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说,你一个人吃这么多,你好意思么?”
秦守坐在烧烤架子旁边,垂涎欲滴的看着杨显将面前烤好的鸟肉一口口吃掉,而自己只能拿着两个鸟爪子来回吸允,心中极为不忿,“这烤肉虽然是你打下来的,但是我烤制的,到最后竟然都让你吃了!”

杨显闻言看了秦守一眼,伸手指了指剩下的两个烤好的鸟儿,“你若是不怕死,尽管吃就是。”

秦守微微一滞,讪笑道:“我倒是想吃,只怕我的身体不争气。”

作为差点饿死饥民来说,最好的食物不是大鱼大肉,而是稀饭流食,而且还不能吃多,因为长时间的饥饿,已经将他们的胃袋缩小到了极点,若是贸然再吃一些油腻之物,不但消化不了,反而有被撑死的危险。

秦守想来是非常明白这一点,虽然看着烤肉的双眼都已经闪出绿光来了,恨不得从眼睛里伸出一双双手掌将这些烤肉拿到嘴里一口吞下,但还是忍住了抢食的冲动。

他涎水几乎滴滴答答的湿了一片,可就是拿着两根鸟爪子在嘴里来回扯动,不住回味,绝不伸手抢拿面前烤制好的鸟肉。

此人虽然已经饿到了极点,但头脑依旧清醒,对自身情况的把握的极准,自制力也远远超过一般人,这分心性,在寻常百姓之中可是不太多见。

将两根鸟爪啃得清洁溜溜,比狗舔的都要干净之后,秦守依依不舍的看了看手中的两根骨头,唉声叹气的扔了出去。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秦守抬头看天,眯眼长叹道:“这么多年以来,我的愿望从未能像如今这般渺小卑微,也从未像今天这么宏伟庞大。”

杨显此时吃喝已毕,见秦守这么一个气息古怪的家伙开口叹息,当下问道:“你有什么愿望?”

秦守嘿嘿笑道:“我现在的唯一愿望就是能痛痛快快吃顿饱饭。”

他双眼眯起,思绪似乎到了另一个时空,喃喃道:“我现在竟然沦落到了连吃一口饭都困难的境地,嘿嘿,若是被几个战友知道了,那岂不是要笑掉他们的大牙?不过能够重活一次,毕竟也还不错!”

杨显对他斜眼相睨,问道:“你所说的小愿望定然是先吃饱肚子。若是有朝一日能够吃饱饭了,你还有什么打算?”

“还有什么打算?”

听到杨显询问,秦守缓缓回过神来,轻声道:“我若是能吃饱肚子,那么我希望日后全天下的百姓也能像我一样都能够有饭吃,而且还能吃得饱!”

杨显听他如此说,双目之中神光暴涨,深深的看了秦守一眼,直到判定他语出至诚,确实是发自心底之声,方才展颜笑道:“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秦兄落魄到如今这般田地,自己吃饭都成了问题,哪里还谈得上有本领让天下百姓都吃上饱饭?”

杨显的双目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秦守双眼被杨显盯住之后,一颗心难以自制的“砰砰砰”的剧烈跳动,一种极大的被压迫感从他心中升起,有心扭头不看杨显的眼睛,但却无论如何不能动弹。

直到杨显双目之中神光收敛,秦守的身子方才重新被大脑支配。

他惊疑不定的看了杨显一眼,长嘘了一口气,旋即挺胸道:“事在人为!”

他摇晃着身子缓缓站起,举臂挥拳,对着杨显大声道:“生灵涂炭,百姓易子而食,饿殍遍野,楼台夜夜笙歌!”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帝王将相,宁有种乎?”

“老子早晚要掀翻大周朝,弄死这些贪官污吏!”

秦守脸上露出恼怒与后怕之色,“你知道一个人差点被人吃掉是什么感受么?嗯?不是被杀死,也不是被饿死,而是差点被吃掉!而起吃你的还是你的同类!”

他瞪着眼睛道:“我特么竟然差点被人吃掉!吃我的还是同村的几个大人!”

看来在村里差点被人吃掉的情形给了秦守极大的刺激,虽然当时他刚刚醒来就操起砖头报了仇,但只差那么一点就成为了别人口中食物的事实还是让他释怀,直到此时才爆发出来。

“那些村民若不是饿到极点,也绝不会干出杀人放血的事情,他们要吃我,我也打了他们,这件事就算了解。真要追溯源头,那就是整个周朝问题!”

“青州发生了这么大的天灾,朝廷的赈灾粮食哪去了?怎么就没有人来管我们这些百姓的死活?”

秦守口沫横飞,指天画地道:“靠,这么多人饿死,朝廷竟然一个管事的都没有!”

“如今青州大地,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怎么不见这大周官员来救济?靠!”

杨显站在一旁,见他虽然激动,但是说出话来,却是屡出妙语,像什么“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还有什么“帝王将相,宁有种乎”等等语句,听来颇为精妙,以杨显如今的学识,竟然无一听闻过。

杨显大奇,“此人出身卑鄙,却是出口成章,非博学之人不能为之,但看他行走坐卧,全无规矩,完全不像是开蒙之辈。这可就奇了怪了!”

当今世界,无论是佛、道、魔,亦或是兵家、法家、画家等诸子百家,只要向弟子论传道授业,都会教导弟子一定的规矩。

无论是如今成为显学的理学,还是沦为隐学的传统儒门,他们教导子弟之时,也都有一定的礼仪规矩,在行走坐卧以及个人行为上的细微之处都有严格要求。

但凡被儒门家开蒙之辈,或多或少的都会带一点其中所独有的痕迹,若是细心观看,定然能有发现一点蛛丝马迹来。

可面前这个叫做秦守的奇怪少年,说话带脏字,举止粗俗,行走坐卧毫无规矩可言,完全就是一副野生散养的天然状态,丝毫没有被开蒙过的迹象。

似乎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般,而是来自另一个规矩习俗与当今世界完全不同的地方一般。

这秦守的一举一动,都与当今世界的人们有着极为明显的不同之处。

给杨显的感觉,就像是一群池鱼里面忽然混进来一条海鱼,虽然都是鱼,但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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