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江镇以这样说,轻舟便知道他是默许了自己留在主帐,她微微松了口气,仍是在万重山的病榻前守着,她身为女子,自然比军营中的那些大老爷们更要细心,她时刻留意着万重山的伤势,稍有变化,便会唤来军医,期间唐明生等人也来主帐探望过,见轻舟的确是十分用心的在照顾万重山,便皆是放下心来。
唯有江镇以,看着轻舟的目光中,却是带着几许寻思。

“小姐,吃点东西吧。”连翘一早端来了早饭,瞧着轻舟单薄纤细的身子,便是开口央求。

轻舟毫无胃口,可还是强撑着喝下了一碗米粥,吃了小半个馒头,吃过早饭,她没有耽搁,只领着连翘又是向着主帐走去。

刚走到主帐,就见邵军医背着药箱从帐子里走出来,看那样子,显是为万重山刚换过药,看见轻舟,邵军医顿时拱手行礼,轻舟的眼睛中透着担忧,只轻声问了句;“邵军医,叔父他今日怎么样?”

邵军医面有难色,隔了片刻,才叹了口气,如实道:“将军的伤势还是没有起色。”

轻舟的眸心一黯,昨夜里,见她实在打熬不住,连翘不得不求着她回去歇息,轻舟在睡梦中也是不安稳,只担心万重山的伤势有变,一早便是赶了过来。

“有劳邵军医。”轻舟道谢,只让邵军医忙称不敢,轻舟与连翘踏进帐子,就见另外两个军医守在那里,看见她进来,便是齐齐行礼。

轻舟微微颔首,示意他们不必多礼,她走上前,就见万重山仍是昏睡着,轻舟鼻尖一酸,只默默守在那里,精心照料着。

江镇以与唐明生从主帐里出来,想起如今的战事,二人的眉心皆是紧锁,此次万家军早已将万重山重伤的消息封锁,因着平日里军纪严明,纵使万重山如今倒下,军中倒仍是没出什么岔子,可长此一往,对军心难免有所影响,更兼得如今辽人与北鹰人联手,万家军中群龙无首,想起眼前的局势,江镇以与唐明生心中也是无底。

“先生不必忧急,这样多的大风大浪将军都闯过来了,这一次将军也一定能逢凶化吉。”许是见江镇以面带忧惧之色,唐明生忍不住开口相劝,既是说给江镇以听,也是说自己听。

“但愿吧,”江镇以与唐明生一道踱着步子,待离主帐稍远了些,方才压低声音开口道;“如今少爷已经回京,少夫人也不好单独留在军中,老朽想着,咱们要不派人,将少夫人送回京师。”

听江镇以提起万梓安,唐明生一记冷笑,只道;“那位大少爷此时只怕已经回到京师,醉倒在宜春楼的温柔乡里了。”

“明生,少爷毕竟是将军的亲侄儿,”江镇以听出了唐明生的不满,便是出声提醒,闻言,唐明生便是闭上了嘴巴,江镇以默了默,念起轻舟,便是皱起了眉头,“少夫人是将军的侄媳妇,这辈分在这里摆着,将军伤重,她在一旁照料,虽是孝心,可终究....”

“先生多虑了,”不等江镇以说完,唐明生便是大手一挥,“这若在京师,咱们兴许还要讲究些虚礼,可咱们这是在军营,又哪儿有那么些讲究?更何况,少夫人心有大义,为人也最是守礼的,先生大可放心。”

“话虽如此,可将军如今正值盛年,少夫人又是青春少艾,老朽也是顾虑将军的名声。”江镇以又是说道。

唐明生闻言,细细想来,倒也觉江镇以的话有几分道理,他点了点头,道;“待将军伤势有所好转,末将就将少夫人送回京师。”

主帐。

万重山仍旧没有醒。

傍晚时,他曾起了烧,军医立时为他灌下了药汁,他的烧却仍是未退,轻舟面色发白,只一遍遍的将帕子在凉水中浸湿,拧干后贴在万重山的额头上,到了深夜,见万重山的情形实在太过凶险,军医不得不让人将万重山的手下全都请了过来,轻舟仍是在塌前守着,眼睁睁的看着军医一脸凝重的探上万重山的脉搏,而后向着江镇以一行摇了摇头,她的心瞬间跌进了谷底,忍不住掉下泪来。

“叔父,您醒醒....”轻舟看着万重山紧闭的眼睛,苍白的唇色,终是没有忍住,唤出了声音。

主帐中的将领们皆是笔直的站在那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悲痛而肃穆的神色,他们一语不发,偌大的一个帐子里安静极了,唯有轻舟的啜泣声,在夜色听起来分外凄清。

蓦然,轻舟察觉到万重山微微动了动手指。

“叔父?”轻舟的腮边挂着晶莹的泪珠,她轻声唤着万重山,许是听见了她的声音,就见昏迷中的男人的眼皮微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叔父,您醒了?”轻舟几乎不敢相信。

“将军!”将领们亦是出声。

万重山的眼睛在众人身上一一划过,最终落在了轻舟身上,他看着面前的女子,隔了片刻,他方才低哑着声音,吐出了一句话来:“你放心,我不会死。”

“叔父....”

“我活着,不会有人欺负你。”万重山声音很低,低的几乎让人听不清楚。

他的话音刚落,轻舟的眼泪又是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她的视线模糊,只摇了摇头,很轻的声音和万重山开了口:“我不怕人欺负,我只希望叔父能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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