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悟过来的同时,杨树林匆忙低头四顾。
虽然四周一片黑暗,但借着鬼眼之便,他还是很快发现,他们身后那一片枯黄的荒草丛中,竟有尺许宽的一长道黑色痕迹,正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所在之处蔓延而来!

黑色痕迹蜿蜒如一条隐藏在黑影中的巨蛇,所经之处,枯草瞬间发黑、化灰,相继扑倒!

这道黑痕隐匿在黑暗之中,若非有人提醒,几乎无法注意到。

在杨树林看到它的同时,它距离刘山宗脚后跟已经不足二尺!

杨树林来不及提醒刘山宗,一下窜了起来,朝刘山宗扑去。

刘山宗毫无察觉,骤然被他扑得一个跟头栽倒,二人化作滚地葫芦,滚出数尺远,险险避开了那黑痕。而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已经被黑痕吞噬,荒草瞬间化灰,在阴风中飞散。

尽管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杨树林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扭头再看时,却发现那黑痕并没向他们追来,而是笔直的朝聚阴咒冲去。

二者相距不过两米!

杨树林惊得魂飞魄散,若被这黑痕冲破聚阴咒,他们功败垂成且不说,怕是薛雨烟的阴魂都有魂飞魄散的危险!

情急之下,他一把从刘山宗手里抢过军刺,手脚并用,飞身朝那黑色痕迹扑去。

好在他反应够快,就在黑痕冲到聚阴咒前方之际,他合身扑上,一刀插进了地面,死死将那黑色痕迹钉在了原地。

几乎是同时,尖锐刺耳的风响在他耳畔乍起,一股强劲的齐流猛冲在他胸口!

被这股齐流冲击,他百十斤的身子竟凌空翻起,一个后仰摔在地上,摔得他腔子里好一阵翻腾,五脏六腑好像都要被震碎了一样。

但他还是清楚的看到,刘山宗那把曾经豁开过九十九个鬼子肚肠的凶煞之刃上闪过一丝寒光,被它钉住的黑色痕迹在刺耳的风啸声中,化作丝丝缕缕的黑气,被阴风搅了个细碎,最终彻底不见了踪影。

“这特么是什么玩意!”

杨树林呻吟一声,躺倒在地上,地面传来的冰寒,反而让他呼吸顺畅了些。虽然只是短短几个呼吸间发生的事,可此时他却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刘山宗已经跳了起来,一脸惊慌的扯着他的双臂,把他拉得坐起身:“你怎么样?”

“伤哪儿了!说话!”

杨树林一口气没捋顺,忍不住连声咳嗽,没等他开口,就听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他没事,你让他喘口气再说话,再摇晃他,他就要憋死了。”

刘山宗条件反射般的弹起身来,扭身定睛一看,却是薛雨烟的阴魂在说话。

此刻的她,身形、容貌已经清晰了很多,虽然还是有些飘忽不定,但至少已经能发出声音来了,显然刚才她散失的最后一魄已经成功归位了。

刘山宗顾不上多看她,转身将喘过气来的杨树林扶了起来:“你真没事?”

杨树林胸腔里火辣辣的疼,但这会儿自然不想让刘山宗担心,苦笑道:“没死就是了。”

刘山宗这才松了口气,反手就杵了他一拳:“你不要命可以,别总吓唬老子!”

杨树林自然看得出刘山宗发自肺腑的关心,心里多少有那么一丁点感动,可想想今晚的事情都是他在自找麻烦,又忍不住有那么点怨气,翻了他一眼,不予理会。

他警惕的仔细观察一下四周,确定再没什么异常之后,拔起军刺还给刘山宗。

随即,他扭头看向了薛雨烟的阴魂。

出乎意料的是,没等他询问什么,薛雨烟就很不客气的抢先开了口:“就你们俩这笨手笨脚的样子,还想来救我?盛情心领,你们还是赶紧回去,老老实实读你们的书吧!”

一句话,噎得杨树林和刘山宗全都没了词儿。

这算什么?好心没好报也不过如此吧?

他们拼上性命才帮她凝聚了阴魂,她不说句谢谢也就罢了,还冷鼻子冷眼的揶揄他们?

但杨树林可从来不是个任人捏咕的好脾气,转脸就冷笑起来:“薛大警官,要摆谱也得先审个时度个势,你也不看看自己是副什么德行,都死人一个了,还这么牙尖嘴利,难怪落得今天这个地步!”

薛雨烟闻言,气得阴魂一阵恍惚,可不等她开口,杨树林就继续道:“听你的口气,你已经明白自己现下的处境了?那是最好!你以为我们愿意上秆子来救你?别特么臭美了!”

“要不是我想跟二哥学点本事,又实在找不着邪祟鬼怪练手,鬼才会管你的死活!”

杨树林把心里那点怨气,全都撒在了薛雨烟身上,短短三句话,把薛雨烟气得柳眉倒竖。

她只是个阴魂,说穿了,只是几股阴气、生机凝聚而成,本来身形就虚无缥缈,此时更是气得脸都变了形,抬手指着杨树林,手都直哆嗦。

“你……”

被杨树林一顿骂,薛雨烟气得说不出话来,神情既惊且怒。

杨树林也没再拿话戳她,他心里清楚的很,薛雨烟就是长得太漂亮,活活让人给惯坏了,甭管什么情况,总想摆她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但她这人心地未必有多坏,不然刚才她惊觉到异常时,就不会那么焦急了。

“说吧,你是怎么撞鬼的,撞的是什么鬼?刚才那又是什么玩意?”

薛雨烟怒道:“我的事情不用你们插手!”

杨树林心知自己把薛雨烟给气疯了,但她可以耍大小姐脾气,他们却没时间跟她磨牙。

他眼珠一转,立马换了套说辞:“你死不死跟我们没关系,可我们学校都已经失踪一个,死了一个,谁知道下一个会是谁?你要是不说也行,我们自己去查就是了。”

他一句话说完,转头拉着刘山宗作势要走,薛雨烟果然开了口:“等等!”

杨树林转头冷笑着看她,她虽然仍是一副愤愤之色,却没再嘴硬。

“你是说,我的事情,跟你们学校的案子有关?”

“这谁能说得准,反正最近怪事很多,我们也只是顺藤摸瓜,逮着一条线索就查明白。”

事实上杨树林这次纯属瞎扯,但他估计,薛雨烟身为警察,就算不在乎生死,也肯定不愿意糊里糊涂的就这么死了,哪怕得知了一点线索,她也肯定想查个明白。

果然,薛雨烟仅仅迟疑了一下,就痛快的开了口。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被鬼缠身了,也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最初我只是连续做了几天噩梦,后来身体不舒服,我以为是晚上没休息好的缘故,可前几天开始发高烧,总是会看到些不合情理的东西。”

杨树林和刘山宗交换了一个眼神,转头问道:“你梦到了什么?发烧后又看到了什么?”

“我……”薛雨烟欲言又止。

杨树林气急:“都这个时候了,警官大人就别吞吞吐吐了!”

薛雨烟一咬牙:“我总梦见一个獐头鼠目的男人,趁我睡着了潜入我房间……对我放肆。”

杨树林下意识的就想问她,那男人怎么对她放肆了,是摸她?亲她?还是干了什么更痛快的事儿?可话到嘴边又收住了,问出的话也变了调调:“那男人有什么特点?”

薛雨烟眉头紧蹙,似乎不愿意去回忆那男人的模样,却说得十分详细:“他尖脸,小眼睛大嘴巴,招风耳大板牙,染了一头卷卷的黄毛,看上去大约四五十岁,对了,最明显的特征是他生了左腮上生了个长着黄毛的黑痣!”

杨树林听得嘴角抽了抽,暗里寻思,要是真有男人长成她说的这个德行,那也是朵奇葩。

他印象里,小本子上并没记载过这样的鬼怪,转头看向刘山宗,却见刘山宗一脸乌云密布,神色凝重得像是酝酿着一场暴风雪:“你确定梦见的是这样一个人?”

“我确定。”

刘山宗沉默下来,杨树林见他神色就感到事情不妙:“是什么鬼?”

“不是鬼,是仙!黄大仙!”

杨树林有些诧异:“黄皮子?黄皮子什么时候好上这一口了?”

杨树林口中的黄皮子就是黄鼠狼,东北老辈人都叫它黄大仙,据说老黄皮子神通极大,谁家要是对它有恩,供它做保家仙,它能保此人一生无灾无难,富贵荣华。

可此人一旦死后,黄皮子就会祸害他的子孙,不到家破人亡绝不停手。

也有人说黄皮子不记恩只记仇,谁要是得罪了它,比如下老鼠夹子打死了它的子孙,它能带上一窝黄皮子把这家**害得鸡犬不宁,甚至会让小黄皮子在他家后院上吊,跟这家人的孩子换命!

总之黄皮子三个字在老一辈人来讲,那是必须敬而远之的,只有跳大神的才会供奉黄大仙,佟赢娇跳萨满所请的四大仙家中,黄家指的就是黄皮子。

但甭管是哪种说法,都没人说黄皮子好色,会钻漂亮姑娘的被窝。

所以杨树林惊疑不定,如果真是黄皮子找上门,就只有一种可能,薛雨烟之前招惹过它。

“你杀过黄皮子?”刘山宗显然也跟杨树林有同样的想法,把他心里的猜测问了出来。

薛雨烟茫然摇头:“我从没见过黄鼠狼,更不会无缘无故杀小动物。”

略微一顿后,她又补充道:“不过,我做恶梦,却是从去过你们学校之后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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