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燕玖一夜都无法入眠,才平定了一些心绪,屋外又有些不同寻常的声响,她躺下去了又爬了起来,穿好了衣服,提着灯笼到了屋外。
屋外,宋时应在守夜,看到燕玖出来,先是惊叹一声,然后上前行礼,道:“陛下为何不睡?”

这样的情况,自然是睡不着的。她抬头看天,诡异的红色天空已经将整个大临城都笼罩了,仿佛置身于黑暗的地狱里,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的。

燕玖说:“宋时应,我还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陛下请说。”

燕玖招呼他把耳朵凑过来,两个人进行了一段没人能听见的耳语,宋时应听完,眉头都皱紧了,燕玖说:

“此事刻不容缓,你需得天亮就动身。”

“是。”宋时应回了屋。

燕玖捂着暗暗发疼的胸口,走出了院子。

此时的大临城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冷风吹拂着落叶,将地上的灰尘扫得干干净净,将她的长发微微卷起,她手里只有一把折扇,这一走,走得视死如归。

她的网已经结好,可谁才是真正的猎物,她心里没有底。

好像走了一条很漫长的路,她到了皇宫,遭到了侍卫的拦阻,燕玖说:“我是来找大祭司的。”

“大祭司是你说见就能见的吗?”

燕玖用折扇轻轻在那人的脑门一点,那人立在原地久久无法反应过来,燕玖对着其他人道:“那现在能见了吗?”

那士兵快步跑回内宫,剩下几个拦着燕玖。没多久,便有人出来了,不过出来的不是娿拉努,而是风夜痕,看样子,昭国内城的形势比她想象的复杂,风夜痕并不那么好对付,可是她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又回来了?她看着燕玖想试探一下,问:

“你还回来做什么?”

“你听说过我是怎么登上女帝的位子的吗?”燕玖说:“靠赌,赌赢了,就是万里河山,赌输了,就是粉身碎骨。今天,我可能还要再赌一把。”

“糊涂。”她说:“赌什么?”

燕玖说:“赌我的母亲心里,是江山重要,还是梦想重要。”江山,是这九州归一;梦想,是她照拂天下流传百世的梦想。风夜痕的一生,已经够传奇了,她不知道自己能撼动她多少分?

“二位那么好的雅兴。”容说从身后缓缓道来,说:“不如我也来参与一份。”

燕玖看到他只会觉得头疼,她回头问:“你赌什么?”

容说笑道:“我只有钱,当然只赌钱。不过我现在还不能下注,我是一下注就要赢的那种人,我要先看你们斗个你死我活,等到你们势均力敌,求我打破这个平衡的时候,我就来下注了。谁给我的钱多,我就赌谁赢,谁也就会赢。”

风夜痕对这个年轻人很是感兴趣,毕竟这么好看又那么耀眼的红色,她想不忽视都难,如今他说的这番话,又让她无法不直视这个男人,尤其是他说话的时候,燕玖那一副看着都很难缠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不是什么好搞定的人。她说:“你这样子做生意,那岂不成了大富翁了?”

容说笑道:“谬赞谬赞!不多也不少,刚好也就差闻人潋那么一点而已。毕竟鲛珠这种东西,我绝对不会二话不说就转手送给别人。”

他这话是在暗地里骂燕玖呢,燕玖也很受教,知道自己被鄙视了一番之后,不再理他。这么大的动静,如果娿拉努还不出现,那可真是见鬼了。燕玖远远就听到了铃铛的声响,以及他沉稳不惊的样子,说:

“这么热闹,怎么可能没有我?”

风夜痕看到他来了,不免得有些焦躁,说:“祭司大人可不像这么爱凑热闹的人。”

娿拉努说:“我不是来凑热闹的,我是来见她的。”

他指着燕玖,直直地向她走来,说:“我以为你去找我要的东西的。”

燕玖说:“不必了,我有比权杖更让你感兴趣的东西。”

“是什么?”

燕玖指着自己的心脏,说:“你以为权杖是怎么落入我手里,你觉得前任大祭司是那种喜欢把权杖送给别人的人吗?”

事实上是有的,篱悠同她提过这个想法,他觉得权杖太重,不想自己整天拿着,让燕玖给他赏赐一个奴婢替他那权杖,打架的时候他才亲自上阵,这样子很省力气且拉风,看起来逼格都高了许多。

不过这个愿望后来没来得及实现,因为篱悠强大到燕玖以为他不会死,没有敢在他的头上动土。

但那个人不包括闻人潋,那个无所不能的闻人潋。

娿拉努说:“大祭司死了?”

燕玖说:“对,我杀死了他,抢走了他的心脏,获取了长生的力量。”

此话一出,四处静谧得只剩下风吹的声音。

安静过后,是风夜痕的笑声打破了沉寂,说:“不可能,你一个小丫头,怎么可能杀得了大祭司?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死?”

一个清朗的男声凭空而至,他随着风开始的地方走来,燕玖回头看,他那袭白衣被红月染了一片血色,像一件婚礼穿的礼服,加上他端庄又气质,那件衣服飘逸又好看。如他平日里那般的笑意,他说:

“她一个人不可能,但有我就有可能了!”

娿拉努说:“那现在的重点是,心脏在你身上,我只需要取下来,是吗?”

燕玖说:“要取我的心脏,那得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娿拉努的本事,燕玖见识过,那些层层叠叠的阵法,她一个也开不出来,可是她知道那些阵法的威力,看着脚下的束缚之阵已经起来,想要将她牵制住,燕玖早已跃起,脱离了那个阵法,阵法生成很快,在她落下以后的每一个步子都快速凝成,她迅速向前跑,没多久,皇宫外面的地上已经被阵法点亮,没一会儿又全部消失。

娿拉努的指尖没有停过,一步一步快速在操纵阵法。风夜痕想做点什么,可是被闻人潋上前一步拦了下来,说:

“风大人,要帮谁,你真的想清楚了吗?我们五个人。是三比二,还是四比一?你算过了吗?”

风夜痕扭头看了一眼容说,容说却掩饰性地笑了一声,说:“别看我,我都是看心情的。你若是站在大祭司这头,你们就是二比二了,那你们谁给我钱给得多一点我就帮谁。”

闻人潋说:“亦或者是我们三对娿拉努,那容说,娿拉努,就算大祭司给你钱,你会有胜算吗?”

容说还是笑:“这我得好好想想。毕竟你闻人潋坑徒弟的本事我是见识过的,没准你和娿拉努就是一伙的,那风相国你同这个白衣刚好就是一伙,那小燕可就惨了,一对三。我是要帮你呢还是要帮她呢?”

燕玖虽然忙着闪躲,但是他们所有的对话她都听到了,一个不愉快,她就跳到了容说身边,好在容说也闪得快,才没有被束缚住,远远看着燕玖已经接着他的肩膀跳到头顶,扬起折扇作为武器好生将大祭司的阵法挡了回去。

原来这也可以,燕玖仿佛发现了新世界。闻人潋望着她闪躲的姿势,觉得她今天的动作利落又干净,打起架来丝毫不含糊,是有点他喜欢的样子了,他还不忘提醒一句:“扇子你轻点用,别弄坏了。”

这样生死存亡的关头还不让她用,难道他还想等她死了继续留给他下一个徒弟吗?燕玖偏不,晓得这扇子好用,便用得心安理得。她也渐渐才发现,不是这扇子有什么特殊法力,而是扇子的材料对阵法本身就有一种抗拒力,能抵挡掉一些凝结成阵法的线,使之无法凝结成一个完整的阵法。

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闻人潋,如果他送这把扇子给她是早就预料到能抵挡大祭司的阵法,那从一开始就是有预谋而来!

闻人潋,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你预谋的开端又是哪一步?

懂得进退得宜,燕玖几步便能近了娿拉努的身,同他近身搏斗,阵法拼不过他,真打还打不过他么?燕玖又将那扇子作为武器,几个快速的动作,娿拉努都轻而易举地破解,看来他阵法可以,功夫也是可以的,不过他不是真的打,而是将燕玖的手抓住,再也不放开,没多一会儿,燕玖就被周身的阵法束缚住,再也出不去。

看来是栽了。

闻人潋却对此刻的局势不大惊叹,燕玖打不打得过娿拉努,这本就是未知的定数,闻人潋下棋从来不下险棋,他肯定还有别的招,回头看风夜痕,问:

“风大人,你想要这一注要怎么下了吗?”

风夜痕没有继续说话,反而一旁懵了一会儿的容说终于醒悟过来,道:“你还真是坑徒弟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燕玖说:“我没什么好抱怨的,在来之前我就已经做好准备,我的目的已经达到。”

看着天边发起的信号,看来荒使已经成功将段云觞救走,可段云觞本来就不是娿拉努的目标,所以他没有想去追的欲望,同燕玖一起消失在阵法里。

阵法里头,是无边无际的星云,燕玖对着这个地方并不陌生,她开启阵法的时候来过这里无数次,娿拉努看着他的表情,说:

“你放心,你还可以多活几天,在权杖到我手里之前。”

燕玖嘲笑他,说:“权杖在闻人潋手里,你斗不过他的。即便你将我这颗心挖走,你也斗不过他。那只不过是重蹈将你的心挖出来装在别人身上的覆辙罢了。所以与其抓着我,不如同我一起同他斗!”

娿拉努的眼神里有一抹不解,道:“你这是在出卖你的师父?”

燕玖说:“我只是在给你指条明路,正如闻人潋不给我活路一样。我们都不了解他,如果风夜痕同他合作,那你杀了我,就更没有胜算了。我这是在跟你谈合作呢!娿拉努,你没有选择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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