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明白了。”沈在野颔首行礼,退回了马上。
桃花还在小鸡啄米,虽然方才被那老叟吼得一个激灵,但这会儿好像又要睡过去了,眼皮都是半垂着。

沈在野上马重新将她抱在怀里,就见她小小地打了个呵欠,吧砸了嘴道:“爷可真了解兰贵妃的性子。”

“嗯?”沈在野漫不经心地问:“怎么看出来的?”“您要的就是皇上严惩瑜王,却故意反了说,可不就是算准了兰贵妃会同您唱反调?”蹭了蹭他的胸膛,她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好,眯着眼睛道:“看来少说也有好几年的交情了,不然也不会知根知底到这

个地步。”

老叟和拦路的人被护卫带上了后头的马车,车队继续前行。

沈在野一边看路一边面无表情地道:“不是好几年,是有十年了。”

十年?!桃花终于把眼睛睁开了,震惊又好奇地看着他。

既然有十年的交情,怎么会看起来关系这么奇怪?像是曾经相爱过,又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然而她聪明地没开口问,因为问了沈在野也不会答。他好像不是很喜欢提起兰贵妃,一提起来情绪就有些暴躁。

这种情绪让她觉得很熟悉,像是以前见过……在她问他要那块贴身玉佩做抵押的时候,沈在野恼怒的情绪,是不是跟她在他面前提兰贵妃的时候差不多?

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么?摸了摸下巴,桃花飞快地想了一出爱恨纠葛的大戏——两人本来相爱,无奈皇上棒打鸳鸯,沈在野顺势推舟送了兰贵妃进宫,兰贵妃便一直对沈在野怀恨在心。可怜沈丞相心里依旧还有兰贵妃,夜夜对着

她留下的玉佩垂泪到天明!

爱不得,恨不得,求不得,弃不得!世间情爱的痛苦,在这两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太惨了!

想着想着,桃花长长地叹了口气,伸手捏了捏沈在野放在她身前的手,声音里带着悟透人生的空灵:“过去的事情,爷也不必太痛苦了,该放下的就得放下,世间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不要对人生绝望。”

沈在野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看着她:“那一箭是不是伤着你脑子了?”

“妾身懂,妾身不会再多问了。”回头深深地看他一眼,桃花的眼里满是怜悯:“妾身以后会好好对爷的,给爷温暖,让您不再痛苦,不再孤独!”

“……我现在就挺痛苦的。”黑了半边脸,沈在野嫌弃地看着她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要在马上坐就闭嘴别说话。再胡说八道,就算你身上有伤,我也会把你扔下去!”

伸手捏住了自己的嘴唇,桃花眨眨眼,示意自己不会再说了,然后乖乖地窝在他怀里,继续看向前头。

回城的速度和离开时候差不多,半天之后就看见了国都的城门。皇帝一行人连宫也没回,直接去了京都衙门。

京兆尹吓了个半死,听了圣命之后立刻升堂,皇帝亲自审案的消息也就跟插了翅膀似的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等明德帝更衣坐上衙门高堂的时候,门口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沈在野当真是很了解明德帝的,这个男人十分偏私,最心疼的就是自己的几个儿子。虽然平时也没少嫌弃责骂,但真正要给他们定什么罪,他是舍不得的。冲动之下来了衙门,但在屋子里更衣的时候,帝

王就已经后悔了。

然而,退路已经被兰贵妃亲口堵死,他也不能做徇私舞弊的皇帝。上梁要是不正,下梁可就歪得没边儿了。况且百姓们都来了,这个时候后悔也不像话。

于是皇帝硬着头皮就上了公堂。

沈在野和景王站在两边,瑜王和孟太仆以及那告状的老叟都跪在下头,衙门门口人山人海,姜桃花就和兰贵妃一起,站在公堂旁边的听审间里。

帝王开审了,那老叟也让人抬来了自家弟弟和儿子的尸体,都已经发臭腐烂,却没肯下葬。看了两眼,皇帝就连忙挥手让人撤走,皱着眉头道:“修建马场乃朝廷拨款,治粟内吏那儿也有记载。朕若没记错,一共拨款四十万两白银。可为何会修出那般不堪一击的行宫,甚至连工人的工钱都不付,

还累死了人?!”

孟太仆浑身发抖,连连磕头:“臣是冤枉的啊!马场的修建之事全交由下头的人在办,臣也不知怎么会……”

“啪!”惊堂木清脆的一声响,吓得孟太仆差点咬着了舌头,惊慌地抬头看了帝王一眼。

“你还敢不认账?”皇帝大怒:“都当朕是傻子不成?你若没从中捞取油水,下头的钱怎么会还不够给人工钱的?”孟太仆俯身在地,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辩解。按理来说修建马场这种小事,怎么也不会让皇上亲自过问的,更别说开堂审理了。要怪就怪他运气不好,怎么偏偏遇上皇帝要去马场狩猎,行宫还被狼群给围

了。这接二连三的,跟谁安排好的一样。

更可怕的是,竟然连瑜王也牵连进来了。这主子要是置身事外,那还能拉他一把,可如今却是自身难保……

“父皇。”瑜王拱手磕头,表情沉重地道:“儿臣监工不力,未曾发现马场出了这样的问题,请父皇降罪!”

“你何止是监工不力?!”皇帝转眼看着他,皱眉道:“堂堂王爷,不以身作则,反而草菅人命,你让朕拿什么脸去面对天下人!”

门口的百姓一阵沸腾,竟纷纷跪了下来,山呼万岁!

有这样体恤百姓的好皇帝,他们还有什么好求的?胆子大些的,仰头大喊“吾皇英明……”,声音直达圣听,以致龙颜严肃,龙心却大悦。

没几个皇帝是不想被天下人爱戴的,这种成就感比手里的权力还让人满足。

可是,满足归满足,他还是不想当真降罪瑜王的。死了一个百姓而已,还真让皇子偿命不成?“父皇!”瑜王也知道这一点,连忙推脱:“儿臣不知道此事,恐怕是府上家奴太过蛮横,欺上瞒下,打死了人却没告诉儿臣……儿臣愿意赔偿,替无辜死去的百姓赡养老人,请父皇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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