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无不透风的墙。
江生在酒楼宴请相国,结果却闹了一出八卦绯闻出来给京城百姓茶余饭后增添了八卦谈资。

江家成了一则笑话,江家嫡次子更是笑话中的笑话。

明明是江家嫡脉,却被亲父当成寄子。

明明样样比嫡兄出色,却偏偏不被生父所喜。

如今更因嫡兄所犯之事被父亲弄成了权贵圈中的笑谈,情何以堪?

孟明远听说之后亦不免唏嘘,江生是个失败的父亲,也是个失败的男人。

至于,百姓如何说他与李氏纠葛之事,孟明远却没放在心上。

孰是孰非,都已是过去之事。

他为夫时,不曾错待于她,和离之后,亦不曾去招惹撩拨于她,她的人生是她自己走出来的,最大的原因还是在她自己的身上。

就如他的人生是他自己所走,即便有渣爹软妈加娇媚姨娘和渣兄,他依旧有自己的选择。

人,在人生岔路口时,选择往往至关重要!

在孟明远认为此事作为谈资很快就会被新的新闻八卦取代的时候,事情有了续篇。

江家嫡次子雇凶灭了江家满门,尔后到衙门投案,自尽于堂上。

一出人伦悲剧!

江家至此无后。

偏激,长年累月的压抑造就了人的偏激,当一个事件成为导火索爆发的时候,局势便已无可控制,只能迈向既定的结局。

只余一声长叹!

孟明远练字之时总是在自己的“听风阁”书房之内,当他想独处思考时,亦是在此。程氏的馨院不过是夫妻共同生活之地,而这里才是属于他自己的。

独自漫步在听风阁院中,丞相负手而立,遥望天际新月,悠然叹息。

他不过一时起意想去瞧瞧江生想耍些什么,结果却牵出了他曾经的夫妻私密,只能说令人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江生长子所犯之事,只不过丢官去爵费些银钱便能了结。可偏偏江生不甘就此认命,非要各处钻营寻求解决之法,反而事与愿违,一门灭绝。

养不教,父之过!

当引以为戒!

披着银色月光,孟明远缓缓出了“听风阁”,往“馨院”而去,旁人之事他唏嘘慨然已足够,却不必让之对自己的生活有什么影响。

“老爷。”

见他进屋侍候的丫环婆子请了安便识趣的退下了。

已经御了钗环换了睡衣的程雪兰从内室迎了出来,“还以为远郎不过来了呢。”

“原来夫人是想独睡啊,倒是为夫不识趣了,那为夫还是不惹人烦……”丞相大人作势要转身离开。

却被夫人伸手牢牢拽住,有些嗔怪地道:“又来作怪,哪个想要独睡了?”一边说一边将人往内室拽去。

孟明远顺着她走入卧室。

“妾身服侍远郎沐浴更衣就寝。”

孟明远没有拒绝,他今日确实有些懒怠。

程雪兰默默地帮丈夫净身,几十年的相依相伴,他们是最亲密的人,有些事远郎不说她也是明白的。

更衣之后,夫妻二人回到卧室就寝。

程雪兰很快就睡着了,而孟明远却很久之后才睡着。

他还有许多事重要的事要做,过客一般的人是不必费太多心神的。

第二天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但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江家之事,最后竟至演变成赵郡李氏与襄阳江家的决裂,进而引爆李氏女一夕境遇艰难。

赵郡李氏与柳州陆氏结怨,便是因李氏之女。

如今,襄阳江家与李氏决裂,依旧是因李氏之女。

李氏,这到底是你的幸还是不幸呢?

孟明远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如今的局势演变了。

世家大族的丧钟终于敲响了吗?

哈!

那他这些年的努力便不算白废,当年世家硬推他坐上丞相之位,让他骑虎难下,艰难为相几十载,如今该是他们还账的时候。

人死账不烂,该收的他不会手软,更不会心软。

落井下石,顺手补刀这种事,丞相大人如今早已使得得心应手,

开华帝没有下手做的事,小四儿却开始动手了,丞相大人表示甚是欣慰。

事情总要开始做才能看到希望,小四显然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皇帝要有作为,丞相就得为其开道肃街,这是身为臣子的本分。

“爹,您不是说要退休好好休息的吗?”这是孟三公子对父亲的调侃。

孟丞相轻理着琴弦,小试琴音,表情有一点点的不满意,“为父久不理琴弦,倒有些生疏了呢。”

孟三公子不满父亲顾左右而言他,在一边摇着手里的扇子,道:“爹,您为他们家做的事够多了,您不是也说要休息的吗?”

“当初不许你们入仕,你们一个两个都不肯听话,为父自然也只能拖着这把老骨头陪着你们耗,总不能让为父得罪的那些人生吃活吞了你们。”

孟叔翰忍不住轻哼一声,“儿子岂是那般不中用之人?”

“父母之心而已。”

“爹。”

“叔翰,为父凶名已久,这是块活招牌,不用白不用。”

孟三公子哑然。

这倒也是,父亲在朝廷内外的震慑力不是其他人可以轻易取代的。

“今日为父兴致不错,你可有兴趣听上一曲?”

“儿子求之不得。”

激荡豪情的一曲琴音,让孟叔翰听得心旌激昂,有一种立马扬刀的激情。

“爹,您壮心仍在啊。”

“呵呵。”丞相大人被儿子说得笑了。

“爹,您既然要善始善终,儿子当然是倾全力相助。”

“不然。”

“啊?”孟三公子吃了一惊。

“你我各行其事。”

“爹——”孟叔翰不解。

“叔翰,你有自己的路要走,而为父的路不一定适合你,知道吗?如何走你自己的路,这是你自己要解决的事。”

孟叔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儿子明白了。”

“去吧,为父还有事要处理。”

“是。”

儿子离开后,孟明远的琴音又起,一曲清音流畅的高山流水遇知音流泻而出。

孟叔翰在“听风阁”外聆听此曲,只觉得满心惆然,父亲一生惟少知音,此乃父亲的悲哀。

母亲虽看似与父亲举案齐眉,却始终不能走入父亲的内心。

不,应该说,父亲不允许任何人走入他的内心,父亲一直是个孤独的智者。

孟叔翰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终于转身离开。

路,都是自己选择的,这条孤独之路是父亲的选择,那么旁人便无置喙余地。

父亲说的对,每个人要走的路都不一样,坚定地走自己的路才是最关键的。

时序进入腊月,文昌帝的第三子也终于来到这个世上,为皇族又添一份子。

转过年便又迎来大比之年。

天下举子又开始忐忑不安。

结果,文昌帝仍旧给了他们一个巨大的打击——本届科考主考仍是——相国大人!

夭寿啊!

陛下,您真是太凶残了!

让相国这样一个凶残的人连任科考主考是何等的凶残?

真是只有更凶残,没有最凶残!

不过,仔细算一下,相国历侍三朝,主持科考的次数真是——不要太凶残!

依照相国圣宠不衰的趋势,以及他老当益壮的身体状况,真是不要更悲剧啊!

世间事,人们总是说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结果相国大人就是有一就有二,就二就有三的执行者。

今年策问依旧是——策问依旧是“农业生产技术对国民生产力的价值”

阅卷这种事,孟明远历来是不太喜欢的,他这些年下来也就偶尔会翻一两章卷子意思意思罢了。

可是,今年,丞相大人似乎很有兴趣审卷子。

被关在中书省同丞相大人一道阅卷的官员表示:这科举子是个大悲剧!

以相爷那挑剔的标准,也不知道这届还选不选得出一甲前三名去跨马游街接受大姑娘小媳妇的鲜爱慕啊。

事实证明,这届举子确实很悲剧。

做得一手锦绣文章的才子们被丞相冷酷无情的抛弃了,即使有幸进入相爷眼界的举子最后被派官的地方也无一不是磨练人心之处。

最过分的还不是这个,最过分的是文昌帝在琼林宴上对所有进士说丞相有生之年,策问的题目可能都会由丞相负责,若是没有足够的自信,还是不要轻易下场的好。

简直是——惨无人道!

不过,文昌帝一句话,就导致了天下学子开始倾心实务,不再“书生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柴米油盐酱醋茶”舒服过日,扎扎实实地去了解国计民生。

去关注丞相大人日常关注喜爱的事情,这正是“楚王爱细腰,宫中多饿死”的最佳写照。

丞相大人表示:国民偶像鸭梨山大!

最后竟然有人专门替他整理了一本起居实录出来抄录成册,贩卖读书人。

呃……

这个事,丞相大人还不好表示生气,因为这是宫里的二丫皇后编注,当今圣上批注的。

这对小夫妻简直了都!

儿女都是债啊!

当然,这是绝密,知道的五根手指也数得过来。

某日夜,丞相大人与夫人亲热过后,感慨了一句:“幸好他们没把我们的夫妻生活也给写上去,否则真是……”想重温家法的节奏啊。

孟家家法虽然基本是个摆设,但是它跟摆设的区别的是——它是有实际作用的,帝后二人小时候都是品尝过家法滋味的。

这要照后世的镀金说法,那家法基本也是御用之物,可以高价收藏了,较之宫廷白萝卜之类明显更加的高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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