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一群丫鬟集体轰动了,纷纷叫着就要往外跑!最近这沈美景可算是世子府里的热门人物,能有机会近距离围观,自然是不能放过!
浣纱都没能跟上她们,一群丫鬟争先恐后的,飞快地挤到了后院门口。

就她们这点八卦的时间,沈美景已经将衣裳洗了大半,低着头坐在木盆边,继续拿着下一件来洗。

丫鬟们站在后院口子上,没敢吭声了。本来是嘻嘻哈哈地来看热闹的,结果看着面前这人,笑都有些笑不出来。

沈美景已经换了粗布裙,可是就算手上全是皂角,衣摆也有点湿了,风华却不减半分。

曾经说媒的人去燕王府牵红线的时候,说这寡妇“有潋滟波光动春之色”,当时她们还都说媒婆的嘴巴真是会说话,现在当真看见了人,才发现媒婆其实也会词穷。嘴巴一向最多的丫鬟,此刻也说不出一句嘲讽的话,只呆呆地看着,静默无声。

浣纱心里平衡了,不是她一个人会看失神,大家都一样,也就没人说她什么了。

沈美景听着点动静,突然侧过了头。

后头站着的丫鬟吓得集体后退一步,有胆子小的,直接扭头跑了。

“你的衣裳,不要洗了吗?”沈美景挑眉,扫一眼那群丫鬟,笑着问浣纱。

“啊,要洗的。”浣纱连忙过去,看了看木盆里,竟然只剩两件衣裳了,心里顿时有些感激:“多谢你了。”

沈美景摇头,没理会旁边的人,继续往衣裳上抹皂角。

一群受了点惊吓、觉得十分没面子的丫鬟都退回了房间,一阵沉默之后,还是有人不服气地开口:“什么嘛,你们竟然被她吓成这样,她现在都不是世子妃了。”

“还说我们,你不也是这样吗?”素衣翻了个白眼:“平时背后说人家怎么怎么的,说得那么起劲,一看见人,还不是吓得往后跑?”

“谁跑了?”白裳撇嘴:“我只是站累了要回来休息而已。那寡妇有什么好怕的!笑话,不就是长得跟狐狸精似的么?”

“你可仔细些,罗婆子的教训就在前头呢,再让爷听见你说寡妇,你也可以回家种田去了。”

“哼。”

一群女人在一起,很容易就在一个人身上找着话题,然后以乐此不疲的八卦结成友谊,或者凸显自己知道得多。很显然,沈美景最近一直是她们的话题,寡妇么,够人戳脊梁骨好久了。

所以今天这一遭,大家都不愿意显出什么动摇的心思,强撑着面儿也要继续说沈美景的不对,统一战线,虽然沈美景压根没有得罪她们什么。

这是人的坏毛病。

有了沈美景,浣纱不费什么力气就将衣裳全部洗完了,顿时开心得不得了。

“我可以去休息啦!”

沈美景还在晾衣裳,闻言点头,多问了一句:“世子的衣裳要熏香么?”

“啊,要的,只是那熏香没什么味道,又很麻烦,所以…”浣纱笑了笑。

“无妨,你告诉我在哪里弄就是了。”沈美景道。

浣纱指了指旁边的一间小房间:“是在那里,你会弄么?”她可不想再增加工作量了啊!

“我会,你去休息吧。”

“…好。”浣纱呆呆地点头,看着沈美景的背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大户人家的女子,怎么干起粗活来也这么卖力?

回去房间里,一群丫鬟正阴阳怪气地在说话。

“反正我觉得那寡妇不是什么好人。”白裳道:“看着就觉得不顺眼。”

浣纱听着,将门关上,忍不住道:“她人挺好的啊,帮我洗了好多衣裳,还拿去做熏香了。”

一群人的目光顿时往她这里看了过来。素衣道:“哟,人家给你洗两件衣裳就把你收卖了?”

浣纱一呆,旁边的白裳对素衣道:“她一贯傻,你又不是不清楚,人家抢了她的饭碗呢,她还感激人家帮忙,等明儿管家发现那寡妇一个人就可以洗完衣裳的时候,浣纱也可以回家了。”

有些难堪,浣纱低头道:“我只是觉得她没什么架子,做事又认真而已。”

“呵。”一群丫鬟都嗤笑着看着她,纷纷四散开,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去。同一间大屋子睡觉的七八个丫鬟,浣纱瞬间就被孤立了。

沈美景闻着屋子里放着的熏香,还真是如同浣纱所说,没什么味道,也不知道世子爷是什么嗜好,让熏这样的香。

不过现在天色还早,她也没事做,就先调好香,等明日衣裳干了再弄。

“沈氏,爷找你。”

正调着香呢,背后突然响起了临风的声音。沈美景微微吓了一跳,放下东西转身看他一眼,点头:“烦请大人带路。”

宋凉臣写个休书写了一个时辰。

倒不是因为内容有多难写,而是他觉得自己的字吧,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总不能还不如一个女人的字吧?所以已经临摹了好几张帖子,选了个最满意的字体,写了一封休书。

瞧着外头临风带着人进来,宋凉臣睨着沈美景,将休书往桌上一放:“喏,你的。拿着这个东西,你与我就再也不算是夫妻,你就安心当你的下人吧。”

沈美景伸手把休书拿过来,看也没看,放进怀里收好,行礼道:“多谢侯爷。”

宋凉臣眯了眯眼:“你不看看么?”

“为何要看?休书不都一个格式么?”

书桌后坐着的人沉默了一会儿,闷声道:“你还是看看吧。”

难不成这厮写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沈美景心里一跳,连忙将休书拿出来看了看。

“……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以求一别,物色书之,各还本道。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韵之态。

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这不还是普通的休书格式吗!什么都没多写啊?沈美景看完,抬头好奇地看着宋凉臣。

宋凉臣还等着她惊叹一下他的字好看呢,结果就看这人一脸“有啥好看的”的茫然神态看着他。

心里一股子无名火起啊!宋凉臣板着脸道:“看完就收好,下去继续干活吧!”

“哦……”沈美景收拢休书:“可是奴婢的活已经干完了。”

“干完了?”世子爷不满意了:“谁给你分配那么轻松的活?这可还没天黑呢!临风,带着她去找管家,府里还有什么事情,交给她一并做了!”

沈美景倒吸一口凉气,她又哪里得罪这位爷了啊?还是说这人性格就是这样,见不得人家过点轻松日子?

临风领命,朝沈美景做了个“请”的手势。

无奈,在他屋檐下,他就是老大!沈美景认了,跟着往外走。

休书已经给了,宋凉臣就立刻通知了全府上下,此后沈美景唤作其名,不再是世子妃,只是府中奴婢。

当然,孝义院还是重点通知了一下。

江心月正坐在院子里发呆,一张脸憔悴得很。

“给王妃请安。”

旁边有人行礼,江心月转头一看,是温尔雅。原先在府里,也就这温主子对她不打不骂,每次态度都还不错,所以现在,江心月也没多为难她,伸手请她坐。

“王妃可听见消息了?”温尔雅轻声问。

“你是说世子妃被休的事情么?”江心月淡淡地道:“是他给我的交代,我知道。”

温尔雅看着她的神色,叹息道:“虽然被人所害,使得您与爷不能相守,但是一看就知道,爷心里还是惦记您的。”

惦记她吗?江心月苦笑:“他若是当真惦记我,就不会将我放在这里,一直不来看我了。”

温尔雅挥退了身后的丫鬟,轻轻拉着江心月的手安慰道:“王妃想错了,爷是因为看见您会难过,所以才没主动往院子里来。您也该想想他的心情。”

微微一怔,江心月转头看着她:“是这样吗?”

“妾身跟了爷这么久,爷在想什么妾身还是知道的。”温尔雅道:“王妃放宽心,养好了身子,以后才能天天见着爷呢。”

江心月想了想,好像说的也在理,心里顿时也舒服了不少,勾了唇角问:“那那个寡妇,现在怎么样了?”

“可惨了,妾身都不忍心看。”温尔雅道:“在主院洗了几大盆子衣裳还不算,爷嫌她干活少,又让管家给她找事做,变着法儿给您出气呢。”

江心月没忍住,扑哧一声轻笑出来。

见她乐了,温尔雅又伸手递了个玉镯子过去:“这是爷让妾身送您的,现在能帮着爷传传话的,也只有妾身了。”

江心月一愣,接过镯子来,眼眶又湿润了。手不停摩挲着,小心地给自己戴上。

温尔雅微微笑着看着她。

沈美景背着个大背篓,在夕阳之中出了世子府。

管家说了,也没别的活要做了,本来是打算让家丁出门采购府里短缺的布匹跟丝线的,爷既然吩咐了,那就让美景去吧。

这边的布庄伙计少,一向是不送货的,都是人自己上门去搬,所以现在,美景就跟个老太婆一样,弓着身子一边走一边看着手上的清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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