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买卖当然要做,掌柜的亲自为方采薇装了两斤芝麻种子,呵呵笑道:“这玩意儿就是特别香,撒点在点心上,香气隔着老远都能闻到,其实用不着种许多,借个味儿罢了,一家能有多少点心可吃?”
说完忽然想起这两位不是一般人,忙又笑道:“是了,小老儿糊涂,看公子夫人也该是出身豪门的,自然和那小门小户的人家不一样。”

“倒不是门户问题,这个东西可以榨香油的。”

方采薇笑着接过芝麻,一边解释了一句,却见那掌柜的一愣,接着方笑道:“这个可是从来没听说过,我的天,用这个榨油?香固然是香了,可要多少芝麻啊?这也……这也……”

掌柜的本想说太奢侈了些,不过想到自己这种人当然没办法体会富豪生活,大夏国力强盛,那些达官贵人,富商巨贾数不胜数,哪一家还没有点奢侈习惯?这一家用芝麻榨油,也不足为奇。

所以这话也就没说下去,倒是一旁荆泽铭忍不住了,沉声道:“从前淘气,各种杂书都看,也曾见过有些古籍里记载过芝麻榨油的事,但长这么大,终究也是没见过有什么人家用它榨油吃,这个……似乎并不是普通的榨油方法吧?你会吗?”

方采薇点头道:“我大致有些印象,没关系,到时候找人过来弄,这个芝麻不但能榨出香油,剩下的渣子叫做芝麻酱,可香了。”

这女人是个怪胎,而且很好吃,至于懒做……嗯,目前倒还没看出这个倾向来。

荆泽铭在心中暗自评价了一番,也就不去理她。这里方采薇有了芝麻的前车之鉴,决定自己把这些种子都看一遍,别因为说法错过了,那就得不偿失。

于是顺着货架一个个看过去,果然又发现了玉米种子,那掌柜的看见她惊喜的模样,不由疑惑道:“姑娘也喜欢吃这黄金米?这是那些传教士带过来的,京城有些人家愿意种它,吃个番邦风味罢了,小老儿后院也种了几棵,其实不是好吃的,碾完了吃起来又粗又黏糊糊的,倒是管饱。”

方采薇摇手道:“那是掌柜的你不会弄,这玉米有三种吃法,一种是你等到它刚刚长成,大概也就是在端午后一个半到两个月之间,你把玉米棒子掰下来,放在锅里和水蒸熟了,然后直接吃;很嫩很香的,除此之外,若是要碾来吃,你得分粗细,粗的像蒸馒头一样,和了水在锅里贴饼子,细的熬粥,虽然比不上稻米粥,却也别有风味,比你那种吃法强多了。”

掌柜只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都忍不住怀疑了,暗道这位奶奶到底是做什么的?莫不是故意穿了这样行头准备骗人的吧?那些富贵家的太太奶奶哪有可能知道种地的事儿?她竟知道的比我还多。

“哦……原来如此啊。”

虽然心里怀疑这两人是骗子,但掌柜的表面上可不敢表露出来,只是笑容已经勉强了许多,眼见门边又进来了几个穿戴不俗的女子,领头的是个油头粉面的青年,一看就知道是败家纨绔,他连忙对方采薇道:“贤伉俪慢慢挑选,我过去招待一下新客人,小虎,过来伺候两位贵客。”

刚刚提了一个大茶壶进来的小伙计答应一声,快速走过来,荆泽铭便对方采薇小声道:“说话注意些,别这么好为人师,得不到人感激无妨,别再被人当成骗子。”

“你也看出来了?”方采薇吐了下舌头,只听丈夫冷冷道:“我除非是瞎子,不然谁看不出来?”

“就是,这个掌柜的竟然不识好歹,我好心好意和他说,他倒将我当骗子,唉!世风日下,好人难做啊。”

“别胡说,世风日下和这个有什么关系?”荆泽铭有些忍俊不禁,这女人也太会扣帽子了。

“看来这里没有地瓜土豆种了。”方采薇叹了口气,荆泽铭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你说的地瓜土豆是什么东西?”

“就是一种红皮或者白皮的,里面的瓤儿是软的,和水蒸一下就好,类似于芋头,但比芋头个儿大……”

方采薇比比划划地说着,在两人身后跟着的双福双喜彼此看了一眼,双福就犹豫道:“爷,我怎么听奶奶说的,好像是番薯啊?那东西个头大,一个顶好几个芋头呢。”

“番薯?”

荆泽铭眉头一挑,看向方采薇:“你说的是那种东西吗?”

“不太确定,也可能?”方采薇苦恼皱着眉头,这时那小伙计小虎已经过来了,听见这话,便连忙笑道:“公子爷和夫人这边请,番薯我们也有卖的,黄皮红皮白皮的都有,但不知您想要哪一种。”

“那就过去看看吧。”

荆泽铭点点头,带着方采薇跟着小伙计向前走去,忽听身后一个声音大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荆兄。哈哈哈,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秋芳,还不过来见过你表哥。”

荆泽铭倏然回头,方采薇愣了一下,也反应过来了,忙也跟着回身,就见不远处一个穿着大红金丝箭袖袍的青年正往这边走过来,看上去五官倒也算英俊,就是这个打扮实在浮夸艳丽的紧,再衬着他那油头粉面的气质,整个人看上去都给人一种油腻腻的感觉。

方采薇忍不住就扭头看了荆泽铭一眼,只见丈夫面上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随着那青年走近,嘴角甚至还微微扯起一抹笑意。

有对比才有鉴别,古人诚不欺我也。真是奇了怪,那个纨绔子怎么还敢往老板身边凑?他就不知道他那原本就凄惨的形象被老板一衬托,会更加的惨不忍睹吗?

方采薇是真的疑惑,不过何富贵显然没有这种自觉,自家姐姐是最受宠的贵妃,这厮就是个在京城横着走的主儿,太多小人围着他争先恐后的拍马屁,时间长了,这厮就当真了,再加上店里没有镜子,所以他是真不知道自己这个举动有多么不明智。

“原来是何公子,怎么?何公子也带着家眷出来逛逛?”

荆泽铭连拳头都松开了,淡淡笑着招呼,只有他身旁几个人知道此时他的胸中已经被怒火和痛苦塞满,但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这男人就平平常常站在原处,却自有一股玉树临风渊渟岳峙的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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