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走了么?
在暮春时节,丢给她一句话,就此消失在了她的世界里。

既然走了,他为什么还要回来?

“出去。”

白无渊将茶水喝了个干干净净,才缓和了口干舌燥,闻言却是将茶盏放下,反问道:“你自己说的话,如今不想承认了?”

春晓不妨他说这话来,拧眉看他,却见白无渊随手将身上的小包裹放在了桌案上:“我全部家当,都在这儿了。”

他将包裹打开,里面厚厚的一叠银票,倒真是殷实的家当。

春晓越发愣住,白无渊则是将它们一股脑的放在春晓的面前:“官辞了,田产卖了,如今我一无所有,你可能信我了?”

当初她说,只要他敢扔下荣华富贵,她便肯相信他。

原本以为这是斩断他们缘分的刀,谁知

竟成了堵了她退路的石头。

春晓艰难的消化着这事实,却是呐呐的看向他,问道:“你,又想骗我?”

只一句话,她便红了眼。

白无渊看向春晓,走到她面前,俯身下来:“我这人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在朝中也树敌颇多,你那日所见的同僚,实则是我的对头。他想要对我不利,却查到了你的头上,我不能让你成为靶子。”

所以他才说了那样一番话,原本想着消除那人的怀疑,谁知却被春晓撞见。

“你说的不错,我这人最爱权力,前半生蝇营狗苟皆为此。可你走之后,我才知道所有那些都抵不过你。”

白无渊半跪在她的面前,虔诚抬头,望着眼前的春晓:“我是在地狱沉沦的人,遇到你后,我曾自私的想把你也拉入地狱,反正我这样脏,这辈子都变不好了,何不让你与我共沉沦?可我后悔了,我舍不得,春晓,我想陪你在人间。”

他想陪她在人间。

这话,让春晓当日哭的撕心裂肺。

恢复记忆之后,她被他绑在那个小院里,起初是被迫的,可后来她也生了妄念。

这人在地狱里挣扎求存,可她到底想让他看看这大好的人间。

当初她心如死灰的离开,原本以为此生无望,谁知却在兜兜转转之后,再异国他乡,这个曾经她以为这辈子都没有心的男人,却跪在她的面前,对她说,想跟她在人间。

她没有立刻回复白无渊。

那日她哭得累了,由着他抱着自己,可第二日一早,却还是一脚将人给踹出了门:“你走你的阳关道,别来烦我。”

然而她话说的坚决,行动却是半分都无。

既不搬家,也不换地儿,日日该唱戏唱戏,回来该练功练功。

白无渊这人别的不行,脸皮心性却是常人难以企及的。

她的不作为,在他看来便是可以和好的契机。

于是那日之后,戏班子和酒楼的人,都眼睁睁的瞧着这位冬暮班主的身边,多了一位护花使者。

秋去冬来,又是年末好光景。

无所事事的白先生做了小半年的护花使者,虽说春晓还未松口,可周遭的人倒是都默认了这一对。

冬日的天冷的很,白无渊怕她冷,早早的便将东西预备齐了,接她去酒楼的马车里也铺的厚实,人坐在上面像是在云里似的,半分寒气都感觉不到。

待得她到了,白无渊就要走,却被春晓叫住,别别扭扭道:“今日腊八。”

白无渊应声:“一应食物都预备齐了,戏班子的封赏银子也都给你包好了,安心便是。”

春晓睨了他一眼:“我知道,他们说今夜包饺子,我不会。”

可白无渊是会的。

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腊八节,便是白无渊给她包的饺子,还给她捏了糖人,可惜都被春晓给扔了出去。

白无渊眼中一亮,试探着问道:“要不,我去帮忙?”

春晓慢吞吞的点了点头,也不等这人再说什么,扭身道:“我先进去了。”

这人走的倒是快,白无渊瞧着她兔子似的身影,唇边慢慢爬上了笑意。

他的姑娘,到底还是心软的。

可惜晚上的时候,他们到底没能一块包饺子。

春晓唱完戏卸了妆,照旧下楼去找白无渊,这些时日他们养成了默契,只要她下了戏,他一准儿就在门口等自己。

谁知出了门,她不但见到了白无渊,还见到了一个老熟人。

“秦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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