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在野的确是有点小瞧了她,这点小瞧就足以让她打他个措手不及。
的确是措手不及,诡言善辩的沈在野现在竟然没能说出什么话,一双眼里像吹着隆冬凛冽的风,冻得姜桃花打了个喷嚏。

他是应该兴奋的,毕竟在大魏这两年,从未棋逢对手。今日好不容易发现了个厉害角色,以后的日子必定不会再无聊。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一片血色让他觉得不舒服得很,脸色难看得像刷了层锅灰,手也下意识地捏紧。

就没见过对自己这么狠的女人,有必要弄这么大的口子?万一没死在他手里,死在她自己手里了,不觉得荒唐吗!

真是个疯子!

“听沈丞相不说话,想必姜氏伤得不轻。”

背对着他们的小王爷负手而立,沉声道:“既然伤得不轻,那先前丞相的污蔑,就完全不成立了。您还有什么要争辩的吗?”

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姜桃花也就耐心地等着。她知道以沈在野的能力,至少都还能瞎掰五百字,把南小王爷给绕晕,然后再把罪名扣回她头上!

所以,她已经在整理腹稿准备下一轮的反击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沉默良久之后,沈在野竟然淡淡地道:“臣的确有借景王之名杀姜氏之心。”

桃花一愣,吓得捂着腰就往床塌里缩,穆无暇更是转过身来,怒目直视他:“你承认了?”

“是,但是微臣为什么要这样做,王爷应该明白。”

穆无暇皱眉,刚想反驳,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变:“你答应本王的事情不算数了?”

“此一时彼一时。”沈在野抬眼看他:“您来大魏,难道是打算安乐度日的?”

微微一愣,穆无暇沉默了,眉宇间又是气愤又是愧疚,看得姜桃花一头雾水。

这俩在说啥?南王刚刚还气得不得了,现在怎么又是一副这样的表情?

拿了放在一边的药,沈在野慢慢在床边坐下,伸手就将桃花给拎了过来。

被他的动作吓傻了,姜桃花一边挣扎一边喊:“王爷救我!”

穆无暇回过神,刚想上去帮忙,眼里却映进一片雪白的肌肤。

脸上一僵,小王爷赶紧转过身去,咬牙道:“姜氏身上本就有伤,你就不能温柔些?”

沈在野挑眉,将人拉进怀里按住了,瞥了一眼她那血水横流的伤口,冷笑道:“有些人你对她温柔,她就越发不知道天高地厚,还不如麻利收拾了,免得为南王府平添一条人命!”

桃花痛得嗷嗷直叫,沈在野半点没含糊,照着伤口就洒了半瓶药,末了扯过白布来,沉声冲她低喝:“压着!”

吓得一哆嗦,桃花眼泪汪汪地拿纱布和着布头按住伤口,然后就感觉这人开始一圈一圈地给她包扎。

沈在野的胸膛很结实,两只手臂从她身侧穿过,在她背后交接白布,整个就将她抱在了怀里,呼吸都在耳畔。

桃花有点紧张,觉得四周的气氛好像都突然暧昧了起来。但是沈在野是完全没感觉的,一张脸从微恼恢复了平静,愈加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王爷打算问臣的罪吗?”

包好了伤口,沈在野心平气和地开口问南王。

穆无暇背脊挺直,语气古怪地道:“本王没有资格问你的罪,或许你做的是对的。”

“但是,本王有选择自己该走哪条路的权利。”

听前半句沈在野还觉得有些欣慰,后半句险些没让他背过气去:“王爷!”

“本王一早就说过了,这世上前行的方式有很多,有人愿意坐车,有人愿意走路。你也没道理觉得走路的人就一定是错的。”

穆无暇语气坚定地道:“本王说过,本王不傻,不是非要走你铺好的路。”

不走人家铺好的路,自己去踩满身泥的人真的不傻吗?桃花表示怀疑,但是她失血过多,硬撑了这么久,已经是极为勉强,面前这两个人不知为何还跑偏了话题,她顿时就有些坚持不住了。

“我有点累。”在失去意识之前,姜桃花语气坚定地朝着穆无暇道:“恳求王爷,在妾身清醒之前,一定不要让丞相将妾身带走,妾身会没命的!”

说完,立马晕厥了过去。

沈在野黑着脸搂着她,滚烫的温度透过她的衣裳传过来,更叫他哭笑不得。

都去了半条命了,还能说出这种话,也真是够拼的!

穆无暇很是认真地点了头,听着桃花的声音也能感觉她虚弱至极了,于是道:“要谈话就去书房,让医女进来给姜氏看看。真死在南王府上,倒不好跟人交代了。”

“好。”沈在野颔首,将桃花放回床上,起身跟着他出去。

屋子外的医女已经等了很久了,见人终于出去了,青苔连忙带着她进去。

“主子?”

床上的人已经昏迷不醒,青苔红了眼,低声对医女道:“伤口未及内脏,只到皮肉,但也极深,需要缝合。”

医女点头,打开药箱就拿了麻沸散出来,正要倒热水,却听得面前这丫鬟道:“不要用镇痛的药。”

微微一愣,医女皱眉道:“缝合伤口极为疼痛,这位夫人怕是忍不住的,不用镇痛药如何能行?”

青苔咬牙:“我也知道缝合极疼,但是主子向来不用任何镇痛药。”

原先在赵国断过腿,接腿那么疼的时候,姜桃花都坚持没用麻沸散,原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麻沸散这一类的镇痛药是要伤脑子的,除非它能疼得我断气,否则都不要用!脑子不能用了,你家主子我死得更快!”

先前她也觉得荒唐,打算在主子痛极的时候强制用来着,谁知道从接骨开始到结束,姜桃花愣是咬紧牙关一声没吭,一点机会也没给人。

能拿她怎么办呢?

医女神色古怪地看了青苔一眼,想了想,还是放下了麻沸散,直接取了肠线,烧针准备。

昏迷中的桃花神色很不安,大概是身处的情况不够安全,眉头始终紧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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