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找到孙坚的时候,他正坐在一个山坡之上。
双眼无神的看着天空,身旁放着一些酒坛。

军中本来不许饮酒,怕耽误战事。

可如今孙坚却是已经跟袁绍彻底翻脸,这所谓战事,怕是也轮不到他了。

所以,他显得格外惆怅,郁郁寡欢,整个人看起来,也是一副萎靡之色。

我坐到他旁边时,他也什么话都没说,只顾着一个劲的往口里灌酒。

而他胸口处的那抹伤痕,却因为没有了绷带,不时的有着鲜血往外淌出。

“少喝点吧,你身上还有伤了。”我于心不忍,开口说道。

可孙坚却像是没听到似的,又灌了一大口酒。

兴许是喝的急了些,导致他咳嗽了好几次。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想要借酒浇愁,但是酒这玩意,从来都消不了愁!”

听到我的话,这回,孙坚有了一丝反应,偏过头看了我一眼,苦笑道:“刘兄,我俩也不是外人,你应该能体会我的感受。”

我点了点头。

是的。

我能体会他的感受。

先是被人陷害,而后遭到亲信背叛,接着又被袁绍诬陷他跟董卓勾结。

换做谁,也开心不起来。

“可是,你这样喝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不信你的人还是不信你,那些等着看你笑话的依旧在看你笑话,到头来,只会伤害那些真正关心你的人。”说出口的时候,我仿佛记起了某些事情,神情也变得恍惚起来。

“怎么?刘兄也有不堪回首的往事?”孙坚似乎有些好奇,问道。

“呵呵,也谈不上了,只是我也有过这么一段日子,因为失去了挚爱的人,想要借酒浇愁……”

“那你最后是什么想通的?”

“唔,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觉得,虽然我不知道失去了的人会不会再回来,但是,如果她知道我不好,应该会不开心吧?所以,我就开始强迫自己每天开心一点,再开心一点,这样,她要是知道了,也会放心的。”

听到我的话,孙坚像是陷入思索一般。

良久,这才点了点头。

“其实,你不知道,刚开始的时候,我是很怕打仗的。”见我转移了话题,刚准备喝酒的孙坚又看了我一眼。

“为什么?”

“很简单啊,因为我怕死!”

“……”

“你别不信,我真的很怕死,我怕我自己死了没有人给我老母亲送终,我还怕因为我的软弱无能害的别人惨死,所以,我不只一次想要离开战场,回到涿县,过一个安分的生活。”

“可是,天下都乱成这个样子了,我怕是走到哪里都得不到我想要的,再加上我的两个弟弟一心想着为国效力征战沙场,我一是舍不得,再来也是担心他们,这才一直没有离开。”

这番话,我连大红脸他们都没有说过。

孙坚,是听到的第一人。

他的神情有些错愕,像是没有想到我这么一个在他看来可以顶天立地的汉子,竟然会说自己怕死。

“呵呵,没想到吧?”

我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继而表情又变得平静起来,缓缓才自言自语道:“我也没有想到,我原本以为我这一辈子都会贩卖草鞋为生,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起码也能得个平平安安,可阴差阳错的,我投了军,阴差阳错的,我又打赢了几场战,接着阴差阳错的,我当上了官,又阴差阳错的,我回到了战场,只是孙兄,你知道吗?我有过那么多的经历,你猜我最喜欢的是哪一段?”

孙坚摇了摇头。

“还是我在涿县的那段日子,不用每天担惊受怕,不用每天提醒吊胆,不用带着假面具跟别人虚与委蛇,也不用提防任何人,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用自己编的草鞋跟隔壁老王换几个馍馍,那样的日子,就是拿皇帝跟我换,我也不换。”

“可这些幼稚的想法,却在我几年当官生涯中慢慢发生了转变。”

“因为,在那个时候,我突然发现,有那么多人他们的日子过得比我之前还苦,有那么多人等着我去为他们主持公道,等着我去帮他们,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慢慢觉得,对于我来说,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别人。”

“为了那些我愿意用性命去守护的人,为了那些被这个扭曲的世界给抹灭掉的正义,所以,才有了现在坐在你旁边的刘备。”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敞开心扉取得了效果,孙坚不再灌酒。

而是放下酒坛,跟我说了一些他的故事。

说了他第一次杀人。

说了他十五岁就娶亲。

说了他当上了爸爸。

说了他开始明白自己肩上扛的责任。

也说了他第一次上了战场差点当了逃兵。

还说了他和我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说了第一次见到我就觉得我长得好帅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帅的人。

好吧,我承认,上面那句是我自己瞎编的。

总之,他说了很多很多。

可是,当他提起他病逝的妻子时,他哭了。

哭的是那么的伤心,那么的令人动容。

可很快,他又恢复成我印象中那个为了国家为了百姓可以付出性命的孙将军。

“刘兄,如果明日我们破了虎门关,待得日后直捣洛阳时,你我结拜兄弟,你看如何?”

我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怎么?刘兄不同意?”孙坚面色微变。

“不是,得叫上大红脸和黑猩猩!”

孙坚闻言,先是一愣,接着立马大声的笑了起来。

那笑声之中,一扫先前的压抑,换来的是敢于天公斗三斗的豪迈!

我见状,也是很高兴。

当下跟他一起喝起酒来,还唱了歌。

可是,不得不说,孙坚的唱歌水平真的很一般。

连我都比不上,好几次我只是跑调可他完全不在调上。

但唱歌一事,往往只是为了心情,心情到了,唱的再难听,折磨的也是别人的耳朵,关我屁事!

就这样,我们俩一会喝酒,一会唱歌,直到了天边出现一抹鱼肚白时,我们才回到了军营,休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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