怎么样,还是先离开这堆坟墓才好。

不过刚走了几步,脚底下就出现了点异样。

脚下的土堆像是松了松。

我的心脏刹那间连跳都不敢跳了,脑袋和脖颈僵直着,不敢向脚下看。

下一秒,一个冰凉的手从身后握住了我的手腕。

那手干瘦如枯柴,没有任何温度,握在手上让人感觉极为不适。

呼吸猛的一滞,我缓缓地扭过头去,看向那人。

那是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婆婆,个头不大,只到我肩膀处,头发有些干黄。

头上没有黑气,眼里也没鬼气,整个人看着很正常,和任何一个普通老婆婆没什么两样。

我松了口气。

老婆婆笑呵呵地问我:“小姑娘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我摇摇头,表示自己一无所知。

她拉着我的手,带着我一步一步穿过那些坟堆:“别怕别怕,你肯定是被梦鬼带来这里的,婆婆带你出去吧。”

她边说边踩过那些鼓鼓的坟堆,半点不忌讳,身形轻巧得不像个年迈老人。

我没那么大的胆子,仔细看清了脚下才敢迈下去,生怕不小心踩到了某位的尸体,惊扰了他长眠。

老婆婆带着我朝那破旧的公交车走过去,不容我有半点犹疑,将我推上车。

车上亮了晕黄色的灯,里面的座位和车外壳没什么区别,同样很脏,座位上的铁皮都险些褪得差不多了。

分明是有些诡异的,不知为什么,我竟不自觉地想要相信这位老婆婆。

在我上车以后,老婆婆也跳上了车,她挽了挽袖子,伸手准备关车门。

年久失修的车门没给她面子,被她拖了半天都没个动静,好半天才挪了一点,却仍旧是没法合上,最后发出一声惨叫,“啪”的一下寿终正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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