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镜也不知自己怎么突然就到了金融大厦楼底,下意识觉得不对,便朝着黑洞洞的路口走去。
只是走了一会儿,就觉得双腿灌铅,脑仁也突突地往外直跳,针刺得痛。

他蹙了蹙俊朗的眉头,抬脸,便见天上那轮月亮盘悬中天,已褪去血色,清寒孑然。

唯独一抹残留的血色,裹着卷云,欲散不散地飘在一旁。

呼啦一下。

又一只乌鸦飞过去了。

“小哥儿,进来坐一坐吧?”

突然,一道沙哑的声音,在不远处朝他轻轻招呼。

在这诡异未褪静谧阴森的夜色里,这一把破得好像鼓风机的嗓子发出来的声音,诡异得简直有些凄厉。

郎镜转眼,就看到一个挽着发髻,穿着仿古短衫长裙的妇人,正站在一个黑洞洞的门前,朝她微笑着。

门旁无牌匾,门的上头,挂着一盏红的有些刺眼的红灯笼。

阴惨惨的红光,把那妇人的脸,染得像润了一层鲜血。

“小哥儿,来坐一坐吧。”妇人又朝他招手,凄惨的声音里,仿佛有某种迷惑心智的蛊惑力量。

郎镜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妇人。

“嗤。”

就听一声轻软又极其轻慢的低笑。

郎镜一愣,妇人却脸色陡然一变。

随即听到少女温软又甜糯的声音,带着点慢条斯理的味道,轻笑,“以纸人迷魂?这么怂的下三滥手段,也敢拿出来贻笑大方?”

郎镜一转脸,就见刚刚楼顶见到的那少女,出现在了身侧,弯弯唇角双眼澄亮,干净又漂亮的模样。

发紧的心头,倏然松落。

迟小鱼笑着拿手指戳了戳他,“你呀,天煞孤星大犯阴煞,还敢在七月半的子时夜里到处乱跑,不要命啦?”

郎镜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没被人这样指责过。

可面对这笑意盈盈、含娇带嗔的少女,他竟莫名心头发软,朝她低低开口,“抱歉我……”

然而话音未落,那边站在灯笼下的妇人却突然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尖叫。

郎镜听得头皮一麻。

却见面前的少女,只是转脸,对着那妇人的方向,淡定地抬手,‘啪’地,打了个响指。

妇人头顶的血红灯笼倏然爆燃!

底下的妇人来不及躲避,便猛然被头顶的火焰顷刻吞没。

募地化作一片悠悠扬扬的纸片儿,燃着火,落在地上,成了灰烬。

纸人?郎镜微惊。

再看那扇她原本站立的大门,在一片猩红血光之后,赫然化成了一座洞开的黒木棺椁!

迟小鱼挑了挑眉。

面上漫不经心,左手却似是无意地按了下腰间的百宝囊。

“呵呵呵。”

棺椁的后头,一个比之前纸片妇人更加撕裂沙哑的声音森森传来,却只听声音不见身影。

映衬着面前这黑得瘆人的棺材,好像一只暗夜里对着迟小鱼和郎镜张开獠牙大口的怪兽在说话。

“看来小郎君是不满意我家主子特意准备的礼物了,无妨,我家主子自备了上好的嫁妆,供小郎君挑选,还请小郎君乖乖地跟我上路吧。”

嫁妆?什么东西?

郎镜听得心头疑惑。

就见,躲在棺材后的声音才一落地。

周边突然无声地涌起一阵诡异的雾气!

潮湿的水汽里,陡然夹杂了无数血腥的瘆人气味,朝迟小鱼和他的面前,生冷扑来!

迟小鱼眼睛一眯,两步左转,一下将郎镜挡在身后,同时手上一道黄符祭出!

“哗!”

燃阴符,遇阴气即燃。

顷刻炸开的火光,将那腥臭的味道强行挡住了片刻。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迟小鱼又一个灵巧转身,从百宝囊里抽出一柄不过三寸来长的桃木剑!

剑身繁复纹路交错盘桓,迟小鱼另一手食指中指并拢,对着剑身一划。

金光霍然四起,竟硬生生将那股盘旋在她周围的血气逼退数米!

“桀桀——”

那嘶哑的声音又阴森森地笑了起来。

迟小鱼面色静然,转眸,就见那黒木棺材的后头,隐约似乎站起了一个模糊的黑影!

微微勾唇,口中舌尖轻咬。

将郎镜牢牢地护在身后。

郎镜看着面前执剑的少女,心头竟是丝毫不惧,却反而涌出一丝心疼与心软。

想开口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

正这时,两人的面前,却突然出现了无比惊悚的一幕!

那黑影靠着棺材,没往前也没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身旁的棺椁!

棺椁发出某种沉重晦涩的声音,似是某种乐器的敲打声。

而随着这声音的‘咚咚’作响,周围的雾气再次迅速稀薄,不远处,竟出现了一只大红鲜衣的迎亲队伍!

最前头的乐手卖力地吹着裹着红绸大花的唢呐,然而,所奏的乐曲,却赫然是一首凄厉哀怨的哀乐!

乐手后头,数十个穿红着绿的妇女女子,正对着天空抛洒一串串瘆白的纸钱。

纸钱漫天飞舞,落到队伍最后的那台摇摇晃晃的喜轿上。

喜轿四周当空,悬挂无数随风飘扬的白绫。

在轿夫刻意欢快地晃动下,露出里头端坐的一座诡异可怖的白骨骨架!

一股寒气从周围迅速朝两人包拢过来!

郎镜以为自己是在看恐怖片。

却不想,身前的迟小鱼,却轻声笑了。

“活阴婚?”

她回头,看了眼身后这个高大修长又眉目如画的男人,笑着摇摇头,“难怪了。就说什么邪秽不要命了敢招惹天煞孤星,原来是想结个亲啊。呵。”

这最后一声笑,也不知是有趣还是好笑。

郎镜看着她唇畔笑意,星眸微深。

就听少女又低笑开口,“你不走巧,鬼夜遇血月,百鬼夜行遭冥婚,恰巧命格又是天煞孤星,与阴邪煞气最为犯冲,这阴魂的祭祀那头,是有人想让你跟那轿中将死未死的新娘子强行结亲,用你的命格压制阴煞之气,好以你之命替代那新娘子一命。”

郎镜听得瘆人,蹙了蹙俊眉,“什么意思?”

终于完整地吐出一个句子,那一把低沉微哑的嗓子,真是又性感又迷人。

迟小鱼怔了怔,片刻后,咳嗽一声,抬起澄黑如星的眼睛朝这男人看了一眼,“嗯?不像是个傻的呀,怎么没听懂?”

郎镜沉默,片刻后,眸底忽而浮起一层幽幽浅笑——这丫头,竟然说他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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