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枚手雕木簪(2)
“云姑娘怎样?”林慕白问,缓步坐在云水床边。

“好多了,就是受了惊吓刺激,如今都起不来床,身子很虚弱。”暗香轻叹,一脸惋惜,“下个月都要成亲了,谁成想,竟然会出这样的事,真是可惜了一对璧人。”

林慕白示意她莫要多言,伸手扣住云水的腕脉,瞧一眼床上面色惨白的云水,眸色暖和少许,“虽然气血不和,好在脉象平稳,也没什么大事,好生休养就是。”

“付流再也回不来了。”云水泪如雨下。

“若他在天有灵,想必也不愿见你如此伤了自己。”林慕白道,“不如想想你们当初的相遇,想想你们的美好过往,有回忆支撑着自己,也能好过一些。”不像她,连最基本的回忆都没有。

云水泣不成声,“我无依无靠,如果当初不是遇见了他,如今早就死在外头了。没有他,就没有我,是他一直在照顾我,可是--”

她勉力撑起身子,暗香慌忙上前搀着她坐起,拿了枕头垫在云水的背后。云水拭泪,故作坚强的模样,教人心酸不已,“付流是个好人,可为何是这样的结果?我不相信他会杀人,打死我都不信,他会杀了班主。夫人,付流一定是冤枉的。我知道,你肯定有什么要问我,你只管我,我什么都肯告诉你,只要你能替付流报仇,抓住陷害他的真凶,我什么都愿意做。”

“好,你先别激动。”林慕白想了想,确定她如今是清醒理智的,才开口道,“方仁杰说,那天晚上你与付流吵架,付流负气离开。可有此事?”

“有。”云水泣声,“那天晚上,他确实离开了北苑,一夜未归。可是就凭这个,方仁杰为何就认定付流是杀人凶手?”

林慕白娇眉微蹙,“这话其实该问你。为何方仁杰会觉得,付流有杀人的动机呢?”

云水一怔,长长的羽睫瞬时垂落下来。

“他们二人都喜欢你。”林慕白一语中的,“可你是付流的未婚妻,直接导致了二人的不和。”她想了想,又道,“当然,这不是你的问题,很多时候缘分到了,谁也拦不住。”

暗香站在一旁轻叹,林慕白起身,缓步朝着那架琴走去。早前,这琴是在付流的房间里的,如今付流没了,云水便把琴留在了自己房内。

“琴还在,人却没了。”云水啜泣。

林慕白道,“有好琴,却无伯乐无知音,真是太可惜了。云姑娘随付流身边这么久,可会弹琴?”

云水摇头,应声道,“不会。”视线却随着林慕白的举动,落在了琴身上。

“那真是遗憾,我记得那一曲高山流水,可是最悦耳动听的。”说着,林慕白轻叹,伸手撩开了裹琴布,“真是可惜,再也听不到了。”却见琴身一角上,贴着一朵印花纸剪的兰花,剪纸栩栩如生,倒像是真的开在了琴身上,小巧精致。

林慕白神情微恙,指尖触过那朵剪纸兰花,随即笑道,“没想到付流还有这样小巧的心思,这朵兰花剪得这样好。”回眸望着云水苍白的脸,“或者,这是云姑娘的手笔?是一朵火花兰吧!”

云水点了点头,垂头轻轻拭泪,“是我剪的,夫人若是喜欢,我可以剪一个送给夫人,夫人--”

“暗香,去拿剪刀和纸过来。”林慕白略带欣喜,“你可知我最喜欢的也是火花兰,听老人说,火花兰代表着人灵魂深处最沉重的情感,意味着心里有忘不了的人。可惜我手拙,剪得不像样。云姑娘,难怪他们都喜欢你,如此心灵手巧,美貌清丽的女子,谁不喜欢呢?”

暗香虽然不明白师父为何突然一时兴起,但也乖乖的拿了纸张和剪子过来,“云姑娘,烦劳了。”

云水不疑有他,拿起剪子,细细的剪着,神情专注而温婉。面色苍白的女子,垂头时的温柔,足以教人动容。

修剪完毕,云水脸上带泪的将剪纸递上,好一朵栩栩如生,手工精致的火花兰剪纸。

“这真是极好的,看你那熟练的样子,想来是剪过多回了。”林慕白笑着双手接过,“来日我去找个店铺,雕上一支簪子,就当是馈赠。云姑娘莫要嫌弃,我这厢只是个大夫,也没多少银子,送不起金簪银簪,到时候送个木簪,你也别--”

云水蹙眉,不解的望着林慕白。

“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一个夜家庄的夫人,怎么可能--”林慕白自嘲般的笑了笑,“可我若说,我早已不是夜家庄的人,你信吗?如今的我自食其力,自由自在,没有夜家庄的束缚。即便没有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可我过的是我想要的生活。赠医施药,只为自己活着。”。

那一刻,她看见云水眼底的错愕。

林慕白继续道,“人要为自己活着,为自己所爱的人活着,才算真正的活了一回。人世间的爱恨离愁,都有终结的时候,有什么是放不下的?云姑娘,你觉得呢?”

云水垂眸不语,笑得那样艰涩,泪水沿着面颊,不断的滚落,滴落在素白的罗裙上,漾开水花般的浅色。

“云姑娘好好休息,别想太多,我还有点事,就先离开一下。夜庄主已经安排了人,待会就过来照顾你,如今你好好休养才是正理。”林慕白笑了笑,“对了,那个欧阳蕾平素为人如何?”

“还好。”云水拭泪回过神,“欧阳姑娘就是嘴上不饶人,为人还是很好的,对所有人也都是慷慨仗义的。”顿了顿,云水不解,“夫人为何好端端的问起她?她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不妥,就是随口一问。”林慕白起身往外走,“好好休息,药还是要吃的。”

云水点了点头,“就算为了付流,我也会好好的。”

她说得很轻,面色很白。

林慕白拿着剪纸走出门去,暗香紧随其后。长长的回廊上,师徒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暗香不明白的问道,“师父怎么喜欢上剪纸了?以前在清河县也没见你这般喜欢。何况那火花兰,师父这些年也没见提过,怎么今日这样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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